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总不承认他爱我》木叶晓琴

6、第6章 缓和

　　满是恨意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收回，周晏缩着肩膀蹲在年文雨身侧发呆。
　　蒋少乔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不由一软，这样的周晏实在让人觉得心疼。手掌按在周晏肩膀上，声音都不由自主放的轻了些，“别怕！”
　　迟缓的扭头，目光从茫然渐渐聚焦，周晏盯着离他很近的这张脸，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他脸上的担忧映入眼帘，让周晏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关心。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思量这个问题，只呆呆看着痛嘶的年文雨出神。
　　救护车来之前，闹到家里的那个陌生女人被蒋少乔丢出门外，又不放心的打了电话去查女人底细这才安心陪在周晏身边。
　　*
　　医生从病房出来，周晏噌一下大步跨了过去，“怎么样医生？”
　　医生温和地告诉他“没事”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等医生走了，沉默片刻，周晏说：“你回去吧。”
　　看了周晏一眼，蒋少乔应了声就真的离开了
　　目光追随着蒋少乔到远处，直到那袭身影消失不见，透着几分茫然的视线才落到了脚底下。
　　自嘲的扯了下唇，他垂眸掩去目光里的失落。
　　拉开门走进病房，微弱的灯光下年文雨的脸色看起来格外难看，如今鼻青脸肿的模样哪里看得出先前的风韵。
　　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周晏抿紧了嘴唇，良久才嘲弄般开口：“为了一时痛快落到这般下场……呵，真是！你也算是够贱的！”
　　原本虚虚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她盯着周晏，脸色忽青忽白。那个女人疯了般对她进行殴打的时候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自从她的第二任丈夫死后她便没了什么好在乎的，名誉？金钱？那些东西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甚至她的儿子她都觉得碍眼。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为何要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放任自己坠落那个肮脏黑暗的世界里，靠着欲望沉浮来获得一点活着的乐趣。她曾经以为她的葬身之所何时何地都不重要，可是当那个女人充满杀意的来到她面前时，她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怕，怕见不到周晏，那是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她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上？
　　“小晏……妈过去太糊涂了，你……能原谅我吗？”嗫嚅着吐出这句话，年文雨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神色一僵，周晏猛地瞪大眼睛，刚才……幻听了？
　　肯定是听错了，她怎么可能用这样的语调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次了，好几年前他哭喊着求她不要再作贱自己，到后来渐渐麻木，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对她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就像毒入骨髓，她已经不可救药。
　　“这些年……我做尽荒唐事，从未尽过一个作母亲的责任。很多事情就算怨天尤人也没用，可我却为了让自己轻松选择了最简单也最堕落的方式。明明知道你厌恶那些东西，却从未在你面前避讳过；明明住在同一个家里，却连陌生人都比不上；明明有养育你的责任，却仍由你自生自灭，最后甚至要您养活我这个声名扫地的母亲。我知道，我都知道，却从来都装作看不到，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小晏！如果，如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尽力去做一个尽职的母亲，我……妈还有这个机会吗？”泪水从脸庞滑落，那张青紫臃肿的脸此刻分明十分丑陋，可看在此刻的周晏眼里却突然好似繁花绽放般美好。
　　周晏曾经幻想过，如果年文雨能够如寻常母亲一样，他们会有怎样的生活呢？就算没有爸爸，或许也会觉得幸福吧。这个念头很多年前存在于脑海，后来就渐渐幻灭。他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可以听到年文雨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休息吧。”从发呆中回神，周晏不再看年文雨的神色出了病房。
　　注视着周晏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里，年文雨心中苦笑，她亏欠那孩子那么多年，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想让他原谅自己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靠在医院的走廊里，周晏盯着空气发呆。听到那番话他心中并不平静，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不敢信，若信了，或许一切就又回到原点。他不想再去尝试绝望的滋味，那种感觉他永远不想记起。
　　“在想什么？”
　　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耳边，周晏一个激灵，一侧头就看到身侧光彩夺目的男人。“你怎么……”
　　晃了晃手上的饭盒，蒋少乔笑眯眯道：“给你送宵夜。”
　　“你真的不用做这些……唔……”
　　“怎么了？”蒋少乔扶住身体晃悠的周晏，眼眸里瞬间充满担忧。
　　周晏刚才晃那么一下，被蒋少乔一拉就直直撞进怀里。
　　鼻端飘散着一缕淡淡的烟草味，感受着面前这个宽厚坚实的胸膛，周晏一直烦躁不安的心不知为何突然静了下来。
　　垂眸盯着怀里的青年，蒋少乔的眼神似水般温柔。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呢，只要他高兴，别人谁能阻止的了？
　　手掌放到周晏的脑袋上一下一下轻轻揉弄，蒋少乔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蒋少乔怀里离开时，周晏耳朵微微泛红，他垂眸盯着脚下，小声道：“谢谢你，刚才脚麻了。”
　　拍拍他的脸颊，蒋少乔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感谢，现在还是快吃东西，一会该凉了。”
　　*
　　年文雨在医院只待了一天就非要出院，她说就是一些皮外伤，实在没有必要白白在这里乱花钱，她回家养养也就好了，周晏问过医生后也就随她了。
　　这之后，每天放学一推开门里面就会走出年文雨的身影，她脸上的淤青还在，可神色间却满是温柔平静，就连说出的话都让周晏一度觉得不真实。她……似乎真的变了
　　在饭桌旁坐好，周晏看着简单的两菜一汤眉目都变得柔和起来。
　　“来，多吃点，我记得你喜欢这个。”菜落到碗里，周晏垂眸盯着碗里的西芹百合沉默了下才夹起来吃了，这是他喜欢的菜式，可此刻直到吃完他都没吃出是什么味道。
