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10 ...
-
六年前：
高大的黑发青年看着倚在一旁沉沉睡去的的女子，叹了口气。
空气微凉，呼出的气息也结成了淡淡白雾，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为女子盖上。这时，女子却悠悠转醒。
“你醒了，哈琪。”
“是的……哥哥，我又睡了多久？”
不久前，哈琪变得有些嗜睡。起初是一小时，小半天。而这次，她一睡就是三天。睡意的袭来毫无征兆，她只能尽力走回宫殿。
再一次在宫殿的走廊旁发现昏睡的哈琪后，马奇力感到有些担忧。哈琪从小懂事，不曾让身为哥哥的自己费心。长大后，更是常常帮着抽不开身的自己在利利亚斯各地视察，为利利亚斯的建设提出了不少可贵的意见。大概是最近为伊札那陛下即位的事操劳过度了吧。因为忙于准备伊札那陛下的即位仪式，哈琪几乎顾不上睡眠。再加上作为陛下的女伴出入于各大晚宴间，即使是哈琪，也会感到疲惫的吧。
哈琪竭力克制着，小声咳嗽了一番，默默收起了染上鲜血的手帕。利利亚斯属于北方地区，气候向来不好，染上肺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还是不要说出去吧，免得哥哥他们操心。
哈琪再一次见到伊札那时，依然是因为宫中的事情而受到传唤。
她低着头站在伊札那的办公桌前，静静等待伊札那交代一系列的事。面前的青年专注地注视着手中的公文，浑身散发着天然贵气，浅金色的微长发丝遮住了蹙起的眉，深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疲惫。
他没有看着她。
哈琪有时会想，在伊札那陛下的眼中，自己真的仅仅是“哈琪”吗？还是说，作为“掌管利利亚斯总兵的马奇力的妹妹”的身份更为重要？但不管怎样，她是喜欢他的。
她时常觉得，在这位年轻的未来国君的心中，除了野心与家人外只剩下一片空虚。而她是他理想的王后，虽然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一类的字眼，但她愿意努力填满他心中的空洞。
然而，熟悉的困意再度袭来。
她只能带着歉意匆匆打断了他的话：“伊札那陛下，能否允许我休息片刻。”
他这才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哈琪，你怎么了？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他伸手向一旁的沙发示意了一下：“沙发上有毯子。去休息吧。”
她点头道谢，在带着他气息的毯子中进入梦乡。
他继续批阅他的公文，完成手头上的公务。他陷于工作中，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直到不经意间瞥见她安然熟睡的脸庞。
他忽然意识到，哈琪其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的五官漂亮得无可挑剔，衣着打扮细致讲究，一举一动间都有着知性温婉的气质。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家世，她完全可以放心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而现在，当着自己的面，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是对自己太过放心了吗。伊札那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工作。
但是，哈琪的情况真的没问题吗？
他隐隐有些不安。即位仪式……不要出什么纰漏就好。
之后的即位仪式顺利进行。
再之后，哈琪没能撑到两人的婚礼，一睡不醒。
如今：
“就在这里讲吧。”药室长格拉库看了看芙罗拉：“在这件事情上，芙罗拉不是外人。”
芙罗拉听得一头雾水。
尤泽莉点点头，对她说：“一般民众普遍知道，我们克拉利涅斯国王伊札那威斯塔利亚至今没有立后。但事实上，陛下早在即位之初就宣布订婚了，婚约者正是我们利利亚斯的哈琪大人。”
“时隔六年却没能举行婚礼……哈琪大人的病情究竟……”
尤泽莉继续解释道：“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疾病，在那时几乎没有人知道。哈琪大人在陛下即位前就出现过嗜睡、咳血的征兆，但她极力隐瞒了下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陛下即位后不久，哈琪大人就陷入了昏迷状态，至今仍未苏醒。”
芙罗拉没有说话，怔怔地听着。
格拉库一直注视着她：“芙罗拉，说说你所知道的吧。”
芙罗拉这才回过神来：“弗玛明奥雷综合征。诱因不明，潜伏期约为一个月，期间患者将出现咳血、嗜睡等症状，后昏迷不醒，对外界仍有意识但无法作出回应，五至六年内必会因器官衰竭而亡。患病率极低，患者生还率……为零。”
龙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没错。我们目前能了解的大致上也就只有这些。药室长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种疾病，但因为这种病鲜为人知，进展缓慢，能查阅到的书籍中都不曾提及其药物与疗法。”
