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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污名 ...

  •   “要说这南海侯公孙雪,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乌羌王族,虽说宣德八年乌羌族被华熠所灭有他一份头功,但他在少年英才之时就已被明帝赏识,又因征战四方而荣登战神之位,此人一生可谓贵极!天生的好命!”

      “只可惜现下垂老,王妃薨了,只一儿一女守着他,难免凄凉。幸而我华熠朝宽泛……”

      茶楼里总不乏些好事者,说得真真的,好似各个都将事情的尾末了解得清清楚楚。我闻言撇撇嘴,低头继续用面前那盘粉嫩的糕点,瞧这架势,估摸着后头便要盘一盘老爹的情史了。

      自明帝故去,继后洛蕴笙扶持了自己的长子任世曦登位。自此,一直被皇家压制的洛家才渐渐扬眉吐气起来,每年都有无数谏臣对出身洛家的这位太后诟病非常,认为她损了洛家百年书香门第的清誉,但强硬霸道的洛太后岂能被这些声音扰了心智?又拉了自己的表外甥女加表侄女吴若涵做了皇后,成功把吴、洛两家推到了整个华熠朝的权利巅峰。吴家尚武,洛家重文,这两家随便一个喷嚏便也够那些颤巍巍的谏臣受的了。

      我摇摇头继续想,这些人倒也没说错。明帝没了后,洛太后对阿爹倒更为礼遇,除了年年该有的岁贡,连他常年四处乱跑的习性都不曾约束。关键是这洛太后每年都要跑来南海郡转转,自我记事不曾间断。这样一想,似乎这事就有点桃粉色。

      难不成是手握重权的太后和国之重臣间遥遥相望的爱情?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细想又觉不像。洛太后不过是每年来祭拜一块立在南海和中原腹地间的孤坟。

      说是坟,不如说是块地界碑,碑上鲜红地书写着一个“明”字。朝廷年年都会花大把银子让能工巧匠为这“明”字上色,只是近年来南海屡屡暴雨,湿气难去,这界碑上一时多了不少湿滑青苔,看得人碍眼。

      那头众人的调侃继续,“要说南海侯与长子公孙鞅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嘛,每每请安南海侯总嫌儿子碍眼多事,说不得几句话便打发他走。”

      “唉?大抵是父亲多爱重幼女些,他家的女儿公孙楠便与兄长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我家表弟曾在候府做工,他就偷偷告诉过我,若非先王妃拦着,南海侯倒是要把侯位留给此女。”

      不知道为何这些个家长里短总会引来别个兴趣,还讨论得如此欢畅,大抵是南海郡有了阿爹镇守,民风也彪悍起来,少了京都里那股子做作的小心翼翼。我打打哈欠,他们这话倒也没错,只不过后来明帝半推半就将爵位丢给了我未婚夫吴若珺的二弟洛若璿。阿爹对此决定欣然应允,倒是我始料不及的一件事。

      故而我在此听到好事之人露出一口黄牙窃笑,“继任爵位的洛若璿姓吴姓公孙还另说呢”,心里可是半点意外都没有。

      洛若璿那小子是我发小,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他随和离的明夫人来南海时不过十岁出头,南海的官家子弟们向来性子野,阿爹连这帮熊小子的爹都不管,更不会管他们的孩子。那天不知是谁挑衅地喊了一声“吴二少”,一群怂货就被洛若璿以一敌三十地胖揍,回家之后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后来……,我默默叹口气,和离的明夫人弥留之际请求阿爹认他为义子,他就给自己改了母姓,每日阴沉沉地在王府的墙角里藏着。虽说我俩是发小,但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以至于我现在想起他来还觉得他像最初印象里那个胆小怕事,躲在母亲身后的瘦骨头。可真要说他是阿爹的血脉当真是绝无可能,阿爹脑袋灵活,哪能是他这般一根筋的家伙能比的?

      “明夫人去的早,走了也有十多年了,人就葬在中原腹地与南海郡的交界处,你们可留点口德罢。”茶馆的小二听不下去亦或是担忧引火上身,连连劝阻着话题的继续。

      是了,当年涉事的达官贵人如今仍活着的,哪个不是位高权重,谁敢开罪他们呢?

      “这桩子事得从二十多年前讲起了,我们又不抹黑侯爷,这些可都是明明白白写到史书里的。”

      “是啊,书中言说侯爷年少时便人品贵重,英俊潇洒。在乌羌时名为那塔木敏达,名字看着风流,外头传得他和明夫人怎样,可真正跟过他的女人也就两个人。”

      我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茶香氤氲。也不知阿爹晓不晓得王府外头这样多的白丁评说他。真正跟过他的女人?那自然只有两个,发妻吉雅娜和我娘。

      “一个是他在乌羌的青梅竹马吉雅娜,另一个便是宣德八年明帝指给他的王妃卫南风。”

      “那明夫人是怎么被传进去的?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吗?”有人急问道。

      “先卫王妃啊,身份不高,不过是明夫人未出阁时的婢女罢了。”

      “竟是因为这…”有人一咋舌,“侯爷还真是痴情啊。”

      痴情痴情,痴情你个大头鬼!我满是怒气地起身,欲报出身份收拾他们一顿,一想到自己也在逃婚路上,还是便宜行事为好。

      “明夫人闺名洛微蓝,她的身份本就不高,也就是京都洛家在南郡的一个出了五服的旁支。若不是同出一族的太后看着往日情分多番抬举,也没有今日罢?”

