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暖宥嘉树》陇珑昽

5、 鹿鸣

　　鹿鸣

　　翌日，华慈宫章太后，便前往皇陵。此事过于低调，太后只是留下一道手谕给宣武王，更嘱咐留守的宫女等自己出城后再去进献，于是，也并未引起怎样隆重的仪式。

　　极少人知晓太后此次行程的目的，众人均认为，这或许是宫中向来细小的事端不平，太后是为了祈福。

　　虽然行事审慎，但太后的车辇仍显示足了王族的高贵之气，周遭考究华贵，莫说随行的贴身宫女，就连护卫也一样装扮极其华严 ，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这次也并未令行宫那边准备，太后去了难免会照顾不周，所以你等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好。”菊右兢兢业业地提点着自己带上来的几名可靠宫女。

　　“出门在外哪里就讲究那么多，菊右，你看那寻常百姓家，平日里粗茶淡饭，粗布衣衫，却活得硬朗踏实，自做自吃也是一种田园之乐。”章太后的语气中此时带着心旷神怡的愉悦。

　　虽然不是亲生，但从襁褓中养大的宣武王，她仍然是认为母子连心的。

　　要说起治国，这儿子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很懂得扬长避短。栖竹国虽然向来崇尚文官，但他继位以来，也已经很注意了练兵的重要，虽然比起毗邻的赤金国来兵力尚弱，但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而最重要的是，虽然儿子号称宣武王，但对于治国经济却似乎有天生的才能。连年来栖竹国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更在国家边界做起了像模像样的贸易，很多民众虽则身份卑微，但却早已家产万贯。而这鱼米之乡，不仅无需担心粮食饥荒的问题，更有一系列珍稀的中草药生长，老百姓不但不愁吃穿，更不需为了点小病就丢掉性命，相比与此，那就是赤金国所不及的了。

　　人人都说那赤金国年轻的国王乃是一代明君，想想自己的儿子，那才更是治国有方吧？赤金国虽则兵力强大，国力强盛，但怎能比得上栖竹国的生活舒适呢？想到这，向来以民为天的章太后，又莞尔一笑了。

　　那些珍稀的中草药倒也不是只能在栖竹国生长，想必赤金国也一样需要，但是，既然非一君统治，那也没必要将这些好物随意分享了。章太后点点头。

　　“太后又在想心事了。”菊右毕恭毕敬献上一盘水果，说道。

　　“上了年纪，就容易想事情想多。”章太后笑道：“有时候也会羡慕那赤金国的强盛，还想着能否联合，但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们这样光景，也有好处。”

　　“太后英明。”菊右深深低下头去。

　　自打小时候，她就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位智慧过人的主子，所以，只要是章太后的意志，她都会五体投地。

　　“这就快到冷河行宫了吧？传哀家的懿旨，先行官可以先去略通报一声，仔细不要惊了公主。”章太后声调不高，却十分庄严。

　　“看到了吧？太后她老人家还是称那位是公主呢！”宫女们私底下说。

　　菊右一边听着宫女们的议论，一边加快了脚步。

　　这么些年，宣武王的后妃们也接二连三诞下龙种，然而，却清一色全是王子。

　　天知道国王和王后是多么想得一个公主！但是莫说王后了，就连后宫里最低位分的宫人，也没能生下半个女儿。

　　眼看着王后早已过了生育的年龄，国王也上了岁数身体大不如前，想必这抱公主的愿望是渺茫的了。

　　有几位其实并不怎样活跃的王爷家里生了女儿，也不论嫡庶，王后一概对这些郡主十分厚待，只是王后一味疼爱这几名资质也就平平的郡主，却是想尽了办法疏远作践冷河行宫那一位，这也真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这难道是因果报应么。菊右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眼见得，冷河行宫与王陵，已是近在眼前了。

　　虽然萧瑟，但却还算齐整，可见住的人用心，菊右看着这宫宇想。

　　想那雨儿入宫时，也是由自己手上教导过的小宫女，为人忠厚老实自不必说，关键是心灵手巧，也是个有才的女儿。

　　有她照顾暖公主，那公主在这里的日子想必就算拮据，但也绝不是水深火热的。

　　章太后扶了宫女的手，下得车辇，款步走向行宫的大门。

　　事发突然，雨姑姑忙不迭带着菲儿等人手忙脚乱地打点，更是修饰得尽可能妥当，才好迎接太后。隋敬暖自不必说，更是被少有地打扮了一番，才被放了出来。众人均是特别郑重的神色，行下大礼去。

