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夜的流星》千叶沙

4、四、虚伪的人

　　星期天，我如期来到H街。已经有几个男孩在那里玩着滑板了，那几个人我认识，是钱炜，俞澈和张梓云。
　　俞澈远远地便看见我了，他和我比了个招呼的手势，便踩着滑板溜到我面前，淡淡地对我说：“你来得真早，裴琳他们还没来呢。你坐在那里等他们吧。”
　　他们？我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问出口。他真是个冷淡的男孩，直到现在我还没见他笑过。我朝他点点头，便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不久，裴琳终于从远处笑着走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很高的男孩。她朝我挥了挥手，我的笑容在看到那个男孩的脸后僵硬在嘴边。
　　虽然他的脸色比先前红润，没那么苍白，身材也好像比之前壮了些，没那么瘦，但他的确是那晚和一起在山上看风景的人……我的心晃动了一下。我早知道那天晚山裴琳这么兴奋地打电话给我，一定是等到了她的“兔子”。
　　“嗨，星雨，你来啦，好准时哦。来，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韩辰勋，虽然上次你已见过他。”
　　“你见过我？什么时候？”他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眼里净是陌生。
　　我的心一沉，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似的，前不久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转眼间却翻脸不认人，着实令人心寒。
　　“没有啦，只是照片而已，你好，我叫柳星雨。”
　　“这丫头老是跟我提起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孩。”他向我伸出手，笑得很温柔。但看在眼里，就觉得很虚伪。
　　“是吗？”忍住内心的反感和往他脸上挥一拳的冲动，我笑得勉强。
　　“好啦！别寒暄了，星雨，我们一起去玩滑板吧。”
　　“我不会耶。”
　　“我也不会，不过这里有一个现成的教练，辰勋，你会教我们吧？”裴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
　　“当然。”他回答得爽快，眼睛里净是自信的神采。
　　“你会玩滑板？”我有些诧异。
　　他来不及开口，便被裴琳抢先一步说道：“辰勋玩滑板的技术可是一流的哦！”
　　“可是……”他的身体不是不好吗？
　　“好啦，来吧，辰勋，还有没有滑板？”不等我把话说完，裴琳便兀自作了决定。
　　“有，在车上，我去拿。”
　　我迷惑了，他不是连跑步都气喘的吗？怎么会玩刺激的滑板呢？看着他向不远处的车走去，我发现那辆车不是那天的红色的保时捷。

　　在韩辰勋的指导下，历经无数次失败后，我终于能有模有样地玩滑板了。受不了那温柔得不像他该有的态度，我赌气地将滑板踩得飞快。脚下的滑板越来越快，竟不受控制，我不由得慌了。在听到裴琳的惊呼声时，我已经失控地撞向路边的栏杆。
　　“啪”的一声滑板撞飞了，我猛得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韩辰勋已踩着滑板蹲在我面前，一脸焦急和担忧。
　　“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回答他，挣扎着站起身，“好痛！”我抱着小腿痛呼出来。
　　“别动，让我看看。”他卷高我的裤角仔细检查，“擦伤了，好在伤得不深，你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了，谢谢。”我低着头，不想看他的脸。
　　“没事就好，先到长椅上休息一下，我去买点消毒药水和纱布，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他的声音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有点严肃。
　　这时候，裴琳小心翼翼地踩着滑板赶过来：“哇！辰勋救我！快帮我停下来！”接着朝我们这边撞过来。
　　韩辰勋身手敏捷地截下她，笑道：“连怎么停都没学会，学什么滑板？”
　　裴琳俏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过头向我：“你没事吧？”
　　“她的腿擦伤了，你扶她到长椅上去，我去买些药水。”说完，便轻松地踩着滑板走了。
　　裴琳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迷恋。当我疑惑他那熟练的技术，正要进一步思索的时候，我已经被裴琳拉着做在长椅上，被迫接受她的唾沫攻击，刚成形的想法被无情地扼杀于胎中。
　　“你怎么搞的？突然踩得这么快，明明还是个新手，却像表演杂技似的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真有你的。”她瞪着眼睛责备道。
　　“没那么夸张啦！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我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还好只是擦破点皮，刚才真被你吓死。以后你要是再敢这样的话就试试看！”她恶狠狠地瞅着我，那模样足以媲美巫婆。
　　“知道啦。”我笑着，同时感动着她对我的关心，她的心思那么单纯，对韩辰勋爱慕得如此深沉，而他，又是怎样对待她的感情呢？不久前还和一个不算朋友的女孩去狂了一整天，今天却如陌路人，这样的人，他会回应她的感情吗？可怜的裴琳，我有种想揭穿韩辰勋的冲动……
　　“你们在讲什么？”韩辰勋低沉的声音把我将要吐出的话硬逼进肚子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们面前。
　　“没什么啦，把药水给我。”裴琳只是一笑，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水。
　　“该不会讲我坏话吧？”他温柔地笑着。我发现他今天的笑容里少了点孩子气，多了一丝稳重。裴琳帮我擦拭着伤口，而他只是微笑地站在一旁，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笑容隐藏着淡淡的忧愁。

