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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3 ...

  •   梁国,丰驹城,官邸门口,商梓悠过的很是悠哉。
      秦陵瓛及时命说客与城中较为通达的老者相谈,说明诸事缘由。只要这些德高望重之人确信她所言不虚一心为民,那舆论不久也会被扭转过来。
      这是她的考量,而商梓悠另有一番盘算。
      既是想借民心做文章,那对方未必没有后招。愚笨之人向来随波逐流,若哪日风向一转,刀锋迟早还是要向着秦陵瓛的。商梓悠是厌倦了这些耗费心思又收效甚微的计策,干脆每日抱着一把长刀,大喇喇往府邸门口一坐,翘着二郎腿,啃着各式干果点心,又或者摆弄两卷古籍,洒脱自在。而那一把从不收回鞘中的长刀就明晃晃的摆在身侧,任是再怎样鲁莽的村夫也被晃花了眼,不敢靠近分毫。数日来虽有纷扰之声,倒也太平无事,只等再过几日那些个脚程慢的官员来到此接任,丰驹城这烂摊子便不必再费心了。
      他是这么想的,秦陵瓛又怎会如他一般?虽说是有人暗中使计,可她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令百姓遭难,今日所受之苦她并无半句怨言,心中想的也是等丰驹城重归太平,她才好放心离开。只是商梓悠所携公函至今仍未宣读,璋王若是写明要调她出城,她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盼着这人心没有那么诡谲,让她能够好过一些。
      可终究,天不遂人愿。
      五月下旬,正是燥热。她一直不顾商梓悠阻挠坚持处理公务,虽疲累好在伤势是日渐好转的,可偏偏这一日,她才由何静姝侍候着换了药,下榻之时却一脚踩空,重重跌在地上,再没声响。
      何静姝自是大骇,慌不择路逃出房去,一面喊着一面到门口扯了商梓悠进来。他原本正摇着折扇吃着水果驱散暑热,被她这一拉,折扇也丢了,水果也扔了,只一把长刀回鞘,收在腰间,大步奔进房去。
      房中已有几个下人应声赶到,正七手八脚的要将秦陵瓛架起来,商梓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抱她起来,暗暗垂眼打量了这几人一番,并没说什么,便快步出来,未走几步,正撞上追过来的何静姝。
      “才遣了小厮去请医官了,还是,还是先让秦姑娘歇歇罢。”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商梓悠并不管她,仍旧大步流星,如风一般迅疾。
      闪身已是医馆,寻常医官他连正眼都不瞧一眼,只几步转入后堂,见一小屋药香缭绕,推门便入,耳边立时传入孩童微弱的哭声和呻吟声。
      “孟医官,你且先来瞧瞧秦将军。”
      这正是孟医官救治那些病重患儿之处。最初火海里救出来的有十三个孩子,两个伤势极重的一个已经亡故,另一个还尚在昏迷。几个伤势轻的早已回家,除了那昏迷的,还剩四个孩子连同一个流浪儿在此地,全由孟医官一人照顾。他本已积劳成疾,照料孩子又是最不省心的,几日里,已经要瘦脱了人形。可商梓悠此刻是别无他法。
      “秦姑娘这是怎么了。”孟医官先将手头之事了结,才倚了拐杖近前来,验伤搭脉。
      “听身边伺候的人说,是忽然倒下了。”商梓悠顾不得抹去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急急地说,“分明近来眼见着一日好过一日,都要可以出门了的,这怎么……”
      “天气太过湿热,秦姑娘又每日劳碌,伤势反复是正常的。”孟医官示意商梓悠抬起她的身子,迅速瞧了她背上和后脑的伤,“秦姑娘近来的方子都是谁给下的?”
