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一片

12、破庙

　　两人进了正殿，那名叫熙和的女子，看了眼里面，方才笑道：“赶巧了，几位看来也是被这骤雨困住了，天气寒冷，湿衣裳穿着容易着凉。正好我们拾了些柴火来，你们若不嫌弃，便分些用吧。”

　　还不得舅舅开口，一旁都得发抖的萧大人早就凑上去，道谢道：“那就多谢了，这雨确实来的突然，我们毫无准备，个个淋成了落汤鸡，得了你们的柴火还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舅舅对着萧大人叹了口气，见女子在前，青年在后，便知两人主仆关系，于是对那女子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姑娘了，雪中送炭，正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女子淡笑道：“大人不必客气，说起来，我与这位小姐曾见过两次，能遇上几位也是缘分。”

　　我见她看过来也回以一笑。

　　舅舅却眉头一挑，来了几分兴趣，“哦？你怎知我身份？”

　　我暗道女子心细，早先在大长公主府的花宴时便已见过面，自然知道我是官家的女儿，如今在此遇见，也不难猜到舅舅为官吧。

　　她果然道：“我早先见过小姐，小姐是为官家女儿，大人为官自然好猜。”

　　舅舅哈哈笑了几声，“这倒也是。”

　　女子见那边火堆已经燃了起来，又向舅舅略施薄礼，对身后青年道：“常风，我与那位小姐去偏殿，你过些时候再过来。”

　　青年道：“那我将偏殿收拾一下，主子再过去吧。”

　　女子道：“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的，收拾便不必了，将火升起来就行了。”

　　青年得令便抱了一半的柴火去了偏殿，平儿也去帮忙。

　　女子方才又看向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破庙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打眼去瞧，原又是几位避雨的。

　　女子笑道：“今日还真是巧了，避雨都赶到一块儿来了。”

　　舅舅等人也是听到动静看向门口，就见舅舅眉头一皱，随口道：“怎么是他？”

　　话音刚落就是四五个身着斗篷的男子进了这小破庙了，几人皆是湿透，进来带来一大股凉气，之前不觉得，现在还真是有些冷了。之前坐在马车中，可车厢外风雨交加，车厢内也好不了多少，半边身子都是湿的。火堆升起来好不容易暖和了，凉气一来，便冷得不行。

　　翠儿见我脸色，刚想说什么，一件披风便落在了身上，挡去了突袭来的凉意。我颇为吃惊地看着眼前女子，随即笑道：“多谢姑娘，不过还是不用了，你······”

　　女子不以为意道：“承一次情也是情，也不怕添这一次吧？”

　　我欲辩无言，吃人嘴短大约就是这样用的吧。

　　女子忽的展颜一笑，与翠儿道：“快去取些替换的衣裳来吧，这都湿了半个身子了，小心别着了凉。”

　　翠儿见之那日花宴送点心的那位，欢喜不已，想来是对这位姑娘印象不错，喜滋滋地去听命去了。

　　而那头本就狭窄的小正殿又进来几个人，便显得颇为拥挤了。舅舅显然是认识为首的人，听其对话，原来同时派下视察的官员，不过似乎是个跋扈的人。舅舅对他依旧是随了以往的那一套，同朝为官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反观那头，却显得颇为高傲，客套是自然的，可言语之间那大家世族的傲气也半点没藏。

　　翠儿拿衣服去了，女子朝来人瞥了一眼，便对我道：“随我去偏殿吧。”

　　我点头道好，正要随她去，却不料那刚来的官员瞥了过来，见了女子吃了一惊，随即讥讽道：“呵，没想到啊，竟在这里遇见了你！”

　　女子只淡淡瞥了那官员一眼，似并不准备与他说话。

　　官员见女子无甚发音，笑得愈发张狂：“怎么？在九华山呆了几年就不认得我了？没想到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舅舅一眼，“郭大人竟与她是一路上的。”

