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ght half》折枝玫瑰

8、Chapter 7

　　Chapter 7

　　东方微白，泛青的天空扫过几片浅云，街上摆早饭的小摊位开始陆续出街，几小时前热闹靡靡的酒吧却萧瑟下去，仿佛失了夜色风韵的九尾狐，在日色里慢慢毕了原型。

　　贺意深习惯了每天离开前，绕着整个酒吧巡视一圈，确保一切正常。此刻他踩着绒色地毯，往旋转楼梯上走，二楼放映室里，原声电影声一点点落入耳里。他诧异怎么还有客人？

　　推门进去，一片漆黑里，只有大荧幕的画面孤独闪烁。视线逐渐适应暗色，他环视了一周，终于寻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一张沙发里，他默默走近，女孩儿的脸越发清晰：江蔚苒偏着头，靠在椅背，目光说不出是凝神还是呆滞。

　　“这么大人了，还看动画片！”贺意深调侃，他倒是新鲜这位三小姐竟然抛下了酒搭子，一个人在此独饮。
　　江蔚苒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她的七哥来了。她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贺意深倒真有些累，挤身到她身侧，江蔚苒无奈往里挪了下身体，给他空出些许空间，嘴里刻薄：”一身烟味儿。“
　　贺意深笑了，”我还没嫌你满身酒气呢！“
　　两个人一时无语，在黑暗里看《狮子王》，鲜艳灿烂的颜色在大荧幕不停切换。黑暗里，幽幽一声，是她无力棉柔的叹息。

　　贺意深揶揄：”怎么了，木法沙还没死呢！你情绪来得太早了吧！”他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放映厅里看电影，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江蔚苒默然不语，隔了很久，贺意深坐不住，问道：“听说昨晚跟叶家二少爷闹得挺大，这会儿那么安静，是在养兵呢还是停战了？”

　　她不说话，侧了个身，拿起茶几上的威士忌，一口见底。
　　“哟，这叶二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那么大能耐能把咱们身经百战的三小姐惹毛？”贺意深燃了一根烟，手臂恣意搭在皮沙发上。

　　江蔚苒眉心猝蹙，仿佛被刺到了，“别那么叫我，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门儿清的，就别寒碜我了。”声音硬邦邦的，却又十分沙哑。
　　贺意深才不管，“你说什么胡话？又听谁闲言碎语了？我从认识你那一秒起，你就咱们的三小姐。”
　　江蔚苒轻颤颤笑了一声，也不辩解。又隔了半晌，“拿去！”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小方盒，不远不近抛过去，贺意深牢牢接住，并不避讳立即打开，“啪嗒”一声，是一只JAEGE机械表，正在疑惑里。
　　“过两天老爷子寿宴，你代我给他吧！”烟圈里，她的神色看不清悲喜。
　　贺意深笑道：“还以为是你懂事，孝敬哥哥的呢！原来我只是个过路财神。”顿了下，又道：“既然都花心思挑礼物，干嘛不亲自交给他？”他把表盒翻下，递还给她。江蔚苒躺着不动，没有伸手的意思，喝着酒道：“别了，那么多人，我害羞。”
　　贺意深乐了：“你还害羞呢！”江蔚苒听他语气戏谑，干脆顺着他话锋道：“瞧你，难得我想做个孝女，你还拿我当严兰贞防。”
　　“还在恨他？”
　　江蔚苒啮唇莞尔，“哪儿有资格恨？”

　　荧幕上，正演到木法沙终于死亡，年幼的新巴钻入木法沙浓密的鬃毛里，咬着父亲的耳朵，一遍遍喊着“daddy”。
　　贺意深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前几天小小去找老九，找他做点检验工作，问是谁的，横竖不开口。”
　　江蔚苒偏着头听，见他话及此处转眼看她，回复：“您这意思，是来找我失物招领了？我这又被编派上什么罪名了？您倒说来听听。”

　　贺意深摇摇头，“检验结果出来，是疫苗。那个针筒应该是给宠物狗注射用的。”
　　江蔚苒搁下酒杯，又笑道：“真是精彩的故事，我还没谋个出镜机会呢，就已经‘the end’了。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我感谢你通报有功，还是要我现在欢庆脱离嫌疑了？”

　　他语气平静：“你姐很担心你！”吐出烟圈，缭绕在黑暗里。

　　“你知道我姐最喜欢洋娃娃了吧！” 江蔚苒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又拿了贺意深夹在手指的烟，抽了一口又还给他。
　　他点点头，虽然其实他不知道。

