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帕缘》王一一

3、少年1

　　呆坐在庭院中，看着庭院里舞着剑的少年，我的思绪却越漂越远。满清垮台，但是三百多年的统治使得北平城里生活了一群八旗的遗老遗少。我的同学中就有一位姓富察的，这些人过惯了国家供养的日子，一下子变成了普通公民非常不习惯，八年的日子让身体习惯了新世界，可思想仍然忘不了旧日的时光，他时不时地也会和我们谈起富察家的光辉岁月，特别是乾隆时期的傅恒和福康安两父子他提到的最多。当然结果总是被我们不屑一番，那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浮现一抹深深的失落和惆怅，那种表情我在许多旗人脸上都见过。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福康安吗？如果他是福康安，那我又是谁？我迷茫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都成为了一场旧梦。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我，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呢？

　　“喂，又发呆啊！”
　　少年重重地拍了我一下，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来看这个在我心里已经作古很久的人。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啊，那些说书唱戏的不是常有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就当重新活过不就是了。”
　　他的话让我突然之间有所顿悟，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忽又觉得有些不甘愿。我一个新时代的新青年怎么反而被这么一个旧社会的纨绔子弟教育了呢？
　　我闷闷地别过头，他突然拿了另外一把剑塞我手上。
　　“来，陪我耍两下。”
　　我哪里会这些，手忙脚乱地接了两招一个不注意被他打中了剑身，手腕震得发麻，我一脱手，剑立刻落到了地上。

　　我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少年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笑容让我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在惩罚我。
　　“纵然懂得舞刀弄剑又如何？敌得过洋人那一杆火枪吗？骄骄自满，沉浸于天朝大国的自我陶醉中，如井底之蛙一般只看得到头顶那一块天，如何进步？如何发展？”火药是我中华的发明，最后却被西方人发展，满清末年那一连串的羞耻叫人怎么能忘记！我不服气地回瞪了回去，根本没意识到刚才那一番话有多么的不妥。他有些出乎意外地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忽然笑了。
　　“图安，明天我要入尚书房念书了，阿玛打算给我找个伴读，我看就你吧。”
　　他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返身离开。我狼狈地起身擦去头上的汗。哼，不就是念书吗，我长你十岁，你念过的那些对我来说还不简单吗？
　　我如是想着，压根就没预料到几近痛苦的生活现在才开始。

　　“图安，图安，起来了，少爷要出发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周几乎还是一片漆黑。我睡意朦胧地回了句：“这么早去哪里？”
　　“入宫啊，今儿已经有些迟了，你快些啊。”
　　这么早？
　　昔日在燕京求学时先生们教学严厉，我们时常被要求早起，或跑步强身，或背诵自习，但也没那么早啊。我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这会儿最多也就四点的功夫。
　　我飞快地穿好衣服来不及吃东西立刻就冲出了门。十二月的天气，冷得我瑟瑟发抖。少年骑在马上到很习惯这样的早起和这样的寒冷，精神比我要好得多。
　　“这个给你。”
　　他向我抛了样东西，我伸手一接，嘿，热乎乎的是个白面馒头。
　　“我吃不下了，若是被阿玛知道又会念我，交给你处理了。”
　　少年一夹马肚子走远了，我捧着发烫的馒头愣了愣，回过神后，低头随意咬了几口飞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