      “这又和太后有甚干系?”谈到洛太后,说话的人颤了颤,估摸是知道这女人不好惹,斟酌一二继续道。

      “那是太后仁义,太后和明夫人本就是年龄相仿的堂姐妹,抬举自家妹妹一二自然是因为明夫人值得抬举。”

      唉,人啊,还真是……。

      我抖了抖眉,太后对明夫人的追思怕是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拨款修缮她的坟头不说,自她离世竟是连自己每年的生辰也不过了。提拔明夫人的长女为皇后,提拔她的长子继承吴家,提拔她的次子收割我爹的南海郡。啧啧,好一副姐妹情深的绝世好棋。

      本来这样的姐妹情深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可乱定我的姻缘就有问题了!

      “要我说别管太后如何抬举明夫人,咱们南海啊,娶了小郡主就是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伴着那阵张扬又粗俗的笑声,我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一口银牙,这群人有意思!洛太后不好惹,吴家不敢惹,却是来编排起我来了?好得很!当我紧捏手中杯盏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城时,一声奇异的猜测又冒出来。

      “看年龄,小郡主明明与明夫人的次子洛若璿更相配,又自小相熟,南海侯非得把女儿嫁给明夫人的长子。”

      “唉?你不晓得明夫人当初是为何和离的?”

      茶馆的老板显然不耐烦了,“去去去,明夫人大小也是位皇亲国戚,敢调侃她,你有几颗脑袋好砍?”

      “她为何和离?你竟是知晓?”开口的青年神情淡淡,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他话里有话。

      “有些年纪的谁不知道南海侯和明夫人的传闻啊!宣德八年华羌大战时若不是明夫人的前夫吴君峤回来抢亲,明夫人早成了南海王妃了!不然明帝做甚非要将她葬在中原腹地与南海的边界处?这警醒的是谁,不是一目了然?”

      “哦。”那青年冷淡一笑,又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抖了三抖。

      “不想南海的读书人都热衷于谈论这些,明夫人自幼的命运多舛倒是被后人拿来消遣。”青年面色不虞,指节发白,我不由地汗毛竖起,只觉得自己全身冷肃,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哪知还有人不怕死地继续说,“美丽多情的姑娘遇上风流倜傥的南海侯,出些故事怎么了?人家南海侯都不说甚呢!你算哪根葱!”

      我努力地将自己挪远了些,这青年看着来头不小,年纪轻轻身上的威压可丝毫不比阿爹身上的来的少。

      在场的一位老者见状谨慎地出言,“这位小哥勿恼,乡野地方的陋见,比不得小哥见多识广。这桩子事其实就是南海侯年轻时的糊涂官司,一时兴起使了手段要强娶有了婚约的明夫人,从头到尾就是南海侯一头热,明夫人和吴君峤将军曾经是多好的一对啊,还是和离了……”

      “这……。”后面的话柄无人敢接,毕竟和明夫人和离的吴君峤正是明帝胞妹玉涟公主的第二任驸马。

      “驸马去了也有十年了罢,也只比明夫人多活了四年。”

      “胡说!玉涟公主嫁给他不到三年归了西,不是他克妻的铁证?后头他不敢再娶妻,整天拖着自己的病腿和家中的姐妹花姬妾弹琴作画,日子逍遥得很!哪知这等神仙日子不长,一年后这对姬妾也陨了命,若不是他为了富贵抛弃嫡妻,何至于克尽身边女子?何至于克尽他人后早亡?”

      青年言语激动,若不是亲近之人,这等私密怕是难以窥得。随着他发白的指节在案几上一下一下的敲击。店外恍然来了顶精巧的小轿子,为首的仆妇有些年纪倒也保养得宜,一双雪白的手帮轿内的贵人剥开了厚厚的水蓝色缠枝花轿帘。

      我打眼一瞧,进来的是位神仙般的妇人,除了那仆妇,她身边还跟着三四个精壮的仆从。我不禁咽了咽口水,便是阿爹身边的近卫都没有这般体格。

      “珺儿,人家好好地说着南海侯呢,偏偏被你带离了题?”美妇人爱怜地看着青年,“身前哪管身后事,别做无谓争辩。你这样,你娘会担心的。”

      “是,姨母。”青年恭谨地回应,扶着美妇人的手出去。

      我转了转眼珠,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连同听这群庸才继续嘲笑阿兄血统不正,酷似夕日乌羌汗王格尔烈的秘辛的兴趣都不敢有,火速付了银子溜了出去。

      是是非非早已说不清,只是那年的明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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