　　女子眉头微皱不想理他，冷淡道：“王氏的英才，我怎么敢不记得。不过我与这位大人仅是碰巧遇上了而已，若要说一路上，”女子似笑没笑地看着王官员，“你不也是？”

　　王官员眼神微眯，“在九华山关了三年，没想到还是嘴硬，时过境迁了······”他又对着女子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女子淡笑道：“那就多谢王大人关心了。”说罢，脸色并不太好，朝我招手。

　　我本能就要过去，却感受到那位王官员一道审视的目光。我正盯过去，舅舅却及时转了话题，和笑道：“王大人也别多说了，看你一身湿，快来烤烤火。”

　　女子刚要拉我离开，看到那位王大人就要过去，阴测测道：“王大人，那柴火是我的，你若要烤火便自己出去捡吧。”

　　王官员脸色青黑，拂袖转去了一旁。

　　女子这才勾起笑容，拉我去了偏殿。平儿与常风正好出来，听到动静问道：“萱姐姐，怎么了？”

　　我道：“无事，来了另一批官员而已。”

　　常风又对女子道：“主子，偏殿已经收拾好了，您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我就过去。”

　　女子道：“你先别去正殿呆着了，去对面的偏殿吧，王维德来了。”

　　常风听到王维德这名字，倏地眉头一皱，“那老匹夫怎么来了？他跟着我们？”

　　女子暗暗瞥了这边一眼，我自是当做没瞧见，去一旁与平儿说话。只听得女子摇头道：“此事之后再说，现在别去与他找不快，等雨停了咱们就走。”

　　女子打发走了两人，对我道：“见了你三次，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沈，名叫熙和。”

　　我答道：“我姓陈，名叫殊萱。”

　　“殊萱？”

　　“文殊的殊，萱草的萱。”

　　“陈殊萱······”沈熙和轻念了一遍，微笑道：“我记住了。”

　　前脚刚坐下，翠儿便翻来了衣服，沈熙和不必多说，已经背过了身去。此时殿门关上了，只有三名女子，我很快换好了衣服，见翠儿也收整好了，便道：“沈姑娘，可以了。”

　　“换好了？”沈熙和转身过来，她面容清丽，在火光灼灼的衬托之下，别有一番韵致。她笑容温和，不知从何处拿出个葫芦，扬了扬道：“这是我家自己酿的桂花酒，酒味儿不大，驱寒却不错，尝尝吗？”声音酥柔，暖如春风。

　　翠儿惊喜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有好吃的好喝的！”

　　沈熙和低眉一笑，“倒还真是，每次有吃的都正遇上你们，待下次有好东西的，我便留着吧，说不定能遇上。”

　　翠儿问道：“还能再遇见吗？”

　　沈熙和道：“我也是京城人氏，兴许会有遇见的时候吧。”

　　沈熙和将酒壶递给我，启来封口，一股清淡的桂花香味便缓缓升上来，桂花的香味裹着酒的醇与稠，香醇粘口却不醉人，十分好喝。

　　沈熙和淡笑着，问道：“如何？”

　　我亦回笑道：“滋味正好，香醇清香都恰到好处，此番也要多谢沈姑娘了。”

　　沈熙和道：“不必客气，这酒我宅子里多的是，你若喜欢便留着吧。”

　　我正欲将酒壶还她，被沈熙和一句话堵了回来，我不喜欢欠着别人，几次承她的情，还真是······

　　看着沈熙和淡淡的笑容，想着方才她说的“承一次情，再添一次又如何？”便厚着脸皮再承了她一次情。

　　“这是方才的披风，多谢沈姑娘了。”我换下了衣裳，见她衣着也不多，便将她的披风还她。

　　沈熙和接过了。以示礼貌，我又问道：“时近年节了，沈姑娘出远门是要去哪里？”

　　沈熙和道：“去余杭，我的一位兄长在余杭求学，我与他好些年不见，此番正想去看望他。你呢？”

　　“我们······也回余杭，回老家探亲······”

　　沈熙和笑容更胜，思忖道：“与你同行的那位大人似乎姓郭，莫不是的江南的那个文豪世家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