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小护士》平安君亲

16、白日做梦

　　病房里，我望眼欲穿。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间，护士长才姗姗来迟接替我的班。
　　半天时间就这么浪费掉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一进门，脸也没洗，一头栽倒在床上。
　　“喂，管家婆发善心，给你补休了？”睡在上铺的效笑听到下面有动静，探出半个头问。她上夜班，现在还赖在床上。
　　“补个屁休，叫我回来写检查。”我用枕头蒙住脸，看来屁字已无可救药了。
　　“你犯哪条王法了？”效笑问。
　　我拿开脸上的枕头：“昨晚我让你代班，没经过护士长批准。”
　　“她怎么知道的？” 效笑不满晃动起床铺：“我不是提醒过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让护士长知吗。”
　　“唉！”我叹了一口气：“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水费值几个钱，我损失的，可是一个月奖金.。”一想到经济将受到巨大损失，效笑就心痛不已。
　　“放心吧，好汉做事好汉当。”
　　我站了起来，去安慰上铺的效笑：“我已经想好检查怎么写了，这事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欺骗你，说护士长已经同意代班了。如果护士长找你对质，你也这么说，咱俩要统一口径。”
　　“嘻嘻。”效笑咧开嘴角，露出八颗牙来。她伸长脖子，在我的脸上啵了一下：“不打扰了，你快写检查吧。”说完翻过身，又放心赖床了。

　　我趴在床上写检查，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喵——！”
　　大黑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却未见大黑的影子。
　　“喵——！”猫叫声又响起来，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我下了床，朝宿舍门口走去。
　　“喵——！喵——！”
　　我跟随大黑的叫声，一直走到医院后山的小树林里。
　　猫叫声消失了。

　　我东张西望，“大黑呢？为什么要和我躲猫猫？”
　　几片洁白带有余香的白兰花瓣飘落在我的肩上。一抬头，发现白兰花树上坐着一黑衣男子，看那飘逸的刘海，便知道是谁。
　　“吴常？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诧。
　　“我等着收尸。”吴常优哉游哉晃动着二郎腿。
　　“你不能带走付大伟。”记得昨夜也遇见过吴常，他说过付大伟活不过今天。
　　“啪！”吴常打了个响指，从树上跳下来：“我不想和你闹翻脸。三百六十行，你为什么偏偏要当护士？天使与死神，天生就是一对冤家，我劝你改行算了，免得咱俩一见面，就争得脸红脖子粗。”
　　“改行的应该是你，当什么鬼无常，处处和白衣天使作对。”我不忿。
　　“阴间的事情，你不懂。”吴常摆了摆手，又说：“无常是个美差事，大鬼小鬼都打破头竞争这个岗位呢。”
　　“为啥呢？”我问。
　　“因为只有无常，才能自由往返于阴阳两个世界，这美差，不是什么鬼都能当的。”吴常说。
　　“哦，阴间也存在竞争上岗？”我调侃他。
　　“其实阴间和阳间没什么不同，阴间的鬼都是来自阳间的人，只不过换了个环境，换了个活法。但阴间只有他，不是来自阳间。”
　　“谁呀？”我问。
　　“神。”
　　“阴间也有神？”我特好奇。
　　“你以为只有阳间有神吗？”吴常一脸不屑：“你们阳间，只要见谁长得帅，就封为神，什么男神女神的，全都是扯淡。”
　　吴常又说：“真神其实是看不见模不着的，但又确实存在，就附在你的灵魂上，如影随形。只有处在濒死状态的人，才能感受到神的存在。”
　　“你说的神，就是死神吧？”我已猜出几分。
　　“没错。死神是西方人的称谓，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应该叫阎王。阎王是阴间的神，也是阴间大主管，阴曹地府都归他管，无常这个美差，就是阎王委任我当的。”
　　“你贿赂了阎王多少钱？”我开玩笑问。
　　“嘘——！”吴常伸出食指作了个手势：“别瞎说，小心走路摔跟头。”
　　吴常又解释说：“因为我的心脏捐给你了，阎王看我缺心眼，无心计，不会伤害任何人，才放心让我往返于阴阳两个世界。要是将无常这个差事交给色鬼、饿鬼、冤鬼谁谁谁的，还不以权谋私，到阳间来祸害活人。”
　　“既然你不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要带走付大伟？”我问。
　　“我不想重复说过的话。”吴常显得不耐烦了。
　　他又说：“我只负责收尸，用专业术语说，就是人死以后，奉阎王之命，将死者的灵魂带到阴间。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人世间有许多疾病，你们白衣天使是医治不好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我是不想让付大伟死不瞑目地走。你说过，笑着离世，阴间便是天堂；哭着离世，阴间便是地狱。我希望付大伟能实现心愿，笑着离世。”我解释说。
　　“你终于对我不抱偏见了，其实生命无所谓长短，只在乎是否圆满。”吴常说。
　　“但是付大伟还没有圆满，你能再给他一点时间吗？他想见他的前妻……”
　　“是你在浪费他的时间。”吴常打断我的话，纵身一跃，又坐到树杈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说：“阎王判谁三更死，不能留命到五更。”

