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何处》洛水遗殇

2、破庙

　　破庙的大门本就是半掩着，封不平不过轻轻地一推，庙门便豁然洞开。
　　只见门里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身前放着几碟小菜，几只酒碗和一个酒葫芦。
　　封不平心里咯噔一声，悬了起来。自从年前朝廷的兵马失利，丢了东都，这洛阳城周围便只剩下了安禄山的狼牙军一支军队，可这支军队自西北而来，一路上四处劫掠，更无军纪约束。眼前的高手出身狼牙军，他师徒二人实在是吉凶难测。
　　“朋友，请！”男子扫了紧跟着封不平进门来的子玉一眼，倒了一碗酒，伸手示意封不平坐下。
　　封不平乐呵呵地笑道：“朋友好雅兴啊，我瞧这洛阳周围如此清静，还道这庙里想必没人呢。”
　　封不平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其实却大有深意，洛阳本是大唐陪都，繁华鼎盛之处，却因狼牙之祸落魄至此，他偏避而不谈说是清静，其意就在于点出他并无敌意，至于这庙中无人的说法则是说自己武功远远不及男子，不值一提的意思了。
　　男子笑道：“江湖之人，哪里在意得了这许多。”
　　这就是只讲江湖事，不论身份的意思了。封不平缓了口气，在男子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朋友从何处来？”男子举杯道。
　　封不平心想从来处来，嘴里却老实答道：“自江南而来。”
　　“江南是好地方啊，游船画舫，花红柳绿，何不就待在江南？”男子接着问道：“那又打算往何处去？”
　　往去处去，看你怎么答，封不平心想道。
　　然而他还是不敢在这不知名的高手面前装深沉，笑道：“江南风光虽好却未免太过缠绵，和我性子不符。更何况进的少，出的多，没有万贯家财，哪个敢留在江南？”
　　“此言不假，朋友真诚实人也！”男子大笑道：“自来到这东都，处处都无趣得紧，不想却能碰到朋友如此妙人，在下崔长泰，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朋友客气了，在下万人往。”封不平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师傅又说假名字了，一个人用一万个假名字行走江湖，可不正是万人往么，站在他背后的子玉不禁在心里腹诽道。
　　谁知男子竟好像看到了他心中所想，忽然沉下脸道：“既然朋友不愿诚心相交，连个真名也不愿留，如此便无趣了，请！”
　　这个请，自然不是请喝酒的意思，而是请离开，请滚蛋了。
　　适才方自觉找到些思路的封不平谈笑风生之间忽逢如此对待，实在是措手不及，他有些恼羞成怒，若不是知晓面前的男子武功远胜于他，他非要讨回这口气不可。
　　然而他思前想后，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和这自称崔长泰的高手对上。
　　只好灰溜溜地带着徒弟离开了。
　　他刚解开绳子，就听到徒弟惊呼道：“啊，原来他不是会读心术！师傅，我刚在路上喊了你的名号，所以他才知道万人往是假名！”
　　“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什么用！走吧，吃馄饨去！”封不平没好气道。
　　庙里，男子笑着倒掉杯中酒水想道，本以为是个侠士，不想却是只老鼠，只是这大老鼠偏收了只小猫当徒弟，这倒是比他本人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