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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18 ...

  •   Chapter 18
      有句话说,每次生日的时候,你就知道谁最在意你了,这话有些道理,江蔚苒每年迎来生辰日,头一个来祝福她的就是各家银行了,看着冰冷的问候“亲爱的江蔚苒小姐……”,不由地苦笑。
      接下来是她办的各种会员卡,提醒她该去消费了,生日当月购买有折扣。商家就是如此,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榨干客户。
      再接下来,才是她那些刚起床的酒友们,恭贺生辰的同时问她晚上去哪儿开趴。
      江蔚苒意兴阑珊躺在床上,伸手,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从指缝里漏到床上,一格格,仿佛牢狱。她摸摸身旁过来腻歪的Lucifer,心里是理不清的思绪。
      麦永嘉真的很守承诺,果真自那日起便不再管她了。她也顺了这世界对她的安排,继续沉沦,躺在家三天,无所事事。她在想简元恩,回想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奈何当晚醉迷,能记得的实在不多。
      22岁的第一天,她起床第一件事,是去顾轼宁的律师事务所。
      “你真的想清楚了?”顾轼宁收到江蔚苒的辞职信着实还是有些吃惊。
      江蔚苒笑道:“行啦,您少装得扼腕痛惜,心里一准乐开花了呢!终于送走这瘟神了。”
      “哎哟,苒儿妹妹,您这太冤枉人了,好歹在咱们事务所还贡献了两个月辛勤劳动,哥哥我当然舍不得。”
      “宁子哥,您这故意讽刺我呢!这两个多月,我除了蹭你们Wi-Fi,多占个地儿,也真没啥贡献了,您还每月给我打钱,我受之有愧哪。这些日子打搅您那么久,无以为报,这份礼物,请您收下,当是赔罪。”
      顾轼宁一看,江蔚苒将一个精美时尚袋提到桌上,是一双精致女鞋。
      江蔚苒解释:“我姐设计的当季流行款,她原是送我的。不过那么奢华的风格我哪儿撑得住?我想您家Party Queen应该会喜欢。”江蔚苒口中的Party Queen正是顾轼宁的太太施晴蕾。
      顾轼宁笑道:“那我就替party queen先谢谢Miss dark的礼物了。”
      “甭客气,不过借花献佛。我自己,连送个礼物的能力都没有呢!”
      顾轼宁敛了玩笑,“将来有什么打算?”这回是语重心长的。
      “我啊……”江蔚苒低头看着自己从凉鞋里露出的脚趾,仿佛葵籽被染,是当季的橘色指甲油,又亮又热,又刺眼,她质问起自己,怎么会涂这样颜色?一点儿也不好看,配上她本就不够白的肤色,说不出的古怪,笑道:“我记得我姐刚学设计的时候,跟我说过,流行和时尚是两码事,流行的东西都有被淘汰的一天,而时尚是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东西。我呀,也想找到合适自己的东西,不过现在还完全没想法呢!”
      “不用那么急着决定,你还小,现在开始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都来得及!”顾轼宁最后的话带着些苍然。三十出头,好像已经尝尽人间百态了。江蔚苒本想嘲笑他倚老卖老得太早,不过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觉得坐在那儿的顾轼宁,被妩媚的阳光晒得有些哀愁,这表情如此眼熟,叶延晞也曾经有过。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里的一抹尘埃吧!
