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沈云开皮笑肉不笑的,“不如你再叫一声沈爷爷试试,看我敢不敢答应?”
“算起来,你虽跟我们没什么要紧关系,但如今的确也称得上是我们的祖辈了。叫你一声爷爷,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厉从善一口一个我们,不紧不慢地说,“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往后逢年过节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香烛素酒。”
路绵竖起耳朵听着,默默在心里点了个赞,厉二果然能屈能伸。
沈云开被他噎了一回,瞪着眼,“放屁,你家祖宗能有我这般花容月貌?”
厉从善摇头,“祖上的确没有沈公子的好相貌。”没等沈云开得意洋洋的嘴脸显摆出来,又扼腕叹息道:“只是曾经听闻大秦第一公子沈云开知天文地理晓诗词歌赋,德爱礼智,有纵横之才。然而今日再见,才知道不过是市井传言,太过浮夸。”
“厉公子巧舌如簧,才真正叫我刮目相看。”沈云开慢慢站直,收起似笑非笑的面容。他还记得当年初见时,厉从善不过是路绵麾下小小军师,呆板木讷,沉默寡言,时刻不离左右。也怪他当时傲世轻物,没将他放在眼里,才酿成大错。再次重逢,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沈云开走过去,离两人几步开外停住,俯视着他说:“不过……你现在看到我,难道不害怕吗?”
厉从善神色淡漠,处变不惊,“心之所向,自然无所畏惧。”
路绵静静听着,他所说的话语字句铿锵,似幻作一道疾光之势穿云破雾而来,她有所了悟,却还尤带懵懂。思考片刻,她从厉从善的怀中抽出身,转而看向沈云开,诚恳道:“我把你的情况告诉厉二,只是想叫他帮忙想想办法,你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被困在画中。”
沈云开盯着她的脸一笑置之,“困在画中又如何,能解脱又如何?不过是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罢了。”
困住他的并非是这幅画,而是他的心。
路绵似懂非懂,然而厉从善却看得分明。
他似示威般揽住路绵的肩膀,眼带威胁,笑意纯良,“沈公子只怕是强人所难了。”
沈云开干脆地回答:“厉公子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为好。”
“停停停!”路绵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请说普通话!你们这个样子,总让我有自己还是个文盲的错觉。”
厉从善不置可否,他还是觉着先把沈云开弄走才是头等大事,管他是去投胎做人还是灰飞烟灭呢,只要不缠着他的女人,怎么样都行。想到这里,厉从善又在心里默默反复品味了一番“他的女人”这四个字,像最浓烈的烧刀子,迷的人晕头转向却甘之如饴。
“绵绵说得对,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他咽下后头的不人不鬼几个字,皱着眉,“你告诉我们是谁把你困住的,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总能找到可以帮你的人。”
沈云开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并不打算据实相告,“这么多年,我早就不记得了。再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每天我只要想见绵绵了,随时都能看见,光凭这点我就满足了。”他笑得眼角的泪痣都显得那么缠绵悱恻,“只要能天天看见绵绵,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路绵有点无奈,“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并不是这种关系。”
沈云开两手撑开搭在沙发背上,耍无赖道:“我不管,反正我只记得你是我的妻子。就算照你说的你我最后并未礼成,那你也是我的未婚妻。”
路绵面对沈云开拒不配合的态度弄得素手无策,但这原本就是她种下的因,也只能由她承受后果。她对厉从善说:“眼下也只能让他待在家里,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了。但既然能有人困住他,我相信一定也能找到可以救他的人。”
厉从善脸色古怪,一口否定,“不行,不能让他待在你家里!”
沈云开倒是笑得春风荡漾,“为什么不行?我觉得这里很好,我就喜欢待在这里。”说完还抬起屁股在垫子上重重蹦跶了几回,不怀好意地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能与绵绵夜夜秉烛,抵足而眠。”
路绵觑了眼厉从善的脸色,忙不迭否认,“你真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沈云开但笑不语。
厉从善摆着张臭脸说:“不是只能在画卷所在处小范围内出来活动吗,不如就把画挂到小区书报亭去,又能提升大家的国学修养,也不怕会丢了。不过你半夜出来遛弯的时候记得看着点人,千万别吓到路边的大爷大妈,他们胆子小,不比我们禁得住吓。”
沈云开立马可怜兮兮地看向路绵,眨巴眨巴杏眼,“绵绵,你不会这么狠心同意吧?”
