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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摩诃婆罗多031 ...

  •   难敌要是听见了这话,必然要嗤笑这小妇养的倒是有几分眼色,只是毕竟自小结了仇,上头还有个又奸又滑的鬼见愁假正经长兄,自然不能拍着他肩膀说英雄所见略同了……当然,此时此刻,在这略显空旷的大圣堂中,难敌是没有年纪相仿的好友可诉说衷肠的。

      挚友迦尔纳已和他的其他兄弟们离去。只有这年轻的王储和其舅沙恭尼被般度之子们热情地挽留下来,安排在大会堂中居住——

      难敌对此颇为抵触。他并不想多和般度之子们亲近,肉麻地作些培养感情的徒劳事——开玩笑,要是这样虚头巴脑地指望有用,补卢何须拿青春来向父亲交换权柄,雅度又何须篡权失败后叛逃远方;他的父亲和般度王,又何须有暗地里的诸多龃龉,以至于有般度五子这样其父不明的所谓神子诞生?

      然而他毕竟抹不开面子。再加上此行意义特殊,沙恭尼又私底里好言对他相劝了许久,这位王储才就满心不甘地留了下来。

      “什么暴发户品味,半点没人味儿!”难敌懒洋洋地靠在厚软的羊毛毯上嘟哝着,一双英挺的眉目若有所思地跳过他那在絮叨中开始显出老态的舅舅沙恭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栋差遣阿修罗所修建的宫室的每一处: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稀世珍宝盘踞在所有起眼不起眼的角落,无论宝石珠玉,都成片成片随意攀附着每一处栋梁;珍贵的香料肆无忌惮地随风抖落着浓郁的烟气,倒是把垂挂的帐帏熏得好似浸染在了云端一般,味道却重得人脑门生疼;就连花草枝叶都因为点缀了昂贵的宝石而变得娇矜跋扈,碰一下就会发出咬人的笑声……那是此处那些服侍人的首陀罗奴仆的笑。

      嗐,这群奴婢,也在穿上了不配享有的精美华服后,学会了对着象城来客趾高气扬了!

      年轻的王储看得有些眼热,且不耐与不屑反而姑且减少了些:他开始想些别的了。今时不比往日,般度五子如日中天,就连这般铺张的生活,看来于他们而言也不过等闲。那么,自己是否确实应当真心实意去拉拢他们,好让强国环绕而国力减半的象城多一些保障?

      几天之后,这份意动变成了恼怒:难敌带来的下人被取笑奚落多了,便面皮薄得不愿对奴仆们讨水喝,然若从清澈见底的荷花池里去掬一捧水喝,又总沮丧地被又冷又硬的水晶所迷惑……水没喝到,倒先被宫殿中服侍人的奴婢先给明里暗里嘲笑了一通,连带着他这亲眼目睹的主人也面上无光!

      难敌感到了难堪。睿智过人的健陀罗王险些弹压不住他冲回象城的脚步。但他好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关头功亏一篑,使露出来那惯常的娇惯脾气来坏了事。然而这人中雄牛刚打定主意再作些忍耐,就把荷花池认作了晶莹剔透的蓝水晶,一脚踩空栽了进去!

      般度之子与他们的奴婢们仿佛约好了般,站在那儿笑着看他从水池里爬起来的狼狈模样:

      “看啊,看这人中因陀罗!他可湿透了,快给些好衣服他穿罢!”怖军笑得尤其大声,这高大壮硕的武士干脆地举起巨臂,声如洪钟地向众人展示盛景般指向了难敌所在之处,“好人啊,谁扶扶他?难敌王子冷得发颤,站不稳哩!”

      难敌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他低头草草穿好衣服,脸色难看地避开那些遵主人命伸向他涂满了朱红的手,转身疾步而行,然后咚一声头猛撞在了清透得仿似于无的隔墙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而后他又把可通行的门当作了墙,过而不入,惹得在场诸人再度爆发出一阵大笑。

      “亲爱的难敌,不要这样心急,慢些!”这般窘态反复了几次之后,就连坚战都忍不住含笑地催促道,“你们这些惯会描眉画眼的奴婢啊!我是养懒了你们的骨头么?别光在一边捂着嘴笑了,还不快去为难敌王子好生引路?”

      难敌闻言脸一黑,只觉自己连眼皮都气得抽动起来了。善于杵战的勇士啊!他心里觉着这时候还保持礼数不出声简直就是逼他早死,但沙恭尼有言在先,他又是代表象城为修好而来,只得强压着怒火回到了寝殿中,叫佣人们立刻开始收拾行李。他双目赤红,有力的臂膀紧绷如遒劲的山岳,蜷曲而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好似饥饿的雄狮在咆哮中抖动着长鬃,又如熊熊烈火烧灼着眉头尖锐的戾气。

      “我的孩子!这是怎么了?”因为连日烦忧而面容疲惫的妙力之子见此心焦不已,他抓住了侄子因为愤怒而抖个不停的肩膀,音色沙哑地低声道,“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么?”

