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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海茵莉凯的书信集(2) ...


  •   第十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能再次回到学校真是太好了,然而爸爸在请假事由上写的是“寒热”,如此多的人问候我病情时,实在是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尤利娅好像已经发现了我一直在盯着你,她今天午餐时悄悄对我说:“海莉,你的目光简直要将鲁道夫的背脊刺穿了。”当然了,我告诉她没有这回事,只是看黑板时注视前方会让她产生我在看你的错觉——如果她非要这么认为的话。
      今天又看到了穿着德意志少女联盟制服的姑娘,她们唱着歌从街上走过,鞋跟发出很大的响声。
      吕德斯先生今天叫我们回去写一篇关于自己姓氏起源的小论文。爸爸在案前画着图,一边说:“我的小女儿,要知道韦廷这个姓氏的故事,真的写起来大概可以写一本书。”我又问:“那么冯·里宾特洛甫呢?”
      爸爸抬起头来看看我,皱着眉头,“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他好像恍然大悟了。“哦,你的那个同班同学……得了吧,他并不是什么贵族,他那个父亲的贵族姓氏是偷来的,家产是靠贩卖劣酒……”
      这些话从一个父亲的口中说出真是让人不悦。我只好请求他:“求您别说了,我们没什么资格议论别人的是非。”
      在我眼里你和贝蒂娜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彬彬有礼,从来不和人发生争执。贝蒂娜还要害羞一些,有时和她说这话就会渐渐陷入沉默,她甚至会为此道歉。
      邮差又送来了马克西米利安的信,好像有专门写给我的,我现在要去妈妈那里取了,她已经在叫我了!

      你的海茵莉凯

      (来自马克西米利安的一封信)

      亲爱的海莉:

      我已经在给妈妈的信中提到了近期的事项,在这里不妨再知会你一声:我将在今年春天调动至巴伐利亚的空军学校,以候补军官的身份。调令十分匆忙,我很可能来不及回柏林探望你们就要动身。这次和我一起同行的同伴很少,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调到空军的,我感到十分荣幸。飞行员还算是一个新兴的兵种,元首对这一块十分重视,我想今后的待遇不会太差。
      圣诞节之后我们顶着寒冷的风雪天去为正在建造的军工厂劳作,运送水泥,挖地基,清扫空地。我的食量比从前整整大了一倍!好在去了空军学校后,这种无聊的差事再也不会有了,飞行训练将会是有趣的新日常。
      我们在老军官眼里依旧是孩子,所以每个星期的配给物资里烟草改成了巧克力。他们这些老家伙似乎不知道我们中间已经有人开始抽烟了。那天熄灯之后奥托递给了我一支,可惜我并不能欣赏这种呛人的东西,也不能理解他们是如何从这种小型化工厂烟囱里得到乐趣的。
      这个月的巧克力真是极品,好像产自不莱梅,我拿了一块随信一起寄给你。汉斯说“再加上我这一块,等我回柏林的时候要和小海莉一起去看电影”,被我拒绝了:男孩子们就是这样,穿上军装仿佛膨胀了三百倍似的!
      当然咯,下次我回去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看一场电影!

      致以许多的拥抱和吻

      你的哥哥马克斯

      第十一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昨天得知短时间内马克西米利安不能再回家的消息,实在是让我难过了很久,那块巧克力都变得苦咸了。他为何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军校的生活一定比他描述的要苦一百倍,他还要将本来就不多的甜食寄给我。我对妈妈说:“我一定得去看他。”妈妈没说话,继续做着手上的针线活——她搞到了一卷不错的毛线,正在为自己织一副坎肩。爸爸依旧在忙着他的工作,他最近抽烟抽的格外厉害。
      你说,我独自一人坐火车去巴伐利亚的想法是否现实?其他的女孩子也是这样一个人出行的吗?
      早餐桌的报纸上又出现了你父亲的名字,他似乎要常驻英国了,那么你呢?
      啊,说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和贝蒂娜对于姓氏起源的作业根本没有准备了。轮到你俩时,“里宾特洛甫兄妹”面面相觑的样子让全班都捧腹大笑,你缠着手指,贝蒂娜羞得低下了头。吕德斯先生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应该是看到了新闻才会说:“没有关系,对于里宾特洛甫这个姓氏,我本人也会出于兴趣去查一查渊源。”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的。”
      嘿,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些呀?

