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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 22 ...

  •   例会后,叶延晞松着僵硬的颈部,走出会议室。拿出手机,终于来了回复,悦然查看:
      Sorry,今天和同学晚上要去图书馆,不过恭喜你终于搞定那单生意~下次陪你庆祝!
      O(∩_∩)O哈哈~
      叶延晞微叹,看着微信里前几条记录
      “今天有事,不行呢!”
      “下次再说吧!最近课程很紧。”
      “朋友结婚,帮忙筹备,来不了呢!”
      默凝半刻,心里竟有些不快。大概是那丫头以前太过随叫随到了,连着几次邀约被拒,所以他自尊心有点儿受伤?他不由苦笑,多大年纪了,还和小丫头片子计较。这阵子也确实太依赖她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忙碌的工作让叶延晞无暇失落,这一忙就到了年底。
      那日,适逢老友纪寻凯的造访。纪寻凯打从离婚后像脱缰野马,到处撒欢游玩,打着“颐养心智”的幌子,做了好一阵逍遥少爷,逛了大半个地球后终于敛心,子承父业。这一“改邪归正”,一下就闭关大半年,顾轼宁调侃: “以前是北静王,现在是摄政王了。见一面比朝圣还难!”终于到了年底,这货也开始溜出人影来了。
      哥们几个难得聚齐,去看了叶延晞的双胞胎堂侄子后,一起去happy hour,自然是常去的,麦永嘉开的那家。一到了tender is the night,目染许多年少轻狂的身姿,叶延晞不由的又想起住在隔壁的那位小姐。想起来很久没见到她了,心里居然有些空落落的,生出些许感慨:“人哪,一旦决心洗心革面,也得忍得住寂寞吧!”他想着那个好闹活泼的江蔚苒能克制住自己不再游离灯红酒绿,的确是很大的改变了。
      “你是在说我吗?”纪寻凯眯眼笑道:“天天schedule排得滴水不漏,连根针都插不进,要有寂寞的时间我都叩谢不尽了!”
      “少自作多情,我在说一个朋友而已。”他竟然没有坦然说出“江蔚苒”的名字,自己也觉得惊惑。一种本能的掩饰。三人又闲扯了一阵,正巧遇到贺意深巡店,也进入一起喝了两杯。本是聊着酒吧生意的,然后又聊到麦永嘉野心勃勃计划筹建酒店,也不知怎的,话锋一转,贺意深道:“真巧,咱们家三小姐还打算出国去读酒店管理呢!”
      叶延晞大吃一惊,还是毫无掩饰准备的惊愕。她要出国了?他却从没听说。此刻百事通的纪寻凯补充道:“是啊,前些日子,她还请教我许多关于瑞士读书的事儿。”
      “啊,说起来,她的确是提过想读书多学点东西!”顾轼宁剥着开心果回忆,“反正还年轻,怎么折腾都来得及。一技傍身也没坏处,真出了国,也省得你们家麦老大天天头大了。”三个人跟着笑起来,好像在讲一个笑话。叶延晞也想笑,可他竟然笑不出。
      酒吧里绯色生姿,不足几米的小舞台上,拥上一个求婚成功的谢顶外国人,正在唱着李宗盛的《领悟》,蹩脚的中文,走调的旋律,听得胸闷气短。
      几天后,叶延晞闲赋在家,不期然迎来了消失很久的江蔚苒。她露着灿然微笑,双手提着几袋熟食,“hello,大叔,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说完,自来熟地已经进屋。
      叶延晞相当意外,又满腹不乐意,拿出长辈的架势:“你这一阵又到哪儿去疯了?”
      “这不忙着读书嘛!寒假之前不得迎考呀,我这是闭关专心呢!绝对两眼不闻窗外事,连□□当选我都刚听说!”
      “哼,装得还挺像!”叶延晞不由从鼻子里发出哼声:“这会儿怎么出现了?”
      江蔚苒解着熟食袋子的手顿了下,扬脸微笑道:“哎哟,你问题怎么比咱们导师还多呀,肚子好饿,咱能边吃边说吗?你要知道一般男主人看到客人这样动手,是会过来帮忙的。”叶延晞斗不过她伶牙俐齿,加上自己确实也是有些饿了,虽然给了她一个白眼,还是遵循着一起帮拿出锅碗瓢盆。
      叶延晞没想到他会有一天觉得熟食这么美味,能毫无形象啃着酱鸭脖,喝着小酒,也是第一次。两个人吃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再次提起:“听说......”他刻意显得平静:“你要出国?”
