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家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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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照片过来的时候，崔宇也给了他季檬公司和住处的地址。
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季临知道自己不应该冲动，然而理智堪堪压制情感的战况仅维持了一天，后者便转败为胜，以压倒性优势支配着他的行为。
将地址输进导航，季临看着屏幕上的红点，突然想起了邱冬。
这个地点离邱冬住的小区不远。
然而小区档次比邱冬的要明显低不少——季临坐在车里，看着外墙有些斑驳的居民楼，三三两两的人们进进出出，他突然有些紧张。
自己应该把车再停远一些的。
季临想抽烟，从储物格里掏出的烟盒却是空的，正要摸衣服口袋，又想起自己出门前换了一件外套。
喉结动了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季临终于放弃逃避，几个回合深呼吸过后，他终于平静下来。
一楼临街是几个小商铺，有卖早点的，卖菜的，卖日用杂货的……
也有卖烟酒的。
季临并没有下车买烟的念头，他并不是真的想抽，况且万一不小心碰见季檬，他怕自己理智再一次离家出走，吓到对方。
在车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季临终于还是没看见季檬。
人的意志可以坚持，然而细胞组成的躯体无法以意志为转移。
肚子已经唱了好几个回合的空城计，季临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几排居民楼，突然就笑了。
青天白日的，人应该都去上班了，怎么会在家里。
这种有欠考虑的幼稚事，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该再见的，早晚会再见。
该补偿的，他加倍补偿。
他亲爱的妹妹啊。
季临还想再感慨一番，然而胃不太允许，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端是怯生生的女童声。
季临有些意外，声音迅速切换到无限温柔模式。
“念念？”
“我是你季叔叔，念念吃午饭了么？”
……
半小时后，季临出现在一幢破旧的居民楼下。
一手拎着一兜水果，一手提着一箱牛奶。
这幢六层小楼有些年代了，楼梯很窄，采光也不好。
季临替他爷孙俩买了新居，然而黎叔不愿意搬，季临劝了两回无果，也就不再提。
门一打开，小小一团人影晃过，紧紧抱着季临的腿。
“季叔叔好。”
季临怕手里的东西磕碰到孩子，只得悬着胳膊朝小姑娘身后的人打招呼，“黎叔好。”
“你来就来了，又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黎少刚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季临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退了半步，将人迎了进来，俯身打开鞋柜替季临找鞋子。
小女孩见状，十分懂事地松了手，飞快奔到鞋柜前，在年老眼花的爷爷之前找到季临常穿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季临面前。
季临揉了揉女孩儿脑袋，笑道：“谢谢念念。”
黎少刚惦记着锅里的菜，急急忙忙赶回厨房。
季临进到客厅，一眼望见餐桌上的菜，显然是刚热过的。
“下次过来吃饭提前说声，不然就只能吃剩菜了。”黎少刚端出刚烧好的排骨豆角，扭头又要进厨房，“没什么菜，我再给你炒个青菜。”
季临连忙跟着进了厨房，一边拉住他一边道：“黎叔别忙了，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菜。”
话音刚落，脆生生的童声响起。
女孩儿拿着白底蓝边的青花瓷碗，有些不确定地问季临：“季叔叔你是喝红酒还是喝米酒，还是吃饭？”
“念念快给叔叔倒些米酒，”黎少刚转向季临，“上个月下的糯米出了些酒，你尝尝。”
女孩儿并没有立刻去倒酒，而是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等着季临的回答。
咽下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开车来的，就不喝了”，季临朝女孩儿点点头：“就倒一点点，念念别让叔叔喝醉了。”
将她一丝不苟勺酒的动作尽收眼底，季临回过头来，望向黎少刚。
两人交换了一下彼此都了然的眼神。
念念一向太懂事。
太懂事，大约说明没有安全感。
“慢慢来。”
黎少刚看着那小小的背影，蔼笑容渐渐敛起，满是风霜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无奈。
季临嗯了一声，“慢慢就好了。”
***
吃完午饭，洗完碗筷，季临从厨房出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念念的卧室，想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他吃饭时，念念就听黎叔的话自己回房间午睡了。