“目前已知的患病者皆为北方地区的贵族世家。艾斯菲尔德王国也属于北方地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芙罗拉的母亲就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吧？”格拉库说道。
“……是的。”芙罗拉苦笑着：“母亲大人向来体虚，所以……只撑了四年不到的时间。”
气氛有些沉重。龙不忍心看到少女一脸落寞，走上前后又不知应该做些什么，只好收回伸出的手，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但这时，少女却忽然抬起头，语气无比坚定：“格拉库大人，事态紧急，虽然我不是克拉利涅斯人，也不能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药剂师，但母亲大人的离世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这种病而死去。那时的我没能拯救母亲大人，但这一次，我想要帮上哈琪大人的忙。这是我的救赎。请您允许我参与弗玛明奥雷综合征的研究。”
亚伦王子十四岁那年，参加了斯卡莱特公爵夫人的葬礼。
那是一场国葬规模的盛大葬礼，艾斯菲尔德国王亲自为妹妹发表了悼词。亚伦也很难过。他很喜欢斯卡莱特公爵夫人，在他心中，只有那位美丽优雅、和蔼可亲的夫人可以被称为“真正的淑女”。没错，即使是那位夫人的女儿也不能取代她的称号。
自己将来的王后一定要是像斯卡莱特公爵夫人一样的高贵女性。亚伦曾这么想。
对于自己的表妹芙罗拉，亚伦起初是不屑的。不管全国上下对她的评价有多好，他始终认为她是一个永远比不上斯卡莱特公爵夫人本尊的复制品。更何况，她天生体弱，又带着眼瞳会变成吓人红色的怪病，还是个爱哭鬼，软弱得不行。
相比之下，她的哥哥更是令他嫉妒得咬牙切齿。大自己两岁的凯撒斯卡莱特是位全方位无死角的天才，自己从来没有在哪方面赢过他。更可恨的是，这家伙自恋臭屁得像朵水仙花，完全不懂得收敛。虽说，他承认自家表哥的气场更胜一筹，有时甚至比自己更像王子，但是，开什么玩笑！他才是王子好吗！！王子怎么可以低于臣子一等呢！于是亚伦走上了漫漫求虐路。迄今为止他对凯撒一共发起了1452次挑战，胜率是0：1452.。凯撒最疼爱妹妹芙罗拉，他就常常在挑战失败后悄悄欺负芙罗拉，加倍讨还回来。反正，她不过是个软弱的爱哭鬼。
自从斯卡莱特公爵夫人病倒后，芙罗拉哭着找人寻求安慰的次数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也少了。
那个雨天，斯卡莱特公爵夫人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从本国贵族到慕名而来的旅者，比比皆是。
亚伦在葬礼上再次看到了芙罗拉。
十三岁的芙罗拉已出落成了高挑纤细的漂亮女孩。她穿着黑色的丧服，罩着黑色的头纱，撑一把纯黑的小洋伞，捧着一束将要献于母亲墓前的玫瑰，一头长而卷的铂金色长发显得有些黯淡，清澈的天蓝色眼瞳静如死水，皮肤白皙得没有血色，宛如古代传说中的吸血鬼，高贵美丽却毫无生气。她是葬礼上唯一一个没有落泪的人。
虽然斯卡莱特公爵和凯撒已挡下了大部分来宾，她还是被人群团团围住。她显得很镇定，甚至是微笑着，对众人说：“母亲大人生前最喜欢人们的笑容。我想，母亲大人是不会希望大家因为自己而难过的。所以，我希望用笑容为母亲大人送行。”
听说，人在最为悲痛的时候，往往是哭不出来的。
这样的芙罗拉实在是陌生，亚伦宁愿她还是原来那个单纯的爱哭鬼。
葬礼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亚伦向凯撒打了声招呼，硬是把芙罗拉拖进了空荡荡的教堂。芙罗拉的眼中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静：“王子殿下，您要做什么？”
显然，王子殿下很少安慰别人。亚伦对她的语气向来不好，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不知所措。他冰蓝色的眼瞳闪烁着：“芙洛，我们玩个游戏。从现在起，你扮演一个失去至亲后哭泣不止的角色，我扮演一个安慰你并最终使你停止哭泣的角色。好了好了，开始了！”
芙罗拉愣了愣：“可是，王子殿下……”
“废、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让你哭你就哭啊！”
屋外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教堂的屋顶上、玻璃上，掩盖了女孩低低的哭声。隐隐约约有几缕光芒透过云层的空隙，照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将绚丽的色彩投在了小声抽泣的女孩和轻轻环抱着她的男孩身上，画面就此定格。
那日以后的芙罗拉，依然是个善良暖心的孩子，虽不强势，内心却很坚强。但亚伦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