      “嗯,”江蔚苒根本没和他对视,手指沾到卤汁,抬指一嘬,仿佛把那话题也嘬掉,清浅的声响,仿佛嘴角漏出小小的叹息。她开了瓶啤酒地给他:“这些日子麻烦了,江湖儿女咱们就不多言谢了。”叶延晞隐约着感受到分别的意味,果然,江蔚苒擦着手,从包里取出一窜钥匙,“给,房东大人!我呀,怕离家太久,以后财产都轮不上。所以想了下,还是得回家彩衣娱亲。”她憋出自以为漂亮的笑容。只是她不知道,她每次用玩笑掩饰自己的难过时都会不自察歪起左边嘴角,他很清楚。
      “什么时候搬?我可以找人帮忙。”钥匙落在他手里,又冷又沉。
      “昨天已经搬好了!”她低头夹菜,“您那么忙,哪儿敢劳驾呀!”
      “哦!”他隔了半晌答应道,此后,再无其他。
      一盏落地灯静静黄黄照着,寂静的时光太难熬,江蔚苒咬着唇,挤出笑容:“哎呀,大叔,最后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儿,能不能给我订张去瑞士的机票,下周六出发。”她的脸逐渐融在月色里,眼神已经消融了初见时的狷介张狂。分明带着试探看他。叶延晞却根本未看她一眼,蓦然上火,“我又不是开航空公司的,看你四肢挺健全的,搬家都能一个人搞定!订机票这种事儿都要假手于人?”一股无的放矢,无处安置的怒火。
      江蔚苒瞳仁深处有哀伤的东西在闪烁,“不订就不订,你凶什么呀!”
      叶延晞最终还是为她订了票,他接到秘书订票完成的确认邮件:
      KL898,阿姆斯特丹中转,日内瓦当地天气小雨,5-9摄氏度。他知道她讨厌早起,特地关照秘书订了中午的飞机。
      怔怔看着万水千山以外的地方,目色渐渐冷却,好像已经送着她离开。办公室的桌上太干净,纤尘不染,干净得叫他心慌。没有装饰,没有笔筒,甚至没有一张照片,他从小养成习惯,习惯把自己的一切收拾得一丝不苟,不留余地。不留一点赖以分心的东西。此刻,空旷的办公室只有眼前闪着白光的Macbook,连一丝逃避的机会都没有。他急急喝了口茶,渴望终止内心不断溢大的寂寞,却更甚,绿茶已经凉透,苦冷侵心。
      周六晚上,叶延晞约了纪寻凯到家里喝酒,两人边喝边聊,到了凌晨才睡下,第二天醒来已经九点多。
      纪寻凯烤着面包,看到桌上两串钥匙,一串干净闪银的,不留一丝痕迹,是简元恩留下的,另一串的每一把钥匙上都贴着圆点粘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浴室”、“卧室”、“大门”的字样.......正看着,叶延晞洗漱完出来。
      纪寻凯提起钥匙,“是今天吗?”
      叶延晞知道他在说江蔚苒的班机,他撇过头,“嗯。”毛巾擦过刚刮完的下巴,一阵丝丝麻麻的刺痛。
      “去瑞士留学,一去可不是一年半载回得来的了。”
      “你不用给我普及我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走了,不回来也无所谓吗?”纪寻凯挑眉试探。
      “那不挺好,你不是正想搬出来住,我可以把她现在住的那间屋便宜点租给你!”他笑起来,落在冷寂的空气里。
      “你真是个笨蛋!”纪寻凯不禁喊出怒声。
      叶延晞跑到厨房擦着一只玻璃杯,“我知道。”打开茶柜,想给自己泡杯茶,却蓦然一顿,发现上次开柜已见底的武夷山大红袍此刻盛满了,玻璃茶罐外贴着半飞的便签条,融圆的字迹稚气未脱:
      感谢叶少增票,我还你“半壁江山”,望笑纳!
