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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赏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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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含荣院里的丫头婆子们,都知道了田江沅给两个丫头改名的事,这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至少这算是给苍兰绿节两个丫鬟正了名了。
至此田家的下人们遇见两人便都叫起了她们的新名字,遇见谢氏便唤苍兰,遇见阿朴便叫绿节。从前的那个小三和小花,算是彻底的被人忘却了。
田江沅既已大好,她的日子便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晨起给大人们请安,与父母一同用过早饭后,便去白秀斋随谢先生念书。
前些时候她才学了琴,因病断了一段时间,这日复课,便又重新捡起了。
“丝竹之音,推琴为首。妇人学之,可以变化性情。”谢先生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琴谱丢在木榻上,“这是男子之言,不可信。”
田江沅彼时正手指僵硬地抚着琴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听谢先生这话,心中极以为然,只是她心弦动了,手中弦便错了,登时便发出一声杂音。
谢先生双眉立刻便是一蹙,也顾不得发牢骚了,只盯着田江沅按弦的手,心里那个愁哦,这姑娘诗书经史都很通,一点即明,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怎么一抚琴,这削葱似的玉指便僵硬成了鸡爪子呢?她实在是想不通。
但不会抚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琴棋书画,她通了其中棋、画两样,已经是不错了。听着自己弟子叮叮咚咚地弹完一首《秋月照茅亭》,谢先生便抬手叫了停,指法僵硬不说,还将曲子弹得匠气十足,对谢先生这样的雅人来说,能强压着自己听完田江沅这一曲,已经是师爱无疆了。
所幸田家诸人对田江沅的期望并不高,不会弹琴,会品也无妨,在这方面,田江沅倒还算得上是个行家。这也是让谢先生稍觉安慰的地方了。
临近晌午,田江沅的课程便结束了。她收拾了课业,向谢先生道了告退,便抱着琴,往松萝院去。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到了松萝院,同母亲用过午饭,叙过一盏茶,田江沅便要告退。
徐太太拦下了她,“你稍坐一会儿,我有话要交代你。”
田江沅忙又坐下,问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徐太太呷了口茶水,柔声道:“你年纪也大了,也该学着待人接物,昨儿常姨来了,说小叔他们一家过了清明便要搬到京里住。只是他们家的宅子原荒僻了,要些时候收拾,故得在我家讨饶半月。我想着,都是一家子亲戚,来借住也是看得起我们,便应下了,准备把竹林后边的那处小院整理出来。只是近来我身上重,总是没劲,正好你也到了年纪,我便打算把这事交由你来办。”
田江沅一愣,见母亲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知这是她给自己的历练了,于是便应道:“女儿愿意一试,只是若有不足的地方,还请母亲描补一二。”
“这个自然,自己的亲戚,不能怠慢的,你若有不好的地方,我当然要指出来。”徐太太因吩咐素纱道:“明日你就随姑娘去,我把家里的对牌交给你,你们看着办。”
素纱笑着应了,田江沅也微微一笑,只是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母亲,今年五月不是就要乡试么?小叔四月间搬到京里住,难道乡试时又要回溧水吗?”
徐太太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你不必但这个心,这次只你婶娘、表弟、表妹他们进京,你小叔他在乡试结束前依旧是住在老家的。”
田江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田江沅见徐太太眉间已渐露疲色,便告退了。
回了自己的含荣院,庄锦带着绿节服侍她换了一身轻便衣裳,又给她拆散了发髻,拿梳子通了两遍头,田江沅才长舒出一口气,有了和婢女们搭话的心情。
因见屋内就只有庄锦同绿节两人忙前忙后,田江沅便笑着问,“苍兰呢?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庄锦便是柳眉倒竖,“她气性倒大,不过说了她两句,便挺尸去了!”又朝暖阁处努了努嘴,“喏,不就在那儿喽。”
田江沅笑了笑,不以为意,转问绿节,“究竟什么事,弄得她们俩像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绿节嗔她一眼,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不就为了您那两坛子梅花!”
原来田江沅去岁从书上得了一个新鲜食方,便是杨成斋诗“瓮成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中所说的蜜渍梅花的做法——
“剥白梅肉少许,浸雪水,以梅花酝酿之,露一宿取出,蜜渍之。”
田江沅因觉有趣,去年冬日便择了许多梅花并白梅按着这个方子瓮了两坛子,只是她后来事情多,一时不记,将此事忘了,连坛子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哪成想今日又为这两坛子梅花生出这些事情来。
田江沅只觉无力又好笑,“就为这个?”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呀,也值得两人翘了一场?
绿节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庄锦姐姐不知从哪儿弄了两个磁坛子出来,摆在院中,苍兰瞧见了,就上去问。奴婢那时在屋子里,也瞧不清楚,只隐约见她们说了两句话,苍兰便翘了,庄锦姐姐也气得吹眉瞪眼的。”
田江沅笑觑了庄锦一眼,她立刻便哼了一声抱着衣裳出去了,又朝暖阁那里张望,隐约见苍兰是背着身的,心下一叹,好么,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屋里才进了两个人,便唱上一出了。
田江沅定了定神,便准备先去哄里头的苍兰。
却不想庄锦又急急忙忙地进来了,“姑娘,宫里来人了,说要赏您,素纱正在外边候着呢,您赶紧随她去。”
田江沅疑惑,“宫里人赏我做什么?”她虽有不解,但脚步却迈得很快。
在门外见着了等候的素纱,还没来得及问,素纱便笑道:“姑娘别问,是好事,我们还是快些去吧,让內侍等久了可不行。”
田江沅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素纱到了松萝院。
松萝院里,徐太太正陪着来行赏的内侍官吃茶,见田江沅来了,那內侍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朝田江沅袖手一揖,“田姑娘,皇后娘娘有旨,因今日乃宁国公主生辰,特赏赐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妻女大红妆缎十匹、璎珞八挂、金项圈四个。”说着便朝身后的小內侍抬手,那小內侍便捧出赏赐之物。
徐太太同田江沅忙跪谢皇恩。
待赏赐完毕,徐太太便着罗绮封了一包银子给送赏的內侍,那內侍脸上的堆笑这才有了两分活气,“徐淑人真是多礼,可奴婢的差事还没办完,哪能就要您的东西呀。”话是这么说,可他收银子的手却没慢上半分。
徐太太也全做没瞧到,笑盈盈地又奉承了他两句。
那內侍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敢担徐太太的称赞,指着身边另一个小內侍手上托着的描金填彩的锦匣,笑道:“这一份儿是安国夫人赏的,夫人说了,这是单给田姑娘的。”
田江沅虽不知安国夫人是谁,也不知安国夫人为何要赏她,但面上还是一丝不露,笑着谢了赏,又着庄锦塞了一个荷包给内侍官,内侍官笑呵呵地收了,又道了两句场面话,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