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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八回:命数艰难,各人自有一劫 ...

  •   “真是像啊,这孩子还真是烈性。”太皇太后颇有感叹,“母后……”不知何时进殿的于太后面上几分不自然,“多谢母后出手相助。”

      于太后犹豫了下:“广玉长公主已经首肯了,只消明日推了那蓟氏出来,吴家应当不会有二话。”

      “哀家老了,这些个事本不该插手,你有自己的想法,但这个洛家丫头到底是命苦,哀家瞅着她并无半点入宫的意思,你且看好皇帝,事事推到那丫头头上,有违你太后的贤明大度!”发觉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太皇太后抬眉一笑:“这后宫嫔妃是为了给皇家繁衍子嗣的,可不是甚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充数的。皇帝还年轻,你这做母后的也叫他收收性子,但后宫好些个蚁穴,是时候拔除一二了。这郭蓉妃去‘蓉’字,扣三月俸禄,着殿中静修一月,这段时间皇帝也不必招幸她了。”

      “是。”于太后并非不知进退之人,心知自己因一些旧事在微蓝身上动的小心思被太皇太后察觉,忙躬身求道。

      “你已是太后之尊,皇上龙位稳固,何苦再揪着这一个小女子呢?鲁王无心皇位,即使那馨娘之事是拖他下水的缘由,这么多年了,他幽禁在宫外,也合该心中敞亮了。再者,他并非我皇室血脉,实实在在的丑闻一件,你授意皇后去对付洛微蓝,打得可远非洛家的脸面,有心的人若把这事翻出来,哀家看皇上这皇位还如何坐得稳!”

      “母后!志儿仁善,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于太后辩解道。

      “皇上自幼便心智坚定,有惊世之才,鲁王既非皇家血脉,于哀家而言不过是尘埃。只叹哀家不能亲手了结了石氏这个贱人!”太皇太后晃了晃神,“今日哀家倒是想起许多旧人旧事,不由得就将话扯远了。广玉那里你是如何说的?她对你有提携之恩,又是皇上的采生人,不可坏了和气。”

      “母后,殿下对洛微蓝本就不太满意,奈何她家峤幺一时被晃了眼,非她不娶。臣媳去的时候,殿下正在卧床休息。臣媳与她剖析了利弊,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怎么?你应承扶曦儿上位?”太皇太后眼尾一挑,上上下下打量于太后。

      “母后说笑了。”于太后有些惶恐,“吴洛两家要是愿意,也用不着臣媳出手。洛微蓝到底只是个旁支的嫡女,哪里比得上慧妃金贵?”

      “哦?是怕那丫头入了宫同慧妃争宠?”太皇太后额前的皱纹深刻,“广玉也算是风光一世了,如今遣去吴府的太医都道她是油尽灯枯,只凭一口气苦熬着。往后皇上也大可宽心。不过有吴洛两家在,皇上可得对慧妃好些,这两大世家未曾送过任何适龄嫡女入宫到底为何,他这帝王心里还需掂量清楚。”

      “是,慧妃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皇上,可奈何皇上心里更欢喜青梅竹马,骄横刁蛮的兰妃,对慧妃不过面上工夫,这着实叫人头疼。”于太后叹气道。

      “也罢,帝王无心无情才是常态,你对慧妃多看护些,一来全了两大世家的面子,二来宫中有些品级的宫嫔眼红她,亦可有所牵制。”

      “母后思虑周全。”于太后淡淡叹口气,她虽居太后之位,可手中实在无半点权威,志皇大业未成,放眼朝野,他们娘俩还要再忍耐些时日。不经意间想到什么,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你是想问,哀家为何多次对这洛微蓝存有怜惜?”太皇太后游目四周,眼中无物。

      “是,还请母后指教。”于太后恭敬地一拱手,表示洗耳恭听。

      “哀家在做皇后的时候,宫中最小的公主活泼讨喜,性子也温柔。虽不起眼,倒也省心,当时志儿的皇爷爷坐起皇位来,比之志儿今日更是如履薄冰。长公主权势滔天,仿若随时可以取而代之。与之对比起来,小公主便尤为可爱。”太皇太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回忆之中,于太后闻言,睫毛微动。

      “母后说的可是……和亲乌羌的铃兰公主?”

      “正是。可事情的真相却不是史书上所记,铃兰当初是要逃嫁的。就像今日洛微蓝一般,在大殿之上狠命一撞。”

      于太后的心被太皇太后的语气带得狠狠往下一坠,转眼间太皇太后已是语气悠悠地继续,好像在对自己说,又好像是在呓语:“你说平日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为了一个男人跑来同哀家求情,迷了心窍地想要同他终老?”