女孩儿双眼紧闭，又长又翘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大人也是从小孩子长大的。
趁大人不在偷偷看电视，一听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狂奔回书桌前还不忘给刚关上的电视剧扇扇风降温；不想睡觉躲被子里看漫画，一听有人进门便翻身将漫画压在身下装睡……
季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异常温柔。
余光瞥见她枕边的童话故事书，是上次自己过来时送给她的，从封面和页脚上看得出经常被人翻阅。
季临拿起书，女孩儿的呼吸也跟着他的动作有瞬间的紊乱，小心翼翼，又带着些害怕。
六七岁的年龄，本应是最活泼的年龄，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撒娇过。
季临敛起心疼的情绪，一手继续捋着小女孩的头发，一手翻开书。
“念念这么快就睡着了呀，可是季叔叔想给念念讲故事……”
“从前……”
黎少刚浇完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一回头没看见季临，心里掂量他不会不打招呼就走，进念念房间一看，不由得一愣。
季临斜靠在念念床边，也睡着了。
一只手放在念念枕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故事书。
书没来得及合上，翻开的那页上面正好是一幅插图，画了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可爱女孩儿。
一大一小都睡得香甜，看起来格外和谐温馨。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应该能有念念一般大了吧……也许可能要小个一两岁……
世事无常，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如果。
***
季临是被不知何时钻进自己怀里的小人儿给拱醒的，他睁眼的时候，念念犹自在他怀里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难得看念念如此亲近自己，季临不动声色地闭上眼。
女孩儿两只手攥着季临的衣服，脸靠在季临胸前，小脑袋终于不再不安分地蹭来蹭去。
季临见她没再有动静，以为她又睡着了，正准备伸手拿被子，谁知念念却突然开口了。
“爸爸。”
小心翼翼，声音细如蚊蚋。
季临登时忘了动作。
“哎。”
女孩儿一人分饰两角，虽然有刻意压低放粗声线，可终究还是掩饰不了童声的清脆稚嫩。
季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平稳，心底却是激荡难平。
一墙之隔。
黎少刚坐在床沿，看着手中的照片怔怔出神。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90年代照相馆里最流行的深红色帷幔背景。
镜头前的三人都有些拘谨，连笑容都是含蓄而克制的，然而眼里的满满笑意却是让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溢出了镜头之外。
照片边缘已有些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深棕色的木质相框倒是光泽可鉴，看得出主人经常擦拭。
半晌，黎少刚把照片放回床头柜最底层抽屉里。
俯身合上抽屉时，早已不再挺直的脊背似乎弯得更加厉害了。
***
季临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长很沉。
似乎做了很多梦。
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妹妹一起在后院荡秋千，抓知了，追蝴蝶……
追着追着，跑着跑着，妹妹不见了……
他找啊找，找着找着，他就长大了……
妹妹没找到，却多了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甜甜地喊他爸爸……
醒来的时候，季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抓了抓头发，堪堪将嘴角拉平。
孩子什么的，也太远了。
身侧的床是空的，摸过去也没多少温度，看来念念早已起床。
屋外有开门声，似乎是有人来访。
“邱老师来了啊，今天天儿有点热哈……”
“邱老师好！”
“季叔叔在房间里睡觉，念念你今天就和邱老师在客厅上课怎么样？”
“嗯！”
应该是念念的英语家教。
季临了然，站起来正了正衣领，准备告辞。
推门而出，客厅内的三人大概都没想到会有人从房间里出来，皆是一愣。
“我走了……”季临一边低头看时间一边说再见，抬头看见客厅中的某人，也是一愣。
“邱……老师？”
季临同那人打招呼，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又似乎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家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