      难敌闻言险些咬碎了一口好牙。

      “舅舅啊,不急在这一时!”

      年青的王子怒意难消,公象般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是若忍下此等耻辱,这帮畜生就要脚踏着我的痛苦寻欢作乐;要是怒火烧灼了我的头脑,使我作出失当的行为,那么国王啊!我便要成为使父王悲伤的不肖子了。把讨价还价的由头递到般度之子手里,同把我的头颅递到我父手中,又有什么区别?”难敌言罢,从鼻腔里喷出嗤笑的尾音,闭上了在怒火里灼灼发亮的琥珀色眼眸,“要是败在这种事上,我还不如现在就回象城,召集军队,对般度之子们举起武器。舅舅啊,我毕竟不是能忍辱负重的人。”

      沙恭尼看着颜色憔悴的外甥,感到心里浮起了莫名的无力与悲哀。他看着难敌一双上好琥珀般清亮的双眼直盯着自己,汗意般蒸发起伏在额头的愤慨之色,便似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对老健陀罗王怒言相向的自己——

      “父王,父王啊!您怎能把我健陀罗的公主,嫁给一个不能继承王位的瞎子!”

      对持国的怨怼如同一把刻在脑海深处的尖刀,时隔多年,仍旧鲜血淋漓地刻在沙恭尼脑海深处:

      “我的妹妹甘陀莉出身高贵青春貌美,又从湿婆神那得到了能生百子的赐福,她配得上这片大地上最英武有力的王公!您怎么能选择把她嫁给持国?那么一个目不能视的软蛋,甭说拿起武器保护妻儿了——他连武器放哪都不知道!大天在上,他连自己吃饭穿衣都不能,更遑论为妻子带来幸福!”年轻的沙恭尼在大堂中来回踱步,“我不能接受。甘陀莉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能忍心?”

      “你要懂得权衡利弊,年轻人!”老健陀罗王咳嗽了两声,“象城强盛,毗湿摩正当壮年,和他们结盟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那为何不选般度?”沙恭尼依旧愤怒,“既然要结盟,选择可为王者……”

      “甘陀莉可生百子,般度却不能。许多事情不想你想的那样容易。孩子啊!我们别无他选,那位伟大的毗湿摩想必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为持国求取你妹妹。般度双目可视物,他却不能生育,那么王位便会由持国的孩子来继承。”老国王冷静地道,“我儿沙恭尼,你还年轻,你要懂得权衡利弊。”

      沙恭尼苦苦相求,但毗湿摩再三施压,老健陀罗王对此事又并无不可,甘陀莉的婚事便由不得这当哥哥的再插手,她被许给了个盲人之事,也便就这么定下了。

      甘陀莉对此并无吐露怨言。她只是失去了笑容,在临行前蒙上了双眼。

      沙恭尼为此感到备受煎熬。即便从此要摸索着在一片黑暗中艰难前行,他那爱做梦爱笑的妹妹也不愿再看这世间一眼了。连同他这无能的老哥哥在内……

      当日之语言犹在耳。皱纹也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沙恭尼的眼角。

      老健陀罗王已不在,而他将对这外甥说出的,是与父亲当年同样的话——

      “难敌,我的孩子!”沙恭尼哑声道,“你还年轻,你要懂得权衡利弊。般度一族如日中天,与他们生了龃龉,会使象城的日子变得难过。人们会说俱卢后裔互生嫌隙,并认定有机可乘,对我们兴风作浪。孩子啊!须知多一个敌人……”

      “不,舅舅。”难敌忍耐地扇动着嘴角,“只有我单方面祈求和缓,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有大智慧的贤者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我们之间永无宁日。这是从父辈起就注定的宿命。如果我们终有一日能真正和平共处,国王啊!不是他们踏在我的尸骨上,便是他们作了死人。”

      沙恭尼闭上了眼。他感到嘴里发苦,心里却想发出大笑。

      他那果决过人的父王啊,看看现在这叫什么事!

      般度王是不能生育,可他的妻子们,却不知怎么生下了五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麻烦!

      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半只脚入了土,却还得为外甥担惊受怕。可怜的甘陀莉什么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蹉跎了,却并没能给孩子换来个安稳日子。泰半国土说赔就赔出去了,还得要和血亲虚与委蛇,随时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也许是他难看的表情震住了难敌,他这向来傲气的外甥居然向他认起错来,低声下气地向沙恭尼解释自己脾气实在不好,这么忍下去要是忍不住闹了事,会给持国和沙恭尼带来不便,还不如寻个借口早早离开。

      “先回去吧,孩子。”沙恭尼深深地看他一眼,终于道,“你是对的,我的孩子。我会竭尽全能为你谋划。只是再不要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你我没有好处。”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 感谢 西兰花(。
    她又被KY搞了,我就想起更新了(靠
    hi大家好我还活着~最近事情多到头大
    会填完这个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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