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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欲念走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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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是喜欢着的。”
如果被人问起对雁夜的看法,远坂时臣一定会在心里给出这样的回答。尽管说出口的,很可能只是被正统魔术师口吻所演绎的、公平冷酷的评价。
但要说恨意的话,与“喜欢”的分量比较也是相差无几。
无法理解雁夜对间桐当主与魔术的厌恶与恐惧,无法原谅魔术世家继承者产生临阵脱逃的念头。即便考虑到虫术本身的猎奇属性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对方那副决不妥协的强硬态度也实在令人火大——无论是对于魔术还是自己。
“能令我产生‘火大’这种心情的,大概也只有你了吧。”轻声自语的时臣轻轻捻着雁夜的发丝。在灯光下,柔软的紫发闪耀着柔和的光泽,有种几乎可以惑人的美好。
然而真正的触感却并无美好可言。与指尖摩擦的细细的头发,产生了宛如干枯的生涩触感,一如青年衰颓的生命。
“在触怒彼此这方面,我们两个都颇有心得吧。”以尖刻语气回话的雁夜表现出近乎强势的冷静姿态,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慌张的内心。
这个时候,时臣脑海中浮现出对方年少时抛出的气话——“补魔这种事和谁都可以”。
青年生涩的反应完全是不通情|事。所以说,年少气盛时说的话根本做不得数。
识破这件事的时臣却没有揭穿雁夜,只是安静地吻住了对方。
因为这已在记忆中尘封许久的生疏触感,青年下意识地颤了颤,随即仿佛不敢动般地僵在那里。已经与对方达成协议的他没有躲避,只是忽然伸出手去将床头的台灯拉掉了。
橘色的明亮光辉在眨眼的功夫中湮灭,屋内变得一片漆黑。时臣皱着眉放开了雁夜,想要将灯再度打开。但一直顺从地承受他碰触的青年,忽然一反前态地按住了他的手:“这样就可以了。”
“你是害羞吗,雁夜?”这样问出来,远坂时臣等待着雁夜猛然扬起声音对自己尖叫——那是别扭少年的一贯反应。
然而,间桐雁夜一言不发。在黑暗中时臣看不清雁夜的表情,但他依稀可以分辨出对方低垂着头的身形轮廓。
莫名的不安驱散了因为可以碰触对方而生的淡淡喜悦。男人解开了青年的衬衫,将手探进衣摆。
接下来,时臣便不再为对方关掉灯的举动所疑惑了。他所触摸到的这具身体,简直超出了他迄今为止对于生命的认知。
在光滑冰冷如同瓷器的皮肤上,印刻着宛如沟壑山脉般凸凹不平的绵长伤疤。仿佛被撕裂了无数次,那些纠结可怖的伤疤就这样在无数次刻印中永远保留了下来。即便是抚摸肌肤还算完好的部分,也能感到这层柔软美好的皮肤之下包裹着怎样的身体。原本与正常人无异的肋骨被冲撞至断裂,破碎的部分被什么东西蚕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邪术创造的坚硬扭曲的骨骼。
当初那个苍白干净的少年变成了仿佛怪物的存在。时臣毫不怀疑,如果将这层薄薄的皮肤扯下来,暴露出来的血肉一定是令人不忍猝睹的可怕形态。
这个认知,令习惯了冷静自制的远坂家主都不禁动容。
察觉到时臣的异样,雁夜微微冷笑着发声:“怎么了?下不了手吗?”不等时臣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呢,还算幸运,在这个时候捉住了我。如果再战斗几次的话,这个身体会继续恶化的。”
“如果以间桐的方式产生魔力,继续战斗下去,会发生什么?你的身体,会变成怎样?”
“间桐的魔术,至少能支撑我活下去。但魔力全部耗尽的话,大概就只能在某个角落安静地死掉了。”雁夜用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语气说道,“在那之后,大概就是腐烂掉吧,或者被虫子啃食干净也说不定。”
远坂时臣坐直了身体。很少见的,他有了惶然无措的感觉。但是,有件事他还是确定的:“我想,还是继续做下去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雁夜有点不敢置信。
“间桐的魔术,原本就是以夺取和吸收他人的魔力为前提吧?因为你不想从他人那里获得魔力,所以才将自己搞成这样。只要能有人为你补充魔力,你的身体状况便会有所好转,不是吗?”
“哈!你以为这是小时候吗?”雁夜扬起声音,“我也是圣杯战争的参战者,作为正统魔术师的你,不早点解决我却要帮我维持生命,这样真的好吗?”
“圣杯,我势在必得。但是,没办法啊。”
“欸?”
“是你的话,就没办法啊。”
没办法亲眼看着你陷入浑浊乌黑的地狱里去。
没办法亲眼看着你被折磨到死。
没办法粗暴地对待你——即便是恨着你的。
瞪大眼睛看着男人在黑暗中隐约可辨的轮廓,雁夜有点想哭。
“依我看,你只是为扭曲的欲念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习惯性地讽刺对方,雁夜捧住男人的脸庞。
第一次来自于雁夜主动的亲吻令时臣愣了一会儿。随后,他克制又温柔地抱住了青年。
被虫术折磨到几乎时刻都被疼痛笼罩的身体,并不能从情|爱中收获多少快|感。但雁夜还是默认了男人温柔的入|侵。
无论是掠夺他人魔力还是方式本身,都令雁夜喜欢不起来。但如果另一方是这个人,至少,他不会讨厌。
而且,为了之后争夺圣杯,他的确需要魔力。
只是,曾被雁夜看做是能够轻易放下的萌动情愫,实则却是如虫术一样溶解在了他的骨血里。身体的交融令少年时期纯粹的信任与爱恋复苏,终于令雁夜落下眼泪。
噙着泪水的青年紧紧地回抱了身上的男人。他暗自庆幸,对方无法看见自己此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