路绵本就有愧,也是不忍心,“这……外头风吹日晒的……”她看着厉从善,小心翼翼地与他打商量,“厉二,要不我还是暂时收留他吧?毕竟大家相识一场,再说他现在也挺不容易的,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呀。”
厉从善冷冷瞪她一眼,“他是人吗?”
沈云开一听这话又嘤嘤嘤作哭腔告状,“绵绵,他有种族歧视!”这个概念他是今天才从新闻里头看来的,立马就现学现用。
“呃……”路绵也词穷,只能扭头瞪沈云开,扯开话题,“你说你,怎么洗完澡衣服也不穿,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换上!”
“我高兴我乐意!就不穿!”沈云开一跃而起跳到沙发上,在两个垫子上蹦来蹦去,简直泼皮无赖,“你们这儿不是有句话吗,要和别人分享美好的事物,难道我的身材不比你藏着的那些健身杂志上的男人更美吗?”
这没皮没脸的熊孩子!
路绵掩面,生怕他下头的浴巾掉下来看到些不该看的。
厉从善在一边已是乌云密布,他笑了笑,“健身杂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路绵顿时反应过来,提心吊胆地解释道:“不不不,我哪会有这种爱好,那些书都是郑袖暂时放在我家的。”又一脸讨好地说,“我有什么爱好你还不了解吗?除了做数学练习题,那还是做数学练习题啊!”
沈云开摆着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插嘴,“枉你在绵绵身边这么久,看样子你还是不够了解她对□□的需求程度。”
“你闭嘴!”路绵气急败坏,“回你的画里去!”
沈云开哈哈大笑,搅乱一池静水后,在沙发上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厉从善很不爽,他的重点暂时从沈云开的去留问题挪到了路绵喜欢偷偷看健身杂志这件事上。其实那时候在塞外他就有所察觉,路绵喜欢那种粗膀子大块头,衣服一脱就是明晃晃六块腹肌的大汉。没想到现在这个地方都流行小鲜肉了,她还是这个口味,真不知道是该说她专一好还是该说她赶不上潮流。
想了半天,他憋屈地说:“绵绵,我这个身体才十九岁。”虽然他现在的身材连沈云开都比不上,但是他还有很大的发展上升空间。
路绵窘地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她试图狡辩:“真、真不是我的书!”
厉从善黯然地看她一眼,“你一紧张或者一说谎就结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锻炼,再也不专挑体育课做作业了。”顿了顿,幽幽又道:“等我以后练出了腹肌,你就不用再望梅止渴了,毕竟看得到摸不着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路绵脸胀得通红,“什、什么痛苦的,你别胡说八道。”她已经后悔不迭,早知道沈云开会闲得无聊把她的那些藏本全翻出来,她就把那些书藏到楼下小车库去了。现在倒好,连厉从善也知道了,以后说不定要时不时拿出来嘲笑她。
厉从善并不就此放过,还振振有词地说:“你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等我练出了腹肌,一定让你看得够摸个够。”
“打住!”路绵忍无可忍,她打断厉从善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厉二,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妥,跟平常不大一样?该不会是被人下了降头,或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吧?!”
厉从善对她的一惊一乍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小流氓因为沈云开的出现而蠢蠢欲动,再也按捺不住。他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肩,挑着眼尾斜睨着看她,“别瞎猜。不过我想问问你,你是觉得从前的我比较好呢,还是现在的我比较好呢?”
路绵白了他一眼,耳朵却火烧一样氤氲开一团绯色,口中嘟哝道:“有什么好瞎比较的,不都是同一个人嘛。”
厉从善眯缝了下眼,在她耳旁沉沉低笑。
湿润的气息呼在路绵的耳廓上,一下下的,像是一根羽毛撩着她的心尖。
“说正经的,”厉从善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你真打算让沈云开在你这儿待着?毕竟男女有别,我不同意。”
“可是也不能对他置之不理。”路绵有点为难,“厉二,我们有幸可以重活一次,可是再看看他,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弃他于不顾。”
厉从善也明白,所以他并不是要完全丢下沈云开不管,他也想找到法子让沈云开解脱,这样也能让路绵解脱。想法虽是这样,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绵绵,当年你的死因尚未查清,沈云开又是如何死的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可还说不准。”
“我知道。”路绵草草应下。厉从善对沈云开有偏见情有可原,她之前犹豫很久还是没有把沈云开的死因告诉厉从善,想替沈云开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厉从善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不然你把这幅画交给我带回家吧。”
路绵还未说话,突然沈云开的声音如晴天霹雳般响起,“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