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成攻略》鹿舒

77、第077章 黎明之前

　　她坐在园榻上，屈着膝，手中握一本书，懒懒散散翻的漫不经心。
　　不远处宽大的床榻之上偶尔传来几声咳嗽，笼在细细袅袅升腾起来的熏烟里，染上几分迷离，惊扰不到她。

　　微生韫进来的时候，替守的人立即起身，无声摇摇头，走出去。
　　他如常的皱了皱眉，已经三日，即使他不在，也让人进来一起守着，她却特别安分，点一盒香，吃吃睡睡，闲了就翻翻书。
　　如此平静，倒让他有几分奇怪，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可是……眼下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出不去，哪怕一丁点消息也传不出去，至于贺兰真，也已经控制，根本没机会做些什么。

　　这样一想，那浮起的淡淡的不安也散了去，他走进去，在贺兰苍榻前站了会儿——年过半百的老人眉间的惨青之色似乎淡了些。
　　这些时日一直用药让他昏睡，需要他清醒时也是就用银针刺入穴道，让他清醒，却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听他的，他控着他的生死。
　　也是时候了，药效总会越来越差，而且这香似乎有舒缓神经的作用。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清醒过来吧？”微生韫走过去，半蹲下来，拨弄着熏香，轻笑道，“即使有用，你觉得温修远能等到那时？”

　　秦九歌两指夹着书页，闻言看他一眼，低眉，淡淡翻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那我便看看？”说罢，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看一派无所谓的人，“一切就在明日了，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场好戏，希望阿九到时候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秦九歌轻笑一声，没说话，目光一行行扫过书页。

　　微生韫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又出去。
　　他出去，立即有人进来，站在不远的地方，监视这里的一切。

　　帐外有悠悠的风游走，秦九歌抬手将香烧得更浓，不一会儿床上的细微的咳嗽声便彻底消失，立在一边的士兵突然觉得有些困……

　　微生韫在晚间回来，如白日一样，监视的士兵朝他摇摇头，便走出去。
　　“怎么这么香？”他皱起眉头，“这香虽能安神，一旦过量，又会适得其反，你不觉得头晕吗？”

　　秦九歌依旧在看书，右手边摞起一摞，她头也没抬，“闻多了也就习惯了，我整日呆在此处，再浓的香也闻不出味道来。”
　　微生韫不疑有他，掀开了窗帘透气。

　　透过窗子看出去，外边团着簇簇火把，照亮这一方天光。
　　一切就在明日了。

　　同一时间，那走出去的士兵，没有回安歇的营帐，穿过来往不歇巡视的队伍，他走到层层包围的大帐前，路过，接着往前走。

　　都知道他是大王帐前侍候的人，并无人在意，更无人注意，此刻他双眼空洞，茫然。
　　他走过之后，大帐前的草地里悄无声息多了一枚令牌。

　　风吹过，静躺在大帐前的铜色令牌覆上一层湿漉漉的露气。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守卫的士兵们安静的打起哈欠，苍穹之上，星辰漫布，低低起伏的青草里突然探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手指一晃而过，那隐隐闪着金属暗泽的令牌也一道消失不见。

　　混乱发生在三更过半，突如其来的大火由公主的大帐燃起，长风涌动，瞬间席卷周围的几个大帐。
　　平静的草原之上喧嚣响起，无数士兵奔走相告，组织起救火队伍。

　　位于贺兰部中心的最为尊贵的大帐，里面三人静坐。

　　微生韫霜色衣衫整洁干净，他单手撑着头，浅啜着茶，这人一贯的清雅做派，向来喝不惯草原的羊奶、酥油茶，早早置办了整套的茶具。
　　作为草原巫医，却丝毫没有草原人的习惯与气质，却坐在一旁的贺兰部之主毫不在意。

　　贺兰苍端坐一旁，双手搭在盘坐的膝盖，双目直视前方，目光因为长时间的昏睡和熏香的作用显得浑浊，他在看对面的秦九歌。

　　秦九歌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翻看手中的书册，一本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

　　“你就是宁和郡主？”贺兰苍突然问道。

　　秦九歌看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书，倒了杯茶递过去，“正是。”
　　淡淡一笑，看一眼他旁边的微生韫，“倒是不知道大王竟和我这位北魏的故友认识。”