　　“那我们就不要去吃海鲜了，既然星雨的腿受了伤，该天吧。”韩辰勋提议。
　　我瞥见裴琳那显出失望的脸庞，便说：“没关系啦，你们去就好，我想早点回去。”
　　裴琳的眼睛刹时发亮，接着又露出抱歉的神态：“那怎么可以？是我特意叫你来的，你不在就没意思了。”
　　哼，说得好听，她可巴不得立刻长翅膀飞去，以为我不知道她贪吃的特性吗？按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继续说服他们：“下次再一起去就好啦，这次都说好了不去不好，而且我现在吃海鲜会留疤的。”
　　“既然这样就不勉强你了，辰勋我们去吧。”她很快就开心对韩辰勋说。
　　“好吧。”他点了点头。
　　“对了，星雨你知道哪里的海鲜最好吃吗？”裴琳有些迫不及待了。
　　“韩辰勋应该比我更知道吧。”我特意看着韩辰勋，注意他的表情。
　　他有些惊讶：“你这么认为？”
　　我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家。
　　我一拐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着，前面突然蹦出一个人影，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把抓住。
　　“你这笨蛋怎么回事，搞成这样？”他皱着眉不悦地斥责。
　　韩辰勋？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干嘛不说话？跌傻啦？”他有些好笑地瞅着我。
　　被他一亏我才回神，不甘心地嚷道：“你才跌傻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裴琳去吃海鲜的吗？”
　　他不说话了，我捕捉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复杂，然而很快又嘻皮笑脸的样子：“我又没说一定要去，况且我担心你的伤啊。”
　　“我的伤什么，你不也说只是擦伤吗，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快点去，不然裴琳会伤心的。”我语气强硬，并付诸行动——将他推走。
　　“好啦，我送你回家后再去就是了。”他眨了眨眼睛保证道。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裴琳面前装作不认识我，不管怎么样，我应该是要生气的，但现在看到他那清澈的眼睛，却怎么也气不起来。或许，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有什么苦衷呢？

　　之后几天，我没有找到裴琳，也没再见到韩辰勋出现在我的楼下，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以为那些有关韩辰勋的事只成为我人生的一段小插曲，以后不会再相见，然而那是在一个礼拜之前。
　　一个星期之后，我在学校上着课，老实说这位教授的教学方法实在烂得可以，我不明白当初怎么会选择这门课的。我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无聊地翻阅着《蜡笔小新》，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平时爱不释手的书此刻竟觉得索然无味。正翻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个字：到学校后门来。而发信人竟然是……韩辰勋！我有些疑惑他怎么到学校找我，而且是在消失了一个星期之后。犹豫了一下，我决定赴约。
　　躲过教授的火眼金睛，我从教室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正打算去后门找他，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是裴琳打来的。
　　“喂？”我接了电话。
　　“你在学校吗？”电话那边传来她欢快的声音。
　　“当然啦。”谁会像她有事没事都翘课！
　　“我在家等韩辰勋，他今天没课，说和我一起去吃海鲜呢！”
　　“他说……和你一起去？”我的声音突然像被咽住似的。
　　“对啊，好难得哦！他只和我一个人去耶，我觉得我们好像有进展啰！”她很雀跃地说道。
　　“……那很好啊，你们玩得开心一点。”原来他们已经进展这么快了，那他还来找干什么呢？让裴琳在家等着，却跑到这里来找我……
　　“嗯，他应该快到了，就这样，我们会打包给你的，嘻嘻！Bye-bye！”
　　我想跟她说韩辰勋在这里，却又害怕她误会。
　　走到目的地，便看见后门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星期不见，他的脸色依然这么苍白，身体也依旧瘦削，但还是那么帅。他穿着一件Nick白色连衣帽衬衣，双手插着裤袋，颀长的身躯倚着门边，看到我便弯起了嘴角。
　　“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我决定以冷漠的态度面对他，他与裴琳已经这么亲密了，就不该做出会让她误会的事，不是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都十天没见了，真无情耶，丫头。”他不满地抱怨。
　　“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去找裴琳吧。”我仍是冷冷的表情。
　　“为什么要找她？丫头，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困惑地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净是茫然。
　　“我就是这样，看不惯不要来找我不就好了！”我有些生气地瞪着他。还跟我装傻！在裴琳面前装作不认识我，现在明明跟裴琳约好去吃海鲜，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真是虚伪得欠揍！
　　“干嘛这么生气，谁惹你了？”他奇怪地问，神情有些无辜。
　　“就是你！你不要再单独跟我见面了，裴琳会误会的，快去找她吧！”
　　“不要！我有话要跟你说。”出乎意料地，他一口拒绝，神色坚定。
　　“我不想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转身就逃。不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但直觉认为他说的话绝对不会是我想听的。
　　他跑到我前面截住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和不解，他微喘着气：“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厌倦了这样，而且我跟你确实也不熟。”我用力推开他，径自跑走了。
　　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也不想知道。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只是一时兴起想玩玩，过不久就会忘了，我根本不必在意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