      你的海茵莉凯

      第十二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我从来没有领略过“悲喜交加”的含义,直到今天有了这样一次远足。
      郊外的花基本上都已经盛开了,自然课的标本采集,对我们来说和放了半天假没有什么区别。一直被要求在课堂上安静,以至于在有老师陪伴着的时候我都不太敢大声说话,即便是在这样开阔的地方。我头一次见你这么高兴,你将你那件小西装上衣脱了下来,挥舞过头顶,还对着一棵大松树上的鸟巢吹口哨。休息时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起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了我勇气,上去和你攀谈。你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傻笑,嘴咧得大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我以为你们都不太喜欢我,因为我父亲的缘故。”你这样说,让我感到十分后悔:我本应该将这次搭话提早一些的,尤其是得知你将要转学,随父亲一起去英国。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贝蒂娜留在这里,阿道夫和乌尔苏拉还太过年幼,也不会轻易离开家。“他们不会缺乏照顾的。”末了你又补上一句,“反正父亲母亲如此忙碌,对我们来说这和之前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之后我们聊的内容,从历史到家庭琐事,大约都是我这一年最好的回忆。鲁道夫,我本以为我们的分别会是在文法中学考试后,谁想这一天竟然被提前了。
      我在剧院前见过英国人,戴着单片眼睛,高傲冷漠,他们透过镜片用睥睨的眼神瞧人,仿佛不说话就能分出一种阶级高下,让人十分不快。
      你可不能再继续这样长高下去了,鲁道夫。现在你站在我们中间,就像是一个长颈鹿带着一群小马。你从大石头上猛地站起来,感觉你的身高已经和大人没什么区别了。
      我大概要写信告诉哥哥,我头一次体会到血液冲上头顶,心快要跳出胸膛的感觉。那个外交部长的儿子,在我的头发被松树挂住时,帮我一根一根的解开。一双我有些不太熟悉的手,梳理着我纠缠的头发,感觉呼吸快要暂停了。
      随便他怎么笑话我,如果他胆敢对我倾诉类似的事,我也要狠狠的嘲笑一下他才好。
      每一次我目送别人离开家乡,明明才刚刚送走,我就已经要盼望他回来了。那么,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你的海茵莉凯

      第十三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你居然连一声道别也没有就走了!一个周末过后,前面的课桌已经空了出来,那个敦实的近视男孩不在了。贝蒂娜说你和父母将在北海乘坐轮渡去往英国。啊,老实说今天的课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本子上被我用墨水笔划的乱七八糟——我写了无数个RvR,你名字的缩写,又害怕被人看到,只能用无数杂乱的线条涂掉,直到将字迹盖住!
      我对于未能亲手把信交给你感到愈发的懊悔,现在就算我愿意这么做,我也无从得知你的地址了。我想贝蒂娜不会告诉我的,向她询问这种隐私类的信息,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
      今天的听写成绩下来了,一团糟。我想我今晚也许会挨训斥。
      突然觉得很累,什么也不想做,连去看望马克西米利安的想法也没有了。是的,哪怕现在有一辆奔驰轿车载我去巴伐利亚,我也宁愿像现在这样赤着脚躺在地板上,哪里也不去。
      想到了你那比我大出一半的手掌,奇怪,我明明没有想哭,眼泪却一直流,全部灌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你的迷茫的海茵莉凯

      第十四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有些事情发生的如此尴尬,以至于我不知道在听到你的消息时是该高兴还是丧气。现在整个德国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的外交部长将自己的大儿子送到了英国的贵族学校读书。今天报纸的标题是“看来德意志的文法中学并不能让外交部长满意”,报纸上附着一张你的照片……天哪,照片中的你穿着奇怪的,不合身的西装,戴着一顶高帽子,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依旧是咧嘴傻笑的表情。我又气又笑,没想到这么快你就用这种方式同我报平安了!

      我不得不说,大人们的用心还真是险恶,尤其是这帮新闻记者。我并不认为身负公务外出的父亲将儿子带在身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贵族学校……难道他们非要看着外交部长的儿子流落到贫民窟教会学校才开心吗?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希望你在新学校能够过的很好。
      对了,“德意志淑女”的传单发到了我们家,她们应该是知道韦廷家有女儿才这样做的,男孩子们的家庭没有收到这样的纸片。听一些人说,加入后可以越过父母的同意,直接跟随组织去旅行,还可以学习野外生存技能——似乎射击训练也被包括在内,嘿,那可是真正的枪。虽然女孩子的命运无非是嫁人,可是在嫁人之前有这样长见识的机会,我学会了大概以后还可以跟丈夫炫耀:“我可是会开枪的女人!”
      那么请问,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嫁给外交部长的儿子?