　　话音未落，贺兰苍脸色一青，当然，秦九歌暂时无法判断他是因为被拆穿和北魏交联而脸青，还是因为知道她这大晋郡主和北魏交联而脸青。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人已经离开了。

　　微生韫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姿态，并不准备插话，杯中的茶已经喝完——火应该也灭了罢。

　　“大王——”
　　“进来——”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禀报的声音，贺兰苍一个扭头，就要站起来，却因为头晕眼花又跌坐回去。

　　禀报的士兵已经进来，单膝跪地，“大王，火已灭，可是公主失踪了！”
　　“什么？”贺兰苍愣了一会儿，挥挥手，示意那人下去，那人顿了一会儿，又道：“不派人出去找吗？”

　　需要他找吗？
　　贺兰苍揉揉额角，缓解头晕。他是起火之时才被唤醒，这场火起的蹊跷，目的太明显，摆明了就是真儿为了脱身故意为之，如此明显的意图，那人要找早就动作了，不用等他。把他唤醒也不过为了让他发号一下施令，以免引人怀疑。
　　可样子还是得做。

　　“你安排人去找……”贺兰苍疲倦的撑起头，再次挥挥手。
　　那人退出去。

　　帐帘合上，帐内再次陷入沉寂，好一会儿，贺兰苍目光祈求的看向微生韫，“你……真儿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与她为难，我什么都听你的……”

　　微生韫轻笑一声，“大王这话就说的见外了，我什么时候动过你的人分毫？”
　　他说着闲闲理理衣袖，“你贺兰部私自窝藏朝廷叛贼，大乱将起，我倒是想好好的将他们保护起来，不过——总是有人不明白我的苦心。”

　　“那你为何不拦着？”贺兰苍紧蹙起眉。
　　“这就要问郡主了。”微生韫举起茶杯，掀眼看来，露出一抹笑。

　　贺兰苍果然砖头看来，秦九歌还在沉思。
　　叛贼？谁？
　　她握住茶杯的手微微顿住，察觉紧逼的目光，一抬眼就撞上贺兰苍浑浊藏利的目光，秦九歌一个敛眉间，看向微生韫，撞上他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郡主和贺兰公主是好友，贺兰公主此番动作必然少不了郡主的撺掇”他重新斟一杯茶，“可贺兰真素来不同于普通女儿家，领兵打仗，巾帼英雄，她此番出去，定会往她领军的队伍去。”
　　“她如果想要领兵对抗明日攻过来的外敌，亦或投诚，都可能没有活路。郡主此番，当真是失策。”

　　“我看未必。”秦九歌淡笑，“这草原是大王的草原，将士是大王的将士，王令所受，不会听从贺兰公主安排。她一旦发现无法指派军队，未必会在那里坐以待毙。”
　　“我若没猜错，你是想借明日战事，致温修远于死地——死于大晋军队之手。可你有没有想过，明日来的会是大晋军队吗？即使是也是青凤军，青凤军如何会杀他？如若你是想要带军的容修手下的首领动手，未必太冒险，为了以防万一，你定然还安排了贺兰部动手，我这么说没错吧？”
　　“最后一旦动手的是贺兰部的人，你所有阴谋成功的几率就大打折扣。”

　　“你对他还真是有自信。”微生韫半眯起眼，眼尾上挑，微微生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我便与你打一个赌，明日大军入境的定然是容修带领的大晋军队。”

　　……

　　夜还很长，帐内的三人都没有睡去，微生韫煮茶，秦九歌看书，只有贺兰苍时时隔着帐帘望向天外一方，面露忧色。

　　微生韫到底有几成把握，秦九歌不知道，她自己有几成把握，她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只是——不能后退罢了。
　　微生韫所说的叛贼大约是藏在那些难民之中的巴穆特的权利高层，依温修远的气性，大约会拼尽全力保全他，未必会将人交出来……
　　此番她赌的不过对容修的最后的信任。

　　天明时分，一线薄红喷薄，撕裂暗沉苍穹最后一抹黑。

　　远方有大批人群涌来，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
　　来人不是军队，而是百姓！

　　今晚还有一更，不过会很晚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