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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篝火宴会热闹了大半宿,直至深夜才结束。禹帝喝得酩酊大醉,被太子和皇后一路架着半拖半拉着弄回龙帐,俞辰背着皇后偷喝了一整壶西域来的葡萄酒,早就抱着酒壶脸蛋红红地睡死在桌底下了,俞言看得额头青筋直跳,只拿他没半点办法。皇后和太子腾不出手来折腾这不守规矩的皇三子,只能交待俞言把人弄回去省的着凉,俞言无奈地点头应下了。

      “这小鬼……”俞言头疼地看着醉酒得小脸通红呼呼大睡的三弟,在宫人的帮助下搬开桌子,伸手去抱那个已经12岁身子骨开始抽长的幼弟。

      陈祁本来安静地跟在她身边,见她费尽力气想把醉成一滩烂泥的皇三子扛起来却不得要领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凑了上去:“你蹲下,我把他移到你背上你背着他……你背的动吧。”

      俞言被那烂泥一般软趴趴又不配合的幼弟折腾的满头大汗,宫人们不敢凑上来拉扯,她又搞不定俞辰,这时听见陈祁的话,连忙点头蹲下来:“没问题,你把这小子搬到我背上来就行了。”

      陈祁伸手架在俞辰小醉鬼腋下,半拖半抱着把他放到俞言背上,俞言感激的看他一眼,轻松地背着幼弟站起身。

      “呼……可算把他弄起来了。谢了啊,陈祁。”俞言舒了口气,随口道谢。

      陈祁一愣,第一次听长公主俞言喊他的全名,让他有些茫然。

      “一起走吧,你的帐篷也在这个方向。”俞言的声音惊醒了呆愣的陈祁,没等陈祁说话,俞言就自顾自的背着幼弟迈步走了,陈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敛下眼眸,默默地跟了上去。

      晚风徐徐吹过,时已至深秋,风中带着略微刺人的寒意吹在几人脸上,却正好驱散了他们从篝火旁带来的燥热,令人神志一清,颇感舒适。

      一队宫人落后几步跟在俞言和陈祁身后,只有一个掌灯宫女走在前面为二人照明。俞言背着幼弟,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心情大好,甚至轻声哼起歌来。

      “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

      俞言的歌声不似乐坊里的歌姬那般婉转轻灵,歌曲也没有多复杂的调子,仿佛一小段民谣节选的低声吟唱让她背上的俞辰小声咕喃了两声,在睡梦中嘴角也微微扬起,似乎做着一个好梦。

      她在……哄皇三子睡觉?

      陈祁身上裹着俞言的披风没觉得晚风冷,低眉顺眼地拢着袖子跟在她身后,听到那个桀骜不驯的长公主用如此温和的声调哼着小曲安抚醉酒的皇三子,陈祁不知为何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感觉——禹国最尊贵的家庭竟然如同平民百姓一般,夫妻恩爱,手足团结,大禹尊贵的长公主也会在幼弟醉酒难受时为他唱几句安眠的小调……

      俞言就着这两句调子翻来覆去的哼唱,背上昏沉的俞辰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在咕咕喃喃地发出不舒服的哼声,逐渐沉入平和的美梦里。陈祁敛着眸子,不言不语,心却不自觉地跟着俞言那两句单调的歌声慢慢平静下来。满心的烦恼和思绪似乎都在这一小段路程里散去,耳边低声的哼唱,刮在脸上带着凉意的晚风,还有前方昏黄的引路灯笼,此时此刻,连时间流逝都缓慢了下来一般,陈祁感受着俞言的脚步节奏,不知不觉与她的节奏同步到了一起。

      难得的内心安宁……

      陈祁此时脑袋空空,只有这句话浮现了上来。

      “殿下,到了。”那掌灯的人轻声说道。

      这句话蓦然打破了此时的宁静,陈祁一个激灵,从俞言构建的气氛里忽然清醒。俞言嘘了一声,往前两步进了三皇子的帐篷,把俞辰安置在榻上交代了守夜的宫人两句就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陈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暗沉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言一愣,疑惑地走过去前朝他面前挥挥手,问道:“想什么呢?人还在这不?喂——回神啦。”

      陈祁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臣在呢。”

      俞言:“……又在琢磨些什么呢。走吧,我送你回帐篷。”

      陈祁连忙一拱手想回绝:“不用劳烦了,臣自可……”