      你的海茵莉凯

      (来自马克西米利安的信)

      亲爱的海莉:

      我被关了禁闭!但他们今天给我悄悄送杂志过来时答应帮我把信寄出去,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爸妈。
      直到现在我还是坚持我是毫无过错的!这群新生中有些笨蛋在首次起飞时根本不会看飞行全景,直直的冲我撞了过来!我已经尽全力回避——该死!我只是受到了轻微震荡,撞我的那家伙昏厥了过去,幸好我们还未脱离跑道,不然我应该此刻已经安息主怀了!
      我也被吓坏了,跳下驾驶舱,将生平所能想到的恶毒诅咒都骂了出来。我相信教官看到了这一切,可他还是坚持关我禁闭!这意味着接下来三天我会错过所有的飞行训练!
      安静下来时我意识到一个事实,飞机是一种过于年轻的战争武器,我们也许根本不知道它还有什么安全隐患。这也就是说,我会很轻易的死于一场事故。
      我亲爱的妹妹,这虽然很难开口,但你要做好有一天失去哥哥的准备,就像爸妈从我离家那天就已做好失去儿子的准备那样。

      你的哥哥马克斯

      第十五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我现在多盼望有个人能够跟我说说话!马克西米利安被关了三天禁闭,可我又不能告诉妈妈。现在正一个人焦躁的在卧室里踱来踱去。我将牛皮纸撕成了一条一条,平时就这样缓解压力,可这次毫无用场!
      驾驶飞机是否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危险!他最好别是在骗取妹妹的眼泪和关心。
      想到你大概在那边会有机会出现在一大堆的社交场所,舞会,宴席,歌剧院,竟然让我有些心烦。啊,你这种注定没有烦恼的人,还是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比较好!开心的去玩乐吧,鲁道夫。我想你早就忘记我的名字和脸了。去吧!我们不要再相见才好!坏东西。

      H.W

      第十六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终于我还是正式加入了德意志少女联盟,今天的活动是新老成员一起升德意志国旗,所有人的表情严肃又庄重,行45度的德意志礼,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煞有介事,古怪又好笑吗?

      说起来我还没有制服,这部分需要成员们自己掏钱——两百帝国马克,爸爸上次给了我五十帝国马克让我买书,还有一百帝国马克是我的积蓄,剩下的五十帝国马克我不得不开口问母亲要。她从她那个精致的小布袋里悄悄掏出钱,塞到我的围裙里,要我别向父亲提起这事——他并不喜欢元首,对这个党更是……嘘,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总之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德意志淑女”中似乎没有穷苦的面相,可能是入会费就将太多人拒之门外了。
      据说我们下周末还会一起去钓鱼,划船,这些男孩子们的活动我们也被允许参加。是的!和青年团的人一起。妈妈答应了给我做三明治。年龄大一些的姑娘们似乎对这次活动更加期待,听说她们中间有几个人的男友就在青年团。我呢,我大概对钓鱼这件事本身兴趣更大一些吧。

      今天一位父亲的老朋友来拜访了,他是一名海军上校,可是他并未穿着制服。我为他和他的夫人弹奏了几首肖邦的圆舞曲。可他听罢说道:“姑娘,你应该多学一些贝多芬的曲子。”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柏林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了,我们上次出游时我弄丢了遮阳帽,可我始终打不起精神去商店瞅瞅新帽子。有些东西,失去了就让它空缺着还比较让人好受一些,是不是?

      你的海茵莉凯

      第十七封信

      亲爱的鲁道夫:

      时间过得真快,一切又归于平静。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否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可是那天下午的对话,每一句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你说“夕阳真美,我喜欢这样不下雨的天气。”从那之后柏林真的还没有下过雨。
      放学后我被叫去帮忙画一幅宣传海报,红白黑的色调,非常像第二帝国的国旗,然而上面要用艺术字体写上“元首是我们的希望”。我们做完之后,老师表示这将会被作为一项良好记录写在档案中,对我们的未来大有裨益。此外我们每个人还得到了一个牛皮笔记本,一瓶彩色墨水作为酬劳,我的那瓶墨水是罕见的绿色,未干时是亮丽的草绿,干透之后则是饱满的深绿。我以后将用它专门来给你写信。

      我发现爸爸的工作性质仿佛有了些变化:他不再画建筑图纸,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机械部件,隔两天会有一辆奔驰车停在门口,下来的人穿着军装,他们会将已经封好的图纸收走。这让我觉得有些诡异,我从不认为爸爸支持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甚至不同意我参加他们的附属组织,可他应该是在为元首工作,至少是为元首的部下工作。
      这周据说有一位了不起的妇女要来“德意志淑女”的集会地点作演讲,我还不知道是谁。真想看看这个时代对于“伟大的妇女”定义是什么?生育机器吗?如果真是那样,我还真是高估了这帮大人们。

      你的海茵莉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海茵莉凯的书信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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