      右下角是她标志性的卡通笑脸。
      叶延晞一直以为她迷糊贪玩,没想她还会记得关于他讲的“大红袍”典故。深深的一口气从胸口抽出,仿佛费劲全身气力。
      简元恩走的时候也是不辞而别,他虽然难过,却还是默认接受,甚至没想过挽留。可为什么这次会有如此强烈的反抗因子在体内窜跳?为什么平日疏离凉漠的他却会心疼,心疼她的孤独,心疼她的苦恋,心疼她压抑顽黠可爱,而装作一副精明谙事的模样。他知道她很累啊,扮演那样一个伤害自己和至亲的角色很累啊,可她就是那样一个孩子,口是心非,企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让自己在乎的人爱她。她那么努力地在改变自己,每次在他低谷的时候出现,讲着俗气的玩笑,唱着沧桑的歌,努力地想逗他开心。是,她有时是会胡闹,可她大多数时候,却那么可爱。
      叶延晞指尾摸在樱红的便条,灯光里纸透出笔痕,他诧然一翻,果然,背面“别有洞天”。看得出背面的字是贴上纸才写的,笔痕深浅不一,最后几个字因挤不下一行而斜到右上角:
      祝早日找到心仪的姑娘!
      这一次没有画她标志的笑脸,“姑娘”两字更是笔颤得厉害而歪歪斜斜。他乍然失重,胃抽痛起来。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从他身边离开了。
      “大叔,你能不能再努力一把?”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砰一声关上茶柜,双拳砸在柜面,如野兽般重喘,吓得纪寻凯凛然一抖,“你干嘛呀,虽然我不是九代单传,但把我吓出病来,你还是罪孽深重!”
      叶延晞置若罔闻,脸上带着既凝重又激扬的盛气,一言不发脱了睡袍,套起西装和大衣,取了车钥匙:“我要去追人,你去不去?”
      纪寻凯转惊为喜:“义不容辞!”
      日光晒眸,汽车在经历了一段振奋人心的风驰电掣后,开始堵在高架上乌龟爬。叶延晞每畅快开一分钟,就得暂停五分钟。时间如沙漏流淌,离航班上他已经反复看过多次的1155越来越近。
      好不容易蜿蜒的长龙开始蠕动,他踩着油门飞速过去,一个闪烁的红色挡在路前。
      他一踩刹车,“shit!”急吼着愤力拍向方向盘。
      “喂喂,你是不是太暴躁了,头一天住北京吗?这交通状况多少年了。我哥有一回堵国贸那儿两小时,连广告牌看的都是同一块。谁让你不早点过来的!居然连机票都是你买的,我真是对你服气得五体投地,世界上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头号大傻瓜——去追自己买的机票送走的心上人。”
      叶延晞阴着脸:“我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是能开玩笑的吗?”
      “得得,那跟您说点儿实在的,还是赶紧找个地儿放我下车。”纪寻凯抬起手腕看表面:“按这个速度呢,乐观估计,您最快能赶上看个飞机起飞。你这么暴躁,我怕一会儿追不上飞机,我性命堪忧。”
      叶延晞眉头深敛,车龙凝滞在路上,一动不动。片刻后,他猛然蹬开车门,提着外套就出去。
      “喂,你疯了,干嘛去?”纪寻凯带住他衣角。叶延晞果敢一扯,“当我欠你个人情,帮我把车开回去!我跑去地铁站。”
      “这儿离地铁多远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松手,真的性命堪忧!” 叶延晞说罢,甩袖而去。
      江蔚苒坐在候机场里,端望着眼前孤独的行李箱,她有些口渴,却又一步也懒得动。箱子太沉,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装了些什么。她靠在椅子上微微阖上眼,完全没有睡意,乞求安静的奢望不断被周围络绎人群破坏。
      她从口袋里握出一枚银匙,绿色圆贴上是自己的笔迹“大叔家”。她自私地保留了叶延晞家的大门钥匙。真傻,她还有机会能用到吗?
      她和很多人有过肌肤之亲,只从没羁绊,她不曾和谁保持过长久稳定的恋爱关系。她一厢情愿地爱她哥哥,因为那是她世界里唯一一个能宽容她所有骄纵荒唐的男人。她以为那是爱,直到最近,她才明白,那不过一株寄生花找到无需努力便得的养分罢了。孤儿院的回忆一直使她害怕被抛弃,她曾经很努力很用心去做好每件事,却发现永远比不过优秀天才的姐姐,她被自卑吞噬,日子长了,那自卑生出了麻痹骄傲的自暴自弃。
      她收起掌心,冰凉的触感,尖獠的银齿轮,刮痛,从指尖弥漫上心口,又从心口溢上鼻根。她套上耳机,在《类似爱情》的音乐里,努力找寻睡意。晌午的阳光晒痛额头。无奈睁眼,居然产生幻觉,看到一个颀轩而熟悉的身影横冲过来,那个人真像他呀,她苦笑,看着那个男人和另一边迎上的女子相拥,再仔细看,和他一点儿也不像,根本没有他万分之一。
      他低头,这一次却是幻听:“江蔚苒!”是他的声音在喊她!