      “自可什么啊,你知道文官帐篷区在哪边么,数十顶文官帐篷你又知道哪顶是你的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可算了吧。”

      俞言一晒,转身就向着一个方向走去,陈祁连忙跟上。

      这次两人走在夜色下的营地里身后却没了刚才那队跟着的宫人,俞言没有带宫女行走的习惯,除了营地里巡逻的兵士和来往的仆从,他两身边竟清静的很,再无旁的人跟随。

      夜色静好,不知是因月色太美,还是俞言那首小调仍徘徊在心间,陈祁竟然心思一动停下了脚步,似乎有话要说。

      俞言察觉背后的动静,疑惑地回头去看他。

      月色下,陈祁的脸庞依旧消瘦,却不知为何浮上一丝晕红。他裹着俞言那件月牙白绣银龙纹的披风,暗红的带子松垮垮地系了个半月结,垂落在陈祁青色的官袍上,视觉上仿佛是俞言标志性的红白色把时常身着青色官服的陈祁整个人包了起来一般。那个身体羸弱却惊才绝艳的文官静静的站在月色下,晚风刮起他的袍角,那股翻滚着的广袖波浪衬得他犹如临云之姿,卓尔不凡。

      俞言微微眯眼,等着他开口。

      陈祁沉默了一会,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一如朝堂上那般温和清朗,此时没有特意加大音量,略微低沉,反而更有一番悦耳。

      “殿下竟然已经知道我有问题,竟又这般维护……此般为何?”

      陈祁直视着俞言的双眼说着,仿佛正在谈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正面点燃了两人一直藏在暗处的矛盾。

      俞言哦了一声,来了兴致。

      摊牌?有点意思啊……

      俞言与他隔着三步之远的距离,桀骜一笑,说道:“我舅舅看人果然准,你很有种,不像个文臣,反倒像个武将。”

      陈祁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俞言一身素白绣银龙纹骑装身姿笔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军人的挺拔和皇室的威严,一举一动根本就不像个女人,比男儿还要彪悍三分。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杀气重重的女人,竟然会心细到知他冷暖,还对他多有照顾,观景台上给他盖的披风,篝火宴席里特意为他取得炭火添火盆,还有用来换掉酒水的热茶……今晚的一切似乎都在挑战他对这个女人的认知。

      他要将她当成敌人,那么她也要当他为敌,不然两人根本就无法构建‘敌对’这个最基本的关系。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陈祁在心底默念着这句话,硬生生将心底那丝动摇给压了下去。

      俞言不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但她一向擅长单刀直入,正面阳谋,所以这个直性子的一国长公主没有给陈祁反复催眠自己的机会,开门直入道:

      “你和荆国有什么关系?”

      陈祁微微一笑,不答。

      俞言也料到他不会在此刻自爆家门,没有在意:“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必定不会是对我大禹有利的事情,单就你窝藏三年前诈死的荆国旧将这一点我就足以把你当危险分子甚至是间谍来看待。”

      陈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窝藏?也许我对家仆的身份并不知情,也只是一个受到蒙骗的无辜之人而已。”

      俞言:“你肯定知情。你用来召唤你家仆们的信鸽是军用等级,根据我手下人的鉴定,至少是甲级以上驯化程度的信使,要训练出这种等级的信鸽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只有极其专业的人才能驯养出来。作为一个普通的文官,你从哪得到这只信鸽本来就很有的查了,加上你还用它来联络家仆,说你没问题,谁信。”

      陈祁:“信不信自在人心,殿下可有铁证?”

      俞言沉默了,如鹰隼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面不改色推卸问题的陈祁,没有说话。

      陈祁微微一笑:“而且我也没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有问题,我承认了我是有些不能说的小秘密,我问的是,明知我有问题,甚至可能是你所说的‘危险分子’或者‘间谍’,你为何……还是对我如此百般照顾。”

      陈祁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件织锦布料的月牙白披风,指尖传来温润柔滑的触感,这件价值不菲又绣着皇室龙纹图腾的袍子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让他在微凉的夜晚不受冷风的侵袭,也扰乱了他原本平静的心绪……

      俞言一听,有点愣。

      “呃……我对你哪般照顾了?”

      陈祁听闻,懵了。

      “……你亲自给我披上你的披风。”

      “你不是冷的打颤么?”