      “是傅医官。”
      “啧啧。”孟医官咂了咂舌,“药倒是中规中矩,只是他不善应变,偏这凡胎□□处处有变。我再给你多写几副方子,你抓了药就带秦姑娘回去歇着吧。她身子强健这一次还扛得住,可若是一直操劳,难免会生出第二次第三次祸事来,到时怕是我也回天乏术。”
      言罢,提笔数行小字,已是数个药方,对应了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病征。商梓悠深深一揖,接过那方子遣人抓了药便回去。
      “璋王,痛。”才出门,怀中佳人忽的一声嘤咛。
      他低下头去,却见她脸色惨白,五官已拧在一起,心口兀的像是被什么狠狠揉了一下,疼到窒息。
      “君上要是在这里,大抵早便为你疯魔了。”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回到卧房,只剩了何静姝一人守着,见商梓悠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商将军还请歇息罢,我来照顾秦姑娘。”
      商梓悠睇了她一眼,别过头去,自顾自将秦陵瓛安放在榻上,这才开口:“不必了。何小姐是大家闺秀,哪里能做下人的活计。秦将军的事,军中的人来操持就够了,何小姐还是先顾好何府的事吧,不送。”
      “可是我……”他的逐客令太过明显,何静姝赶忙辩解一句,却又被他打断。
      “我知道何小姐尊贵,需秦将军亲自相送。可我们秦将军实在身体不适,抱歉了。”他颌首,目光却并未垂下半分。
      何静姝闻此,如何还能留,咬唇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只得悻悻而去。
      商梓悠坐在榻边,拿了汗巾擦去她脸上的汗珠:“瘟疫,战伐,内乱。这丰驹城我们不呆了。我这就给君上写信言明一切!”
      说罢,他起身抬腿便走,袖口却蓦地一紧。
      “不行……”她勉强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哑着嗓子说,“不能告诉他。”
      “平时都低眉顺眼,你一病就如此,分明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在落井下石!这口气就算你忍得了,我也忍不了。”商梓悠横眉立目。
      她轻笑起来:“你不是向来豁达的么?怎为这点小事就动气了?天下间委屈的事多了,这又算什么?你去找他告状,你是要他怎么办?装着瞧不见你又要去烦他,可真动了怒,这天下就要不安稳了。”
      “你倒是向着那些刁民,也不瞧瞧自己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他翻了个白眼。
      “我?我怎么了?”她眯起眼睛,“再难熬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是,这偏远小城民智未开,可这是当权者的过错。苍生如蝼蚁,本就可怜。”
      “可怜?”商梓悠冷笑一声,“可怜人犯的错就不是错了么?休说这些刁民无半分可怜之处,就是那些断手断脚的乞丐,若行如此不义之事,我也是要当头一棒打到他悔过痛哭。”
      “你歪理素来多。”她摇了摇头。
      “你说我是歪理。”他哼了一声,“那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再好好辩一辩。你现在是烧糊涂了脑子,我不与你计较。”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小人不才,比秦将军只大了一月。”他摇头晃脑地说。
      她挑起眉头叹了口气,遥想璋王、斥奴、郁珩都比她大上数岁,郁荇是个鬼灵精,也要长她三岁,到了这里,又要因着这区区一个月被商梓悠压着,实在不甘。
      她还没来得及抱怨,房门忽的被人叩响:“禀报商将军,尧都派遣之官员已到。”
      她勉强抬起头来应声:“我这就……”
      “咳。”商梓悠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拦住了她,“你这副样子去见那些个当官的是要吓死谁?人家叫的可是商将军,我去便是,再说公函还在我身上。你老实躺着,要是暗搓搓差使人或者爬到案边去瞧那些无用的琐事,璋王那封书信你可就别想看了。”
      “你这是要威胁我了?”
      商扬唇一笑,从怀中取了木匣出来,晃了晃:“我自然是在威胁你了。不过,接掌丰驹的官员这一来,我们离重返战场也就不远了,将军也知道战场是个什么地方,总不好拖着这副病体死在外头吧。”
      她深知这道理,也只好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假寐,劝自己勉强信商梓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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