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焚业

2、第一章 意外

　　路冲一直有生物钟，早上6点睁眼，这是她童年跟外祖父一起生活养成的习惯，但是她潜意识里是拒绝的，尤其是在干了室内装潢设计师这个职业后，经常要熬夜做设计图，早上定时定点睁眼绝对是一种煎熬。
　　她躺在床上，用淡紫色的空调毯蒙住头，试图阻断窗外逐渐照进来的光线，给自己营造一个重新入眠的氛围。
　　微信提示音叮叮叮的开始响个不停，她不想接，继续装死，但是在连续响了五分钟之后，她终于没法忍受了，猛地掀开毯子，扑到床头，抓起手机。
　　“日了狗了啊！谁啊！”
　　这么一大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马晓凯，无事忙。
　　路冲看着手机上一大串语音，皱了皱眉点开，哭爹喊娘的噪音就冲了出来。
　　“姐！救命！赶紧来！我要被人弄死了！搞不定了！快来！…………”
　　路冲就听了一条，心想这小子又干嘛了。听他嚎的这么惨，也有些不忍心放着不管，只好打字回了一条“在哪儿”。
　　“东五环，康泰家园！快！”

　　路冲赶到康泰家园的时候，警车已经到了，新未来地产的商铺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抻着脖子看热闹。
　　事儿好像还挺大，路冲琢磨着，挤进人群，看到马晓凯一头的汗顺着脸往下淌，手上还挂着血，似乎是受了点伤，脸上一如既往堆着笑，一边“大妈，警察同志，大哥”的喊着。
　　路冲也不急，在旁边的早餐车上买了鸡蛋灌饼，一边看警察处理纠纷，一边等着马晓凯，直到两张饼都吃完了，才看到马晓凯急匆匆朝她奔过来。
　　“我的姐啊，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还有心情吃？”马晓凯掏出张纸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把领带扯松了些。
　　路冲看着他，不由地乐了。马晓凯是新未来地产的中介经理，今年虽然只有26岁，但是业界里是响当当的出名——能赚钱，这小子是学法律的，对房产行业的政策法规玩儿的倍儿透，一米七五的个头，肤白微胖，脸上总带着笑，路冲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像吃了块奶油蛋糕，简直甜腻的够了。
　　认识马晓凯，纯粹是因为业务上的一次合作，这小子殷勤的很，一来二往，就抱住了路冲的大腿，知道他冲姐能量大，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招呼，今儿吃个饭，明儿唱个歌，总之正事儿不多。
　　路冲大他三岁，所以马晓凯总戏称“女大三抱金砖”冲姐不考虑嫁给我吗？反正结局就是一顿揍跑不了。
　　玩笑归玩笑，看今天这个架势，路冲觉得，应该是正事儿，她冲马晓凯一伸手。
　　“干啥？”马晓凯气儿还有点没喘匀，看着路冲直发愣。
　　“没眼力见儿！”路冲白了他一眼，伸手到他西装口袋里掏了纸巾擦嘴：“这么急，找我干嘛？”
　　马晓凯嘿嘿一笑：“姐，你会看风水吧？”
　　路冲抬头眯起眼睛看他：“谁告诉你的？”
　　“你前夫啊！”马晓凯笑的格外得意。
　　路冲把脸一沉，没好气地说：“那叫前男友好么！”
　　“甭管啥，反正是张哥跟我说的。真的假的，我可有正经事求你。”
　　路冲绷着脸问：“你先说干嘛吧。”
　　马晓凯看着四下没人，凑近了说：“我上个客户家里装修，死了个工人。二层，装阳台掉树上，被玻璃给扎死了。”
　　路冲扭头皱眉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什……什么？二层掉下来还能死人？还掉树上？”
　　马晓凯挠挠头有些无奈：“可说呢，是人都觉得蹊跷。”
　　路冲冷笑一下说：“你也是这么跟张铁军说的？”
　　马晓凯像吞了个虫子，有些尴尬的摇摇头。
　　说到张铁军这个人，是路冲的前男友，刑警，还是世家，拿路冲的话来说，去他家串门都能被一股正气直打面门，他家专门有个柜子，里面陈列的是张铁军父母从警生涯里获得的各种奖状证书勋章。路冲曾经悄悄问过张铁军：“你每次看到那一柜子的荣誉，不觉得亚历山大吗？”张铁军沉默半晌回答：“习惯了。”
　　“对对对，你习惯了，我可不行，像我这种妖魔鬼怪，早晚被你家打的魂飞魄散。”路冲和张铁军分手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她觉得两个人的价值观就像平行线，似乎永远没法有交集，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心好累，索性分手吧。爱情就是这样，当现实的矛盾大于它的时候，很容易就破裂了。
　　路冲知道，张铁军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凭她的直觉，她外祖父是风水先生这件事，张铁军应该不会轻易透露。
　　“其实吧，上次跟张哥喝酒，聊起你，他就顺嘴说了……”马晓凯知道瞒不过，只好说实话。
　　路冲意味深长地点头看着他：“哦，喝酒去了，喝多了吧他！”
　　马晓凯连忙点头说：“对，一杯倒，我没想到他这么没量，然后还要喝，张哥真不是有意说的，姐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
　　路冲哭笑不得，抬手在马晓凯肉呼呼的背上狠拍了一巴掌：“行了，别废话了！哪家，赶紧的！”
　　马晓凯见有戏，立刻堆起招牌笑容说：“走走，就在小区里面。”

　　这户人家是个大三居，南北通透，双暗卫，中规中矩的长方形客厅和餐厅连通着，装修已经全部完成了，家居也进了，客厅的地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编织袋，看着应该是刚搬进来却还没收拾，阳台封闭工程还只进行了一半，上方两块大玻璃没有安装，虽然是初夏，但风直接灌进来也有些凉。
　　女主人是个20多岁的少妇，肚子隆起很高，看样子有七八个月了，微微浮肿的脸上两抹黑眼圈，疲劳憔悴，路冲看着都有些心疼。
　　马晓凯向女主人介绍了路冲，女主人还有些怀疑的眼神。
　　路冲也不在意，她一个女的，又挺年轻，搁在谁都不会一下子相信她又是个风水师。所以她也不和客户多做解释，直接在房间里自顾自的转来转去。
　　这种高档商品房，开发商选址设计户型的时候就已经把风水考虑了进去，因为房屋均价决定了买家层次，而这个阶层的人很多特别信这个。所以只要不动房屋主体结构，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像平时人们所说的，厕所不能朝着大门开，镜子不能对着房门之类的说法，很多只是从心理上造成人的一种不舒适，从而影响人的情绪和行为，就跟看相一样，相士的话可以诱导你透露出很多有用信息，甚至会引导你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去思维，这是一种心理学，甚至不能称之为风水学。
　　路冲看了半天都看不出这个房子有什么不好，只能跟女主人说：“没什么问题。”
　　然而女主人却半点没有放心的感觉，依然愁容不展：“都死过人了，怎么可能没问题。”
　　是啊，都死过人了。路冲突然有些同情她，怀孕的女人本来就会焦虑，一个是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期待，却突然直面死亡，放在谁都没办法一下接受，恐惧，是人的本能。
　　“她家没事，我家可不见得没事，人可是死在我家花园里！”一个分贝有些高的女声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