      “你还带我入宴。”

      “你本来就在篝火宴上有位置啊。”

      “你给我取了火炭安置火盆。”

      “你身体弱,而且还带伤。”

      “……你还给我亲手给我撤掉酒水换了热茶。”

      “那是因为林秋墨说你要是在养伤期间喝酒就要死翘翘啦。”

      陈祁:“…………”

      俞言一脸茫然:“……??”

      如果陈祁对俞言的词汇库了解更深一点的话,就能找出一句话来形容他此时对俞言的看法了——

      ……妈的,她智障么。

      两人站在那里,一个满心复杂得不知道是想自裁还是干掉对面的人,一个满头问号不知所以然,都愣了半晌,没人说话。

      俞言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些尴尬,她挠挠头,说道:“呃……那啥,我、我送你回去?”

      陈祁没说话,闷头就往前走。俞言赶紧追上,还嚷嚷着:“诶诶诶——你怎么了?生气了?为啥生气啊???我说错什么了么?!呃……那什么,不是那边,走这边……”

      陈祁:“……”

      直到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陈祁帐篷前,这股迷一样的气氛还是未消。

      俞言:“……这就是你的帐……”

      她还没说完,陈祁就越过她掀开门帘就要进去。俞言被他甩了一路的脸色,此时他又这般举动,莫名其妙了好半天的长公主一下就怒了!她伸手拽住陈祁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已经大半个身体都走进了帐篷的那人拽了出来,重新拉到了月色之下。

      “你干什么啊?!阴阳怪气的!有事就说出来,拉这个脸做什么?!让我猜啊!!”

      俞言怒,陈祁却没有搭理她,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胳膊发脾气,没说话。

      两人的争执吸引了周围守卫和巡逻的军士,那些负责治安管理的士兵们见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往这边跑。

      “那边在做什么!”一个领队的士兵大声呵斥道。俞言猛地转过头,张口就骂:“滚去巡逻!没你们的事儿!!!”

      那队士兵这才看清楚发生冲突的二人的面貌,来不及告罪就被俞言一句怒骂赶了开来,整个小队的人连忙退避该干嘛干嘛,再也无人敢过来询问。

      陈祁淡淡的看着俞言怒气冲天的脸庞,在帐篷旁的火把照耀下,陈祁发现这个年已二十有四的长公主竟然是个鹅蛋脸,圆俏的脸蛋上一双杏眼清澈有神,眼角微微带勾,若是稍作装扮,也该是个动人的美人儿。

      俞言一看陈祁那眼神就知道丫的又走神了,气的直咬牙。

      “你有什么事能不能直说?你的伤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我照顾你两下又怎么了??你的身份我还暂时不清楚,但你对我算是有恩,我照顾你天经地义,怎么这点小事你都要生气?你到底在生气什么鬼啊?!”

      陈祁的脑回路简直让直性子的俞言甚感心累。这人整天都琢磨些什么玩意儿啊?!!

      陈祁微微低下头,直视着俞言怒气满满的双眼,开口说道:“……只因为我在车上护了你一次,你就明知道我可能是敌人,也一样照顾我?报……恩?”

      俞言满脸疑惑:“有什么不对的么?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是敌人也好,是友人也罢,你护过我,我就要回报你。这个逻辑很难理解么??”

      陈祁听闻一哽,直直地盯着俞言一会后,忽然就满脸通红地伸手盖住脸,低声咒骂了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啊,这人到底什么神逻辑——

      小陈探花猛地甩开俞言的手,再次想冲进帐篷,俞言一愣,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话还没说清楚!你给我站住……陈祁!”

      谁知这小陈探花还没来得及躲进帐篷,就自己先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俞言一惊,连忙凑上去扶他。

      “你丫又怎么……噫!好烫!妈个鸡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敢不敢吱一声!!”俞言扶起脸庞火红一片的陈祁靠入她怀里,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火热的额头,这才发现这个脸颊红了一路的小陈探花不是被风吹的脸颊红红,而是他妈的又发烧了!

      陈祁意识模糊地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结果没折腾两下就彻底没了力气,只能乖乖的躺在俞言怀里,大口地喘息着。

      俞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高温,有些慌了。

      她一把打横抱起陈祁,将近七尺的大男人竟然被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迈开脚步就往医官帐篷赶。

      陈祁凭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拉起披风盖住了脸……

      ……操,他活了29年,这张老脸算是在今晚全丢尽了……

      这一刻,陈祁连死的心都有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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