      走出事务所,江蔚苒继续收她的生日祝福,她的那群狐朋狗友也算有心思,有的语音,有的视频,为博她一笑,极尽搞怪之能事。她一路低头没注意,一辆黑色奔驰沿路已经跟了她好一阵。此刻正值红路灯路口,车轮已经煞到她面前,江蔚苒一惊,看清车牌,心里更是一沉。不容她多想,茶色玻璃缓缓移下,“三小姐,请上车。”麦家的专用司机华叔的脸和声音同时输送进她脑袋。江蔚苒怔立着,两边的蝉鸣仿佛顿时哑火,黑色的车门已经由里打开。
      “苒儿!”威严而庄穆的声音携着车内冷气呼啸而出,驱散这夏末的余热。江蔚苒啮唇,手里仅仅捏着手机,呐呐喊了声“爸爸”,跨腿上车。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大,透过窗看街上芸芸众生被火红炙烤,一种焦灼也在江蔚苒心里沸腾,表面却仪静澹然。麦定洛强大的气场压得她不敢抬头,双手不由自主地绕拨着荧光粉背包拉链。他父亲突然出现绝对不可能是一场巧合,她心底漏气,莫非是自己那些荒唐事儿都已经报备到麦定洛那儿了?不不,她立刻打消这个想法,她哥还不至于这样。
      此刻麦定洛幽幽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带了风寒般的沙哑,“外面住得还习惯吗?”
      “嗯。”她默默点头。她是见过麦定洛发怒的样子的,知道她父亲雷霆万钧的脾气,别说训起麦永嘉不留余地,就是那些平时西装笔挺的达官贵要,见了麦定洛,态度也不由敬畏三分。即使此刻他正颜巍坐,举手投足也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可是麦定洛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从江蔚苒记事以来,他几乎对于她有求必应。江蔚苒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就是“补偿”!若不是他有愧于当日那场火灾,为什么会像呵护一块易碎水晶一样保管着?她见过麦小小向父亲撒娇,软磨硬泡地要当季新品。她像看一场戏,一场知道结局的戏,她晓得麦定洛一定会答应她,不过依旧还是需要这么个让她任性的过程,无非是麦小小从头到尾将她父亲夸一番,麦定洛却很受用,不管她要什么,麦定洛最终总不忘说上一句:“给你妹妹也带一份。”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江蔚苒得到买一送一的大礼包。她觉得她这辈子也学不会像她姐姐那样撒娇,无论是对谁。她都没办法,她有时候憎恨麦小小的这种能力,这种可以娇憨动人、惹人怜爱的能力,仿佛什么都能迎刃而解,。没有人会忍心为难这样一个姱容修态的女孩儿,她站在麦小小光环后面,在矛盾的深渊里越陷越深。她既羡慕又不容许自己学得和她一样,她想和她一样,又遏制自己变成她。
      她不是麦小小,她不能变成她,也不屑变成她,白天鹅只有一个……
      寂然无声的车厢里,麦定洛再次开腔:“怎么一个人出去住那么久也不回家看看,连个电话也没有。你妈妈天天叨念着你。”
      “我……我最近比较忙……”完全站不住脚的借口。
      “唉,忙得连我寿宴也没空参加。”麦定洛的语气里是有嗔怪的,是父亲寂寞的投诉,又道:“儿女总不记得父母生日,不过父母哪,永远不会忘记儿女生日的。”
      江蔚苒心里一温,麦定洛道:“你今天22岁了,本来全家都商计好了给你办生日宴,又怕你外头约了朋友自己玩儿,怕我们老年人妨碍你们年轻人开心,所以就算了。不过礼物还是不能少。”江蔚苒踟蹰着,一只饱圆如一枚银元大小的黑盒已经落在她眼底。 “谢谢爸爸!”她匆匆接过。
      “不打开看看?”
      她在他的目色里慢慢打开黑色的绒盒,粉色的光芒熠熠而出,一颗泪状的西瓜碧玺安静躺在锦盒,红得清透,绿得悠远,交辉闪闪,摄魂夺目。
      “好漂亮!”这一次她是真的由衷感叹。
      “喜欢就好,小小挑的。”
      江蔚苒阖上礼物,细微的刺痛,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每次听到父母口中提起麦小小,总有这难喻的酸楚。她果然还是嫉妒她,江蔚苒心想,他们或许根本不该收养她,她这样的人,哪怕如何锦衣玉食,却也没办法修复卑劣的性格了。锦盒在掌心里濡湿,她不要戴,戴上只会显得自己更可悲吧!江蔚苒啊,你真是又别扭又小心眼,她知道,她早知道自己是这样讨人厌的性格,一面想要活出自己,倔强得想摆脱麦小小和麦永嘉,一面却把人生糟蹋得一片残骸。夏日悠长的光在眼前融化。她的手摸上玻璃窗,凉意侵骨,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凝结在冷气里:“爸,你和妈,你们有没有后悔收养了我?”