　　“喂，写完检查了？”有人推我。
　　我睁开眼睛，揉了揉，一时分不清楚面前的人是吴常，还是别人。
　　效笑拿起床上我写的检查念了起来：“尊敬的领导，我叫安琪，是五病区一名护士，昨天晚上……”
　　我只写了个开头。
　　“该吃饭了，去晚了食堂又要排长队。”效笑将检查放回原处，又说：“吃了饭再写也不迟。”
　　我眯着睁不开的眼睛望着效笑，一言不发。
　　“看我干啥，我又不是鬼。”效笑伸出手掌，在我眼前晃动着，一定是觉得我的眼神很邪乎很吓人。
　　“借给我一百块钱。”我抓住效笑的手。
　　我知道又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但我仍沉浸在梦境中，不想让自己醒过来，我要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因为在梦境中不需要伪装自己，能做真实的自己。
　　“干什么？”效笑甩开我冰冷的手，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
　　“有事。”我说。
　　“不说干什么我就不借。”效笑边说边更换睡衣。
　　“不借拉倒。”我赌气下了床，穿上人字拖，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效笑追到门口，拖住我一只胳膊。
　　宿舍二十米之外，便是仙人湖，安琪似醒非醒，万一失足……。效笑不敢往下想了。
　　“别拉我，我要打的去珠江新城。”我挣脱效笑的手。
　　“噢，你去珠江新城干什么？”效笑终于明白我借钱的目的。
　　“有事。”我独自走出宿舍。
　　效笑站在原地发愣，不再追赶我了，兴许她当我是白日梦游吧。

　　“嘀嘀。”两声车喇叭在我身后响起来，把我吓一大跳。
　　我回头，见是一辆白色轿车，我立马闪到人行道上。
　　白色轿车在我身边停下来。高帅摁下右侧车窗：“喂，检查写完了？”
　　“讨厌。”我一听到检查两个字就烦躁。
　　高帅发现我头发凌乱，脚踏拖鞋，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你……去吃饭吗？”他问。
　　我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的门，低头钻进去。
　　“喂，我吃过了，我不去食堂。”高帅赶紧解释，他的车快没油了，他正准备去加油站。
　　“带我去珠江新城。”我催道。
　　“又去珠江新城？”高帅一怔，接着调侃：“是不是检查写不下去了，去那里找灵感呀。”
　　“不是找灵感，是去找童童妈。”我一脸严肃，我可没时间开玩笑。
　　“我不去。”高帅干脆回答。
　　“那你借给我一百块钱，我打的去。”我不客气地朝高帅伸出手。
　　“我身上没带钱。”高帅撒谎说，他是不希望我再去碰那个钉子。
　　“那你开车送我去。”我双手抱胸，赖着不走了。
　　“喂，你又要去找抽吗？不撞南墙不回头。”高帅板起脸吓唬我。
　　“我不能食言，我已答应了付大伟，把童童妈找来……”
　　“那泼妇会来吗？”高帅打断我的话，又说：“你不是没领教过她的德行，她和付大伟已经不是夫妻，她凭什么要来，除非吃饱了撑的。”
　　“来不来是她的自由，但我答应付大伟的事情，就必须落实。一看到病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我就心虚，就发憷。”
　　“你心虚什么？”高帅问。
　　“是我不讲信用，连快死的人也欺骗，万一付大伟做了鬼，他决不会放过我的。”我哆嗦起来，好像鬼已经附上身子。
　　“亏你还是医务人员，十几年书白读了，世上哪有鬼，别自己吓自己。”高帅安抚我。
　　“你当然看不见鬼，我是看得见的。”我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我仍将自己沉浸在梦境中，这种感觉太好了，跟随自己的心声，肆无忌惮地表达，不惧怕任何人给脸色看。
　　高帅伸出手，摸摸我的脑门：“没发烧吧，不是在说胡话吧。”
　　“快走！”我甩开高帅的手：“现在是午休时间，你闲着也是闲着，快去快回。”
　　高帅一脸错愕，望着睡眼惺忪的我，如坠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