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心之坛·其二 ...
-
她并没有真的想要做什么，只是看不过少女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已。
京子会记得这么一天，面试的时间并不是周末，她不得不为此请了半天假，一路上的太阳烤得人快要化掉了。
“想回去”、“不想出门”、“我真蠢”。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女伴，大概是因为紧张吧，她的手心很冷，充满腻人的汗渍。约定的地方是一幢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办公大楼，冷气开得很足，往来的工作人员充满了公事公办的社畜气息。被告知还有十五分钟才能入场，他们紧挨坐着，牵着手小声说话。
结果却意外地看到满脸写着“不耐烦”的精英男匆匆而过，在他身后，拄着拐杖，连蹦带跳的少女。少女右脚打着绷带，从二楼的楼梯蹦下来的，走得很吃力的样子，额头都被汗水打湿了。精英男走到大门口，用毫不在意的别人目光的音量自语道：
“现在的应试者都是废物吗？”
不少人抬起头，显出怒意。身边的同伴更是脸色发白，忍不住颤抖。
他浑然不觉：“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有满身学生呆气，这种……这种、呵——”边说着边跟旁人比划了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那时候她并不想出风头，葛饰京子从来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不愿意做多余的事情，不愿意节外生枝……冷眼旁观，忍气吞声这都没什么，大部分循规蹈矩的人，总是在做看起来很对的事情。而所谓的上层精英，无非是更加熟悉规则罢了。
人所谓的成长，成熟……未必是一个褒义词。想想不觉得可怕吗？那些夸奖你成熟的人，大部分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浑浑噩噩，每天计算着鸡毛蒜皮的事情，人云亦云，不敢或者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葛饰京子想要做一个表面成熟的人，仅此而已。
于是她低声笑起来，迎着对方疑惑的表情。“您是这次的面试官之一吗？”
“我很好奇，您刚刚那番结论，到底是由谁决定的呢？”
结果，她收到了录取书。
“……就是那种录取书，郵便寄来的，写着非常正式官方的文字，盖着政府红章，还有水印跟防伪号码，可以在网上自查……总之，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种。”
这大体上可以概括为“我叫上闺蜜去面试，结果面试官跟闺蜜看对眼”的悲伤故事。
京子又笑了。
鹤丸发现她真的很爱笑。
水烧开了，京子起身进屋。鹤丸还保持着沉思的姿势。
过了片刻，他问狮子王：“喂，你听懂了吗？我没听懂。”
狮子王懒得理他：“我又不是聋子。”
“好吧，换个话题，清光。”
狮子王倏地扫向他，对方双手交叠着抵着下巴，嘴角微微笑着。目光介于考究和漫不经心之间，狮子王的脸色蓦地沉下去。
“别问。”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生硬道。
鹤丸：“你跟清光，哪个是主上的第一把刀呢？”
“呵呵，原来在这等着。”狮子王道：“你为什么不问主上呢？”
“我觉得小姐不会说。”鹤丸老实道。
“原来如此，你觉得主上并不会告诉你。”狮子王语速飞快地反问：“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呢？是因为你觉得我们的友谊已经到了可以随意谈论主上的地步，还是我们都是由刀剑而生的付丧神呢？”
“都不是，我只是觉得，凡是对我不利的消息，你都很乐意告诉我。”
“呵。”狮子王被糊了一脸熊孩子的偏见，简直被气笑了：“这个消息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你猜的没错，清光是主上的第一把刀。在我出现以前，陪在小姐身边的是名为‘加州清光’的刀，他是外貌和性格都足以称得上可爱的男性，和主上关系亲密，几乎无话不谈。换而言之，他才是你真正的情敌。那么，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鹤丸：“……”
鹤丸摇头，语速很慢，却很肯定地回答：“有件事情，连我都知道。虽然是个我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但是小姐在最落魄的时候，想要找的是狮子王，而不是加州清光。”
狮子王与他对视片刻，率先移开眼睛：“所以，这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故事。别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京子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小夜，想着那时候的事情，不禁笑出来。他们用她留在保安室的电话和身份证号码查到了住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可怕，而是恐怖了。奇怪的是，她当年一点也不觉得。
那个孩子一定很勇敢吧，一点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和评价，只是想做就去做了。
木制的老房子总是不太隔音，每走一步都咚咚作响，街上的声音也能轻而易举地传到此处。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平安京。
在她心中，京都应该是个更加高雅的地方。
虽然晴明大人和想象的一样有意思，杂货铺的阿郁也很热心可爱。在贫民所居住的地方，总是有那么多嘈杂，充满了争执和吆喝，男人们粗野而蛮狠，为了一点小事大打出手，在人聚集的地方，满地都是粪便的恶臭。
她不明白。
平安京的木造平房跟本丸里的其实很像，都是矮矮的贴在蔚蓝似海的天空下面。坐在屋檐下，吹着暖暖的风，看着天上缓慢流动的云，会觉得时间是静止的。无论几千年，还是几万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春天的时候，柳枝发芽，夏天的时候，流萤如星，秋天的时候，红叶似火，冬天到了，银装素裹。在她的记忆里，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快乐的，没有阴霾。
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提到了“清光”吧。
那个会跟她一起分享指甲油面膜贴的男孩子。
——很想见到他，给他一个拥抱。
他一定很自责很害怕吧。出生在河源下游的孩子，那个像猫一样孤独又黏人的孩子。
想要亲口告诉他：“没关系的。”
“不是你的错。”
你的主上会亲自回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心之坛·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