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云山轩裳

2、错过

　　4
　　高二分班时陆芹芹和程旭一同在3班，班上分座位时，程旭分到了陆芹芹的后桌。
　　刚开始的陆芹芹还有些拘谨，后桌的这个大男生不再是她印象里那个还没自己高的程旭了。
　　“你倒一点没变。”
　　程旭转着黑色中性笔笑着说。
　　初三那年程旭转到另一个离他家更近的学校，陆芹芹旁边的空位也很快被另一个人代替，这次再见时便到了高二。
　　两年，足以改变许多，比如程旭现在一米八的个头和他一张慢慢有了轮廓的脸。
　　“现在一比，你小时候长得还真模糊。”陆芹芹揶揄着。
　　程旭听了也哈哈大笑，“我也还记得你的谢梓齐呢。”
　　陆芹芹听完一愣，半天想起来那本自己上课时偷看的书。
　　“不记得了？当时为了他你还和我吵了一架呢。”
　　怎么会不记得，陆芹芹扯了下嘴角，当时的程旭扬着手里的那本《十一月》说了句，我怎么就看不出谢梓齐哪里好了，自己就一个下午没和他说话。
　　其实原因还有一点是被发现自己也看言情文的羞耻。
　　学霸陆芹芹也看小言情？
　　她可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生啊！
　　想着，陆芹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头去。
　　再见程旭，又是一番不一样的情绪。程旭已经长成了自己年少时喜欢的模样，可是自己……
　　若是陆芹芹小时候还有成绩可以值得炫耀，现在的她便已经成了从前她最瞧不上眼的人。
　　用懒散和贪玩掩饰自己努力无效的无力感和那一文不值的上进心。
　　可他知道自己的从前，现在的自己也悉数落入他的眼里。
　　陆芹芹看着期初考自己的二十几的排名和第四名那里的程旭，一种难以明说的情绪就这样慢慢地裹住了她。
　　这次考试她还努力复习了一下，只是为了自己早就失去了的骄傲。
　　曾经的骄傲愈发衬托她现在的可笑，没有谁知道她那时的辉煌，除了程旭。
　　可她唯独不想让他一人看到。
　　如果没有再见就好了，对比着成绩的差距，陆芹芹有时这样想着，看着那个挺拔的骄傲身影，心里虽然有些高兴，但剩下的就是落寞。
　　如果没有再见到，自己在他的心里也许永远就是那个课堂上高高举着手，有着傲人成绩的班干部。
　　可是现在…
　　她连那唯一的筹码都失去了。
　　不过这种落寞在许多次反复以后也慢慢地习惯，一如她刚进高中时被一点一点磨平的少年锐气。
　　只要习惯了就好了吧。
　　陆芹芹停下转动的笔，避开了讲台上说要找同学回答问题的老师的目光，垂下了眼帘。

　　5
　　程旭在学校里玩得很开，成绩不错，长相不赖，球技也是一流，更不提他的为人性格。
　　陆芹芹看着球场上的那个叱咤少年，微翘了翘嘴角，但也是托着小学初中同班同学的福可以与他亲近，但也只是亲近。
　　说不定他对我也有好感呢，你看他不是还记得谢梓齐嘛？陆芹芹张着手，用脚尖点着路上的瓷砖，想着自己心事。
　　她开始犹豫每天该穿什么衣服让他看见自己的美丽背影，但看到镜子里映出女孩的身材，拿着衣架的手慢慢地垂落，她的嘴角慢慢耷拉，伸手在腰间捏了捏，一个小型游泳圈便显现出来。
　　陆芹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沮丧，她撩了撩刘海，呼出一口气，还是套上了自己一贯的灰色长款卫衣。
　　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全身居然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陆芹芹的长相中等，腰不算细，腿不算粗，在那个审美还没固定的年纪，穿衣搭配也没成型，常年穿着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
　　普通到最普通，没有一点亮眼的地方。
　　这就是自己啊。
　　一下子泄了气，她慢慢收起摊在床上的衣服，眼角慢慢地有些许的湿润。
　　程旭，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可是，我凭什么，让你喜欢我？