      于太后心神一震,不敢说话。

      “定情信物就是吴君峤与洛微蓝的那块血玉牌!铃兰啊,铃兰,真是可惜了。”太皇太后眼光微闪,“都是可怜人,无情好,无情人最逍遥。”

      此时于太后已彻底止住气息,“都是过去之事了,母后还是莫要再想了。”妄图结束话端。

      “人老了,眼前之景也就模糊了。过了吴君峤的七七,让南海郡王赶紧带她走,京都风波太多。她若走了,卷起的风波就少了几许,也叫她免被卷进风波来。”

      太皇太后的耳边荡起一把柔弱的声音:“求皇嫂,求皇嫂……”已是迟暮的太皇太后看着殿中的袅袅青烟长久地陷入了沉默。忽而才招呼道:“下去罢,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

      月上中天,蕴笙按耐不住,去揽香殿中寻兰妃。

      “慧妃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你妹妹的事,我无能为力。”兰妃倒是直白,略过蕴笙的回应,她接着道:“这几日皇上对我亦是避而不见,算起来太皇太后已是格外开恩,能让她在明日再见吴君峤最后一面,慧妃若是再强求,恐给自己招来祸患。”兰妃微微沉吟:“各人命数不同,能不在宫中苦熬着,她的福分已是越过了许多人,现下的局面,也不知是多少人帮她挣来的了?”兰妃语气冷淡,似乎觉得蕴笙有些小题大做。

      “蓝儿她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一些事即便不满意,也很少反驳。这次她却执意去殿中撞柱,可见她对公孙雪当真是星点想头都不曾有过。”蕴笙沉思半晌,低声应道。

      “依我看,南海郡王花了这般大气力,还买通那蓟御女,但凡那孩子有些聪慧,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差。再说,……”兰妃突然冷笑,“她也聪明,没给自己撞出个好歹来,是不是做戏也未可知呢?如今啊,宫中上下俱是夸赞她贞烈,明姑娘在静苑晕厥过去的这几日也不算白费。”

      蕴笙一时被兰妃的话说得气极,可叹她还有求于人,不敢多言。

      “你我都不在殿中,殿中情形如何并不清楚,如今你要因着这些许小事同我置气,我也是无法的。可要说最呕气的还不是玉涟公主?”兰妃又是一阵冷笑,“皇上生怕别人知晓他这一母同胞的妹妹蠢钝无知,当堂就发落了她殿中的奴随主状的小宫女。玉涟公主倒是想出席吴君峤的七七呢,在宫里闹了好几天,却被太后锁在了殿中。如今明姑娘名声得了,也不必守这望门寡,还有甚不满足的?”

      “大理寺虽发落了蓟御女,但其中缘由,必然不是牌面上摆得这样简单的。”蕴笙抿了抿唇,皱紧了眉头,不想再和兰妃在微蓝是否做伪的事情上争辩。

      “推个把替死鬼出来也是正常,谁让她既无恩宠,又不知死活呢?明眼人都知皇后,太后与此事都是脱不开干系的,蓉妃……呵郭妃和玉涟公主倒也横叉一杠,不过我倒是听说,良夫人在占卜之前,可是一反常态地亲自送了份糕点给郭妃呢,毕竟郭妃近来身子不爽,皇后焉能不帮她照应着点大皇子?”

      “哦。”蕴笙依旧兴致缺缺,兰妃眉眼冷了冷,“我当明姑娘那副清高样子是哪里学来的?敢情有个这么好的姐姐替她打算着,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的。”

      蕴笙默默捏了捏自己的手,低头不语。忽而闭眼轻轻叹气道:“兰妃姐姐,……蓝儿她……皇上那儿,还有劳姐姐费心。皇上这会子全然不想见我,逼得急了,也怕祸及家族。这些道理,想来姐姐都懂。”

      “是,所以慧妃不必麻烦了,这次的事儿你若不想罢手,那么往后你我也不必相交了。”兰妃语气冷硬,“该说的我都说,余下的慧妃你不必多言,请回罢。”

      此言一出,蕴笙一惊,面容紧绷。随行的南云想要说话,被兰妃一句话止住:“你若是跟着这样的主子,还不如到我宫中来。”

      说着又淡淡看蕴笙一眼:“慧妃虽然事事顺心,可普天之下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自有你的姐妹情深,家族萌庇。可这世间就偏偏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慧妃,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我的族人贪生怕死,我今日焉能在此间?安吉白茶你且拿回去罢,你不折腾,咱们还是可以亲亲热热地做姐妹。”

      蕴笙语塞,兰妃一向清高,但待她还算直爽,此刻一句怨怼倾泻而出,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那……告辞。”蕴笙低下头,无奈地出殿。

      身旁南云亦步亦趋,见蕴笙神色不愉,心中暗暗担心。“小姐……”南云声音哑哑的。“您已尽力了,蓝儿小姐一直聪慧得紧,区区一个郡王爷,于她无碍的。”

      蕴笙走在幽深寂寥的宫道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闭了眼,“回去给我抄一百遍清心咒,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往常的称呼,不可再念了。”

      南云一愣,慌忙跪下讨饶,“慧主子教训得是。”