　　“奴婢失礼，未曾恭迎太后，奴婢罪该万死！”雨姑姑诚惶诚恐。

　　“平身吧，是我没让他们来通报的。”太后抬了抬手。

　　“正殿以打扫干净，恭迎太后圣驾。”雨姑姑等人毕恭毕敬，竭尽所能地筹备，将太后迎进了朴实无华的行宫正殿来。

　　刚一落座，章太后便凤眸微张，

　　“这是暖儿吧？快过来哀家这边。”她笑着挥挥手。

　　当然，看见她那对紫色的眼珠，就不会猜错的了，只是，除此之外，也一样不会猜错。

　　虽然在十六岁的年纪上，她的身材稍嫌单薄，但眉目中流露的清秀之气十分夺目，长发光彩艳丽，虽然并无华贵的装饰，但整整齐齐束了垂在棣棠色的罩衫上，也是非常可爱。看上去，竟像是一只竹林里纤弱的小鹿一般。

　　要是说起文贵妃的美艳撩人，这孩子可是还真不像她的母亲呢。章太后这样想。

　　虽然可以预见，就在不久的将来，她定会是个绝色美人，但却与生母的风格大相径庭，若是见到这样清秀的孩子，芯玥她还会耿耿于怀吗？

　　章太后拉过隋敬暖纤细的小手，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隋敬暖苦辞三四回，怎奈太后坚持，最终行了大礼后告坐在太后身边。

　　“你这孩子，礼节当然是要讲，但是过于讲究这些，就会显得局促了，怎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太后亲切地责备着，语气中却饱含疼爱的意味。

　　“皇祖母万安，由于这几天在行宫里有些坏了规矩，所以心中忐忑。”隋敬暖小心翼翼地回答。

　　“坏了规矩？”章太后不禁微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倒是说说，坏了什么规矩呢？”

　　“三天前的清晨，宫女打扫时发现行宫门口有一个人躺在那里，据说，有人看到是一个异邦装束的男子放在我们的行宫门口的。”隋敬暖说：“那人看上去是生了很严重的病一样，雨姑姑说，也可能是中了毒，怕是有性命之虞，所以，虽知男女授受不亲，但还是将他收纳进了行宫安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这样做，皇祖母认为很好。”章太后慈爱地拍拍隋敬暖的手背：“虽然让你在这山居郊野，但却仍是识得礼数，这也是雨儿的功劳。”

　　“还不谢恩？”菊右提点着，拉了一把雨姑姑的衣袖。

　　“谢太后恩典！！谢太后不罪之恩！！！”雨姑姑忙不迭地拜下身去。

　　“好啦，知道你是个忠仆，很好。”章太后点点头：“不过说起来，那个病人还是令哀家在意，快给哀家细细讲来，哀家也去看看究竟。”

　　“回太后的话，据宫女所言，放这病人在行宫门口的人，看装束像是东虎国的贵族，但是这病人却并不是东虎国的人。”雨姑姑毕恭毕敬地答道。

　　话说这东虎国最近确实是派使者前来，这事情倒也能对得上。章太后暗地里忖度。

　　“既然不是东虎国的人，那么是我们本国人了？”太后问。

　　“也并不十分作准。”雨姑姑犹豫了片刻：“虽然大体上看着差不多，但总感觉有些差异。”

　　东虎国由于是游牧民族出身，与我国从装束到习性都相差甚远，要说起来，临近的国家与我国大体相似的，大概就是赤金国了吧？他们又略靠北些，也算有些差异。章太后的心中有了底。

　　只是，这东虎国的贵族，会和赤金国的人如此这般扯上关系，倒也是有趣了。她想着。

　　栖竹国与此两国都还算和睦，只是东虎国与赤金国向来有些过节，赤金国的老王夫妇暴亡，这全国的上上下下更是早把这笔账算到了东虎国的头上，但此位东虎国贵族的做法，再怎么也能看出，也是想救病人的目的吧？

　　虽然从不过问政事，但是章太后慈悲为怀，决定还是先去探探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