　　江蔚苒眯着眼回忆：“以前还没搬家的时候，我姐有一个房间，里面全是各国各地的娃娃。她不喜欢玩偶，只喜欢有脸有鼻子，五官齐全的娃娃。”她看他一眼，仿佛确认他在听，继续道：“有一回，我姐看中一套Hummel洋娃娃，那套娃娃价格就不用说了，瓷偶从平面稿变成立体瓷偶，100多道工序，产量极少，完成一尊需要整整3年时间。老爷子为博千金一笑，绞尽脑汁，动用所有想得到的人脉，终于赶在大小姐生日那天，从德国运来。”

　　贺意深沉沉听着，默了一会儿，纳纳开口：“换作是你，老爷子也会这么做的。”江蔚苒点点头，凄迷笑道：“大概吧！可是我不能像麦小小那样，闹着想要个妹妹，一个月后，我就到他们家了。”
　　贺意深觉得脊梁一冷，无奈而心疼地看着她，嘴角努力掀了几次，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蔚苒只是笑着，将脸偏回电影。
　　大荧幕上的情节还在继续，新巴从皇子成了孤儿，在丛林里彷徨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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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私人高尔夫球场，翳绿一片，盛夏的芳草气息，沁人心脾。
　　两人坐在一把大白伞下，桌上一壶茶，茶香飘溢。
　　“你是说江蔚苒是你父母领养的？”叶延晞不自觉提高了嗓门。

　　麦永嘉嘘眼看着远处在打高尔夫的几个人影，眼神里是空荡荡的，鼻腔里发出深重的一声“嗯”。
　　“现在你知道苒儿为什么那么叛逆了。”麦永嘉的语气里有些心酸，手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打在桌上。

　　叶延晞点点头：“基因问题？”刻意试探。
　　麦永嘉白他一眼：“我看是你脑筋才有问题。”他喝了口茶，喃喃：“大概二十多年前，由香港‘简丝数米’集团联合其他机构创立了Oliver twist foundation，旨在为公益活动和慈善事业做贡献。号召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家母和会长夫人是旧时，请自隗始，就到孤儿院去领养了一个孩子。一来为了慈善事宜，二来也为能给舍妹找个玩伴。”

　　“所以她跟了你母亲姓？”叶延晞开开慢慢抽丝剥茧，已经把思路归拢。其实当他听到那个基金会的名字时，已经神经一动，他想起简元恩知道隔壁住进江蔚苒后，曾经问他，有没有听过Oliver twist foundation，他当时一头雾水的回了一句：“雾都孤儿？”换来她微妙的俏笑，仿佛风马牛不相及，他还想追问，简元恩早把话题引到海阔天空。那时他并没留心，虽然知道简元恩的话没有半句多赘，而今细揣，怕是早给他留了伏笔。看来他女友那过目不忘的能力又一次发挥了功效。简元恩就是这样，与己无关的事儿，永远都是点到即止。

　　叶延晞人在怔忡里，六月盛夏的暮霭，晒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苒儿跟家母姓完全是因为我母亲对她格外怜惜疼爱，绝对没有任何厚此薄彼的偏袒之意。”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叶延晞叹惋：“可惜这样的道理小孩子是不明白的。不过你还是很疼她。”至少这个哥哥为她也是操了不少心思。

　　麦永嘉低下眼睑，“我不管她姓甚名谁，父母是谁，总之进了我们麦家门，就是我妹妹。不过她来我们家时已经四五岁光景，要说能马上养熟也是很难，加上发生些事故。”他说到此，眸色定了下，眉峰轻蹙，“苒儿小时候不像现在这么活泼，非常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麦永嘉印象里的她，总喜欢抱着她从孤儿院带来的一只绒毛玩具，小小想送她新的，她都不要。后来那只玩具熊被家里保姆洗坏了，她伤心了好久。

　　叶延晞定定愣着，又忽然想起什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麦永嘉默认允许。
　　“当初你父母为什么会领养她？我的意思是孤儿院那么多弃婴，他们为什么会选中她？”
　　麦永嘉想了一下，转瞬露出一个苦笑：“大概因为……她长得和小小有些像吧！”他也跟着恍然。他本还想再问什么，眼角已经看到打了几杆的顾轼宁和纪寻凯，已经双双收杆，从不远的绿坪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