      “江蔚苒!”越发急切而接近她。她自欺欺人回头,只一眼,让她浑身血脉奔腾,深灰的大衣,贵荦挺立,是叶延晞!
      江蔚苒如梦如幻,接受阔步而来的他。可是今天的他,令她吃惊。这哪里是平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叶延晞?头发凌乱,围巾散落,急喘粗气,满脸潮红,“请你把飞机票还给我!”他的声音配着嘴唇在轻轻发抖。
      “送了人了,怎么可以要回去?”她说出话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怎能沙哑得这般厉害?她捂着怦怦乱跳的胸膛。
      “我反悔了!”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一米之处,却突然顿住,前额的发被汗水沾湿,“苒儿,你不能走,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付。”
      “我这个月只住了两天。”
      “不是,”他摇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你已经在我心里住了好久了。”
      她眼里全是他,叶延晞一点点占据她全部视线,一颗颗泪珠夺眶而涌。
      她倔强着偏过头:“骗人!”
      “没有!”
      “明天就会忘记我了。”
      “为什么咒我?”
      “我哪有?”她冤枉。
      “有,你刚在咒我明天死!”
      “我......”她居然舌头发痛。眼里喜悦与疼痛交织在一起,她几乎不知该如何控制表情。
      叶延晞罔顾周围好奇灿笑的人群,大声道:“你让我加油找个好姑娘,我终于找到了,你却不留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樱红的薄笺。
      驼格围巾蒙着早已泪如雨下的脸庞,她站不住,蹲身掩声抽泣:“笨蛋大叔,还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来扶我起来!”
      叶延晞流星大步过去,两个人不顾深深抱在一起,像怀抱一世纪的梦。如流的乘客往来不断,他们俩像石像紧拥不动。相融的笑脸,溺在飞雪里。
      彼时读书,在借来的一本书上看到别人的摘录:Being right half the time beats being half right all the time. 她一见倾心,“不怕半生皆是谬误,只怕一生似是而非。”
      她在他怀里,无可抑制的潸然:“叶延晞,我哥结婚的时候,你对我说,明天就会不痛的。那么你呢,还痛吗?”她抬起婆娑双眼,
      叶延晞用手帕拭去她滚烫的泪,“被你治好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也可以那样幸福。
      良久,终于惹来江蔚苒身后一个洪亮高亢的声音:“喂,那位情圣,能不能放苒儿先跟我们走?飞机不等人!”丁唯忧指着表面,一副恨不得过来抢人的切齿状。关璟晰挨着丁唯忧肩膀,探出身暖笑:“请求预支苒儿一周,一周后回来,你们再接着腻歪行不?”
      叶延晞心头一颤,却见江蔚苒挣开怀抱,抹干泪,破涕绽出灿笑。
      “一周?”他满脸写满困惑:“你不是去瑞士读书吗?”
      江蔚苒抿笑捏着叶延晞下巴, “我是去日内瓦参加个朋友婚礼,当然一周就回来了!”
      “婚礼?”
      江蔚苒璨笑补充:“我是想过去读书,不过得先完成北京的课程,全科优才行!至少还有两年呢!谁和你说我要去瑞士读书的?”
      叶延晞脑袋一空,片刻后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纪寻凯,你个兔崽子,我宰了你!
      纪寻凯站在不远处微笑静凝。自恋笑道,看来我的飙车速度又进步了,没错过这出好戏。他望着窗外艳阳高照,才刚过晌午,好个慵懒的下午啊。机场情侣太多,他戴上墨镜,真受不了这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找谁打发时间呢?他摸出手机划了一圈,叹口气,又少了一个。
      他望了眼无名指上的银戒,得,先去看看沧海吧,然后再去看场电影,上次赛施说好看的是哪一部来着?打个电话问问吧!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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