      蕴笙蹲下身扶起南云,脚下的石板路和着晚间的湿气滑得厉害,萦绕在鼻尖的芬芳开始恼人异常,冷月撒下清辉,却遮不住蕴笙胸中连连的憋闷与怒火。一旁低矮的花草树汁擦到蕴笙的裙角,她一挑眉,没有说话。

      “何人?”一声尖细的声音,“宫禁时分还在宫道上乱晃悠?”蕴笙一抬头,见一个中年黄门打着晕黄的灯笼,领着一个神色淡漠的男子。

      男人看清她后,拍了拍黄门的肩膀,“见过慧妃娘娘。”隔着黑夜的特有模样都不难觉察出黄门的神色,他皮笑肉不笑道:“慧主子,您可仔细着些,更深露重的,小心滑了脚去。”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秀美的容貌上笼着一层清冷的月芒,眼中忧思无限,静静道:“公公不必送本王出去了,送慧妃娘娘一程罢。”

      黄门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请罢,慧主子。”不在意地躬躬身,光影疏微,蕴笙轻声对男子行礼,“多谢鲁王殿下。”

      鲁王眼神温软,目送蕴笙离去。月往西下,鲁王青衫如云,淡淡摇头,“同是天涯沦落人。”心下一寸一寸地发冷。

      今夜皇帝急召他觐见,想是近来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那明姑娘算起来他见过两次,蕙质有余却略有冲动。可这宫里该如何,还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的吗?皇帝已昭告天下,为南海郡王公孙雪赐婚南郡洛女子,只是天下诸人的悠悠之口,叫他如何能堵住?强逼为未婚夫守节的女子和亲,终归是不智。

      空荡荡的宫道,鲁王微抬了下巴,看得夜空星子闪耀,嘴角却翘不起来。

      “皇兄,这是家事亦是国事。吴洛两家朕已安排妥当,那洛微蓝也被拘在宫中待嫁。朕在圣旨中言明南郡洛女子,倒是特意避开了洛微蓝的名讳,以免激起将士的不满。”

      鲁王神情淡漠地点点头,“皇上忧虑的是。”

      “这事说起来对洛微蓝的确是不地道。皇兄也知筠儿向来娇纵胡闹,弟也不知她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指使蓟御女偷偷将洛微蓝的牌子放到了择选之列。那洛微蓝确实是貌美,这后宫佳丽怕是有所误会,多半也过了趟浑水。可事已至此,朕再不想扩大事态,只让公孙雪低调点把人接走便可。偏偏洛微蓝在大殿上撞柱惊动了皇祖母,还叫称了句贞烈,明日再要去拜别吴君峤,弟唯恐出了甚大事……”

      “皇上英明,相信皇上自有决断。”鲁王恭恭敬敬地拱手,对上明帝的苦笑不堪,“皇兄这些年倒是谨慎不少,弟……”

      鲁王低下头,没有看明帝,只顿首道:“臣这些年在山庄养病,多劳亲眷照顾,可多少遗留了些病症,是以人木讷些,还望皇上海涵。南郡洛女子一事在民间确实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吴洛两家既已无碍,只望南海郡王如愿后及早出征,早日勘破乌羌蛮荒才是国之大道。臣私以为,些许儿女私情与国家大事相比,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

      “皇兄大义,不说这些恼人的事了。”明帝顿了顿,“皇兄虽高义,可先皇到底只留下你我两支血脉,皇兄合该及早立下个王妃啊,母后那儿是担心得紧。依弟之见,皇兄对当时高太傅所提及的兰姑娘倒有几分情谊,不若……”志皇轻声细语地劝道,不料鲁王有些激动地截掉了他的话。

      “皇上,臣福薄命浅,早年一病终难寿全,心中早就断了娶妻生子之想,以免祸害了别家姑娘。”

      明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一翘,又被自己侧脸平缓了些。“皇兄如此说,倒显得朕庸俗了些,看不破这红尘种种。”

      鲁王微不可查地将眼神在这位少时便心机深沉,善弄权术的帝皇身上凝了凝。人是他接进宫来祈福的,定也是他动了心思,引得后妃联手动作的,可如今他再无奈亦是万万拗不过公孙雪的。为了乌羌这最后一战,他是不得不低头。然而若真做主强逼想要守节的女孩儿嫁人,皇帝的脸皮就算是厚如城墙,也是抵挡不住天下人之口的。太皇太后横插一杠子,洛微蓝怕是没法子帮皇帝分担掉怨毒与咒骂了。

      “那明日便有劳皇兄代弟安抚广玉长公主了。”

      鲁王还是冷淡地点点头,恍然什么都未察觉,礼数周全地出了门。直到打发掉一旁阴阳怪气的黄门,他才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苦涩一笑,吴家洛家既已首肯,想来明日叫他鲁王过府悼念吴君峤,也是好戏一场。时也命也,这洛微蓝可怜,可惜,但各人命数如此,如何逃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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