      “你在说什么傻话?”麦定洛厉声训来,江蔚苒惊惶看向父亲,他挡住她所有夏辉,眉头深锁,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父亲生气的样子,“我告诉你,江蔚苒,你这辈子都是我们老麦家的人!甭想逃避赡养责任。将来我和你妈老了,你端茶侍水、养老敬孝,一样都不能少!”
      江蔚苒泪眼婆娑,不敢抬头,“可是,我这样的不懂事的闺女........你们也要吗?”
      “是啊,真不懂事,爸爸寿宴也不出席,有时候简直是要气死我,要不是你妈拦着,我早把你绑回来了!” 麦定洛海蓝的衬色在猪血色的夏空下被洇红,眼角的皱纹越发深刻,白色的旧疤在右眉梢下如一道枷锁,锁住他双眉。心痛融进血红厉光里。
      “你是不是还在恨爸爸,那天留你在家,经历了那场火灾?”麦定洛的语气那样无奈,那简直不应该是这个睥睨天下的他该有的。
      江蔚苒咬唇不语,眼泪如断线珍珠颗颗滚落,她摇摇头,觉得她的确不恨他,而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麦定洛的亲生骨肉,恨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走运,在那日感染水痘?肩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伤口像要融化崩裂。
      麦定洛的温厚敦实的手落在她头上,她抽泣而带来的颤抖慢慢被他的手治愈,父亲声音温哑:“不用勉强,爸爸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可是至少,抽空回来看看你妈!你不知道当初,她为了能让你入她家户籍跟着她姓,可是使出十级能耐跟我据理力争!也怪我大男子主义,老麦家的孩子,说什么也不舍得。”麦定洛说着仿佛又想起当时情景,不由露笑,“不过终究还是从了你妈,谁让她威胁我要离家出走呢!我啊,年轻时脾气也大,可就怕你妈玩离家出走。好不容易等到媳妇儿安分了,闺女又跟我玩离家出走。唉,一个个啊,都不叫我省心。”
      “爸爸......”江蔚苒看着父亲两鬓微白,她心底里淌出酸涩,这些年,她忘记父亲也会老,她的英雄也会有迟暮的一天,她双唇打颤,眸色蕴晶。
      生命其实很短暂。而她,已经让太多悄无声息溜走。她就是如此,一面难受,一面继续浪掷青春,仿佛那人生不属于她,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侥幸混存。

      麦定洛没有勉强江蔚苒回家,而是亲自送江蔚苒到公寓门口,并将早预备的蛋糕递给她:“什么时候玩腻了离家出走,记得回来。”
      手里的蛋糕太沉,双手跟着下沉,好像捧着整个宇宙的爱.......
      华叔正抽着烟,见麦定洛灰白的身影步来,即刻灭了烟,下车开门。
      一路上,华叔见他老板沉声静气,闭目凝思。不由自主要说上两句:“老大,不是我说您呐,为什么不告诉三小姐那场火灾压根不管您的事儿呢?”
      麦定洛阖着眼,万籁俱寂,华叔也不敢造次再提,车,开往灼红化铁的夕阳里头……
      隔了良久,他才听到从后车厢里听到回复:“苒儿心里藏事儿,已经太多仇恨,不能让她再受这苦了。”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小姐才知道您用心良苦。”
      麦定洛深壑眉头微微松开,带着温厚苍凉的微笑:“她不用知道,这是天下父母都该做的。”
      华叔深深叹息一口,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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