　　6
　　幸好，真的是幸好。
　　不久之后，班里大幅调动座位，程旭被调到和自己间隔着两组的最后一排，陆芹芹听着程旭挪桌子时这么想着。身上穿着浅蓝荷叶袖的她挺直了身子。
　　“啪嗒”一声，程旭桌子上的笔掉在地上，陆芹芹犹豫了一下，帮他把笔捡起放在了他的桌上。
　　“谢谢。”
　　程旭小声说道，摆好笔，拖着桌子走了，陆芹芹起身，低着头，玩了会儿笔帽，刚才弯腰捡笔时，自己腰上的赘肉挤成硬硬的一块。
　　陆芹芹暗自摸着肚子，悄悄地叹出一口气。
　　7
　　陆芹芹是从来都不相信异地恋的，目睹了室友从每天晚上都和在另一个城市的男友煲电话粥到后来慢慢关系冷淡直至最后分手的全过程后，更是对此坚信不疑。
　　两个城市的距离，感情能被稀薄到怎样的程度。陆芹芹轻拍着为失恋哭泣的室友的背，默默地想着
　　当然，她也承认，也许这只是偏见。
　　但高中那会儿，自从程旭搬座位后，他们的联系便慢慢少了，除了见面打个招呼，连聊天都言简意赅。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也只存在陆芹芹的作文里，但她从来都不相信。
　　如果原本就不美，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自己。
　　高三毕业的暑假，班级聚餐，同学大多都喝了不少的酒，陆芹芹也微微喝了些，从洗手间出来的她正碰见手里还拿着酒瓶的程旭。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错身而过。
　　那天喝醉的同学有不少，借着酒劲似醉非醉地向着心里的那个人表白。
　　因为无论对方接受与否，自己都可以被原谅。
　　那时的陆芹芹知道，一直以来，她脑里的那本男主安着程旭的脸的言情小说完结了，带着一丝庆幸和不愿意承认的落寞。
　　在这个喧嚣燥热的夏天里，简单的错过，便是默认的告别。

　　直到在B大遇见了他。
　　她睁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对面脸上写满着惊喜的男生是程旭。
　　是惊喜吧。
　　她笑笑，伸手拢起耳边的发，高考完后她原来的齐肩短发在一个暑假里慢慢养长，发梢挠着脖颈，凉凉的，有点痒。
　　“你也在X大呀你也是我们学院的？你也是新闻部的？真巧啊”
　　陆芹芹在他一连串的问题中愣了愣神，才想起自己是因为进了学院新闻部收到短信今晚来开第一次见面会才到这操场上。
　　“啊…真巧啊。”
　　她扯了扯嘴角，重复着手里拢头发的动作，想找话题，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说着，“真巧啊。”
　　“是啊。”身旁的男生也叹着。
　　两人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暑假的安排，直到再次陷入沉默。
　　部门里的人慢慢地聚起来了，做了一圈的自我介绍后，开始玩起了游戏，对输了的人也略微开起了惩罚。
　　“嘿嘿，最后一场，输掉的两个人，不论男女，用这纸巾隔着来亲。”
　　全场的哄笑声中拿着那张纸巾的学长大手一挥，“开始！”

　　8
　　男生的脸越来越靠近，周围的闪光灯彼此映出一张张看好戏的脸，陆芹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当男生的唇贴着纸巾轻轻触碰到自己的嘴角边的皮肤时，陆芹芹不自觉得垂眼，一瞬间，她想起来那个曾经涨红了脸的小男孩在公交车上向她质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写情书？
　　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的青春暗恋的言情小说早在一个她所不知道的角落慢慢翻开，书写着俗套的段落却包含着不一样的细枝末节，他们的主人曾经认真地对她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呀。”
　　那个公交车外用力地向她挥手告别的小男孩，她再也不会遇见了。
　　一如那时的她，翻着眼皮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脸上的红晕再也遮掩不住，蔓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