　　“怎么样，好吃吗？”年文雨有些忐忑地盯着周晏的神色看。
　　“嗯，好吃。”目光落到年文雨脸上，笑容就突然从眼角眉梢蔓延开来。年文雨对上面前这个久远到几乎已经忘记的笑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擦擦眼泪强笑，“眼睛好像进东西了，我进去找毛巾擦擦。”说完就进了房间，过了好多会儿才出来。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周晏犹豫了下，有些迟疑地说：“快吃吧……妈。”
　　年文雨猛地抬头，盯得周晏都有些不自然了，她才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背后了。一顿饭吃完，母子两之间的氛围突然就变了许多，似乎压抑在两人心头上许多年的大石终于挪开了一大半，让人忍不住心情放松。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周晏在班里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下来。蒋峰和他说话再也不会如同对着空气说话，只不过正常得到回应，蒋峰都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周晏，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你打算干嘛，没事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蒋峰满是期待的看着周晏，这一周因为周晏的态度软化，两个人的相处就容易了很多。虽然在周晏看来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同学，但是在蒋峰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在他心里周晏已经被划归为“好朋友”的行列！既然是好朋友，出去玩乐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不过蒋峰终究是要失望了，周晏几乎是头也不抬的就回绝掉了，这让他郁闷了好久。不过想想周晏和之前的明显对比，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和人打成一片的性格。
　　这个周末周晏并没有接到单子，所以他打算好好呆在家里休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六一早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接起电话那边指名道姓要找他，听完对方的话周晏沉默了下说：“如果没有太多伤痕，两天时间差不多可以赶出来。”
　　对方说了什么，周晏嗯了声说：“送过来吧，我这就过去。”
　　一出房门年文雨看到他说：“要出去？”
　　周晏点头：“这两天我就不回来了，有工作要赶。”
　　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年文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知道周晏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他还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怎么能够将一切重责都压在他肩上。心疼地看着周晏，年文雨愧疚地开口：“小晏，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那份工作就别做了，妈会去找份正经工作的，咱们母子俩总会好好过去的。”
　　虽然高兴来自母亲的关怀，不过周晏的态度却也很坚决，“我喜欢我的工作，至于学业，我会好好完成的，你别担心。”
　　年文雨见周晏态度坚决，只能满脸复杂的目送周晏离开。
　　到了工作室，外面的人看到周晏就先上前打招呼，“是晏先生？”
　　“我是。”看了一眼停在巷子里的几辆车子周晏走到门前开门。
　　刚才说话的男人指挥着人抬出三具尸体跟在周晏身后进了他的工作室。三具尸体都放在冰棺之中，温度调节的正好不至于尸体被冰冻住，方便了周晏接下来的工作。
　　腾出地方放置三个冰棺，剩余的地方就非常狭小了。
　　打发了跟前的人出去等着，男人拿出三张图纸寄到周晏面前。分开看还不觉得，当三张图纸都摊开的时候，周晏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抬头看着男人，周晏不动声色地说：“要绘制这三幅图案有什么其他要求吗，像是颜色之类的……”
　　“出现在一副图上的颜色不要出现在其他两幅图案上，你要做的就是将每幅图拆分开来融入到彩绘之中。”说到这里，男人突然露出个让人发寒的笑容，“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还有，不要去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的，这几天我会让人守在这里让你工作不受打扰，完成之后我会支付给你五万的费用。”
　　周晏看着他神色淡淡，“用不了那么多，我只收取我该收取的金额。这三个人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不过因为你的要求比较复杂，我一共收你三万就好。”
　　男人也没再纠结，爽快的转身离开。
　　而等到里面只剩下周晏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脸色才蓦然沉了下来。那群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而手下的尸体，每个都看起来很年轻，从脖子上的勒痕来看，显然是谋杀！
　　他并不是什么生意都接的，可之前在电话里对方说的是他的三位好友出车祸致死所以想要找他来进行彩绘的。可现在面前的尸体哪里有一丁点出车祸的迹象？
　　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被动，如今不管怎么做下场恐怕都不会好。他抿着唇，眸色幽深，盯着摆在屋子里的尸体脸色难看。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周晏一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正要接起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门口。
　　门口并没有人，可周晏不敢赌，他不信那个男人会任由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和外界通风报信。
　　“喂，我正在工作，没事就别来打扰我了。”电话一接通周晏就开口道。那边蒋少乔愣了下，而后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周晏平时是这么说话的吗？不过他还是试探地问：“你在工作？”
　　周晏答道：“是啊，我已经和家里打过招呼了，这两天就待在工作室工作了。”
　　蒋少乔敏锐的捕捉到了异常，“两天？”
　　“嗯，所以说让你别来打扰我，我很忙的，这两天没时间陪你出去玩。啊，对啦，之前你不是说秋藏红花要给我妈吗，你要是实在太闲就拿到我家去吧，我真没法去取。就这样吧，改天再联系了，多谢啦！”
　　挂了电话，周晏看着刚才已经被抬到工作台上的尸体，目光中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这个时候他能够求助的竟然只有这个认识不久的男人。他会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呢？现在，只能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