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39、萧选

　　第三十八章萧选

　　事实上，萧选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至少并没有愤怒到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他的思绪。
　　两世为人，他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
　　活死人一般的躺在病榻上回顾了数十年的人生，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生死大限，又眼睁睁的再活回来。
　　任谁有过同他这般的经历，怕都是极难再用常人的想法去揣测的。
　　这辈子他对萧景琰从旁观到喜爱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其中自然是有萧景琰足够让人心疼和欢喜的原因，却也不乏萧选本身的那些心境变化。
　　作为帝王，他试图改变上一世的命数。
　　作为萧选，他亦不再愿意让自己永远沉浸在上辈子的猜疑、痛苦和愤怒之中。
　　萧景琰作为人子，品行、才学，甚至容貌都是足够让人去偏爱的，也因此才叫他忍不住不去精心教养，也忍不住不去欣赏喜欢。
　　可萧景琰虽是他这辈子最疼爱的儿子。
　　说到底，却也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儿子。
　　非是不疼、不爱，却终究并非是他最后选定的那一个，也并非是要担负起更多责任的那一个。
　　这一世萧景禹还在，祁王仍是名满天下的贤王，仍是东宫不二的人选。
　　而萧选，并不打算让萧景琰再一次走到那个至高的位置上。

　　这世间男风的确并不少见，萧景琰又注定是一个不必担负皇室子孙延续的身份。
　　是以萧选的愤怒，其实更多的是来自于他的惊讶和担忧。
　　因忧而生疑，由惊而生怒。
　　林殊和萧景琰之间的这种感情超出了他两世的理解和掌控，也让他感到了一些陌生和好奇。而更多的，还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萧景琰的关心和担忧。
　　是他让林殊和萧景琰一起住进了宫里，日夜相处，不离分毫。
　　是他试图分开霓凰和林殊，而让萧景琰去和霓凰多做相处。
　　也是他默许了林殊和萧景琰的独特，默许了他们出双入对、特立独行。
　　那么是否也是因为他的干预，才让这两个年轻人产生这样的情愫。
　　毕竟萧选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上辈子与自己在朝堂对峙的霓凰，是亲口说出过林殊未亡人的名号的。
　　那位灿若烈阳的郡主眼中的深情和伤恸不容忽视，更不会叫人错认。
　　上辈子林殊和穆霓凰才是众人皆知的那一对爱侣，而萧景琰，只是林殊的挚友罢了。
　　更何况萧选也清楚的记得，即便是这辈子，在霓凰还呆在京城的时候，萧景琰和林殊之间也还并不是如今的这种关系。
　　那么，若是霓凰归来了呢？
　　这让他不得不对萧景琰产生担忧，并且不得不将他们远远的分开。至少，是暂时的分开。

　　至于林燮，林燮私下对林殊的处理并没有让萧选放在心中。
　　或者说因为如今萧景琰和林殊的这件事情，让他无法去为林燮的所作所为而分心。毕竟他如今已经知道为人亲父是个何种感受，便再难去对一个“父亲”身份的林燮袒护独子的行为再多苛责。
　　他确实曾有过一瞬的猜疑，猜疑林燮是否知道是林殊和萧景琰的感情，猜疑他是否默认甚至鼓励和引导了这份情意，甚至猜疑林燮是不是要利用萧景琰对林殊的感情、或是自己对萧景琰的偏爱去达到一些别的目的。
　　这些猜疑如同暗影一般在他心中一晃而过，甚至让他面上的表情也显出了几分阴霾。直到萧景琰坦诚而忧虑的说出那句“责罚小殊，是因为他罔顾圣旨”。
　　萧景琰想的或许并没有他所思虑的那般复杂，却也本能的知道，在坦诚林燮的所作所为，和被误以为他主动将林殊送进靖王府的行为之间，哪一个更不被萧选所容。
　　毕竟对于如今的萧选而言，林燮只要仍是过去那个忠心不二的林燮，便足矣。他或许会因为林殊的莽撞行为而降下责罚，却并不会对已提早做出惩戒的林燮过多苛责。
　　毕竟他如今是一个足够宽容和大度的明君，一个足够偏爱林殊的舅舅，是林燮的酒友，晋阳的兄长。而林燮，也仍旧是勤勤恳恳的护卫大梁的一方重臣。

　　“林府那边，可有什么回应？”
　　“林帅不曾说话，倒是晋阳公主问了一些。”
　　高湛看了一眼萧选，见他面色并不如之前那般愠怒，才微微低下了头，小声的回答了起来。
　　他或多或少的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只是萧选既叫他出了院子，他便也乖觉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林殊呢？”
　　“林少帅跪在了前厅，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奴才便不知了，不过……”
　　高湛顿了顿，忍不住又抬眼去偷偷瞧了一眼萧选的面色，才缓缓道：“不过林府后来请了祁王殿下过府，不知是要商议什么。”
　　“想必是林殊的主意，他出不得门，便让景禹来宫里打听消息吧。”
　　萧选嗤笑了一声，倒是突然有些想要知道，自己那凡事都做的中规中矩的长子若是知道这些事情，又该是怎样的神情。
　　正想着，便见外头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外间，扯着嗓子通传了一声：“陛下，祁王殿下求见。”

　　出乎意料的是，萧景禹并不是来替林殊打听消息的。
　　他面上的神情比之萧选还要更凝重许多，那满脸的肃然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愤怒之色，以及许多的不可置信。
　　“林殊都给你说了？”
　　“大概说了一些，但是父皇，景琰…景琰又是如何说的？”
　　事实上萧景禹在林府听到林殊的话时就已经宣泄了一通自己的怒火，若非是有一脸震惊的晋阳公主和同样震怒的林燮守在一边，怕他就要不顾林殊的伤势，将这胡乱败坏自家兄弟名声的小表弟也揪出来痛揍一顿了。
　　比之萧选，他才是那个把萧景琰一手一脚的带大的人，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小软软的团子模样慢慢长成如今的芝兰玉树、丰神俊秀。
　　他循着一句长兄为父，将萧景琰如同半个儿子一样宠着护着教着养着，眼看着到了成家生子的年纪，还盼着日后能让萧景琰带个同他幼时一般可爱的粉团子来看他，哪里知道会在林府听到这样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震怒之下，便是浓浓的怀疑。
　　“朕让他呆在芷罗宫了，现下相比是同静妃在一起。”
　　萧选顶着萧景禹面上的神情看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想必他这长子如今只听了林殊一家之言，便还存了几分怀疑和不死心。
　　“景禹，你若有疑，就亲自去问问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