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水中浮萍

50、塞外之行

　　四十七年八月中旬，我随胤禩一起出了京。

　　随着康熙的车驾缓缓而行，一路上我欣赏着北方特有的秋韵——天高云淡，寒山苍翠，秋水潺爰，枫红叶黄，鸣雁南翔。

　　车帘晃动，胤禩钻了进来。 “这会儿不该我伴驾，我来瞧瞧你。”

　　简单的话语却是如此的温情，冲胤禩温柔一笑，，我低下头继续沉思。

　　胤禩凑了上来，“笑梅，多讲几句话好不好，你每次一不讲话，我都觉得我又做了什么错事，又惹你生气了。你可以象以前一样拧我咬我打我，调侃我，就是别不说话。”

　　我又笑了笑，慢慢的说：“在看风景，在想弘旺，想他有没有哭，有没有笑，有没有抓嬷嬷的旗头坚决不放。”

　　坐在我的旁边，胤禩习惯性的把我圈在怀里。“你那么喜欢弘旺，为什么还不自己养，你是嫡福晋，依祖制上也该你来养。每天跑去看弘旺，也不觉得累。还有就是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弘旺，要不是我整天在你眼前不停的晃，估计你都快不认识我了。”

　　我用手刮了一下胤禩细滑的脸，“真是不知羞，还跟自己的儿子争，弘旺毕竟是杏儿的亲子，我怎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分离，我怎么不知道亲生儿子被夺的辛酸。都在一个府里，跑来跑去能有多远。”

　　胤禩的眼神暗了暗，“笑梅，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辛酸。”

　　轻轻的拍了拍胤禩的手，我说：“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你能那么狠心全是为了我。三年了，做人总是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胤禩却轻声对着我的耳朵说，“笑梅，我会补偿你，为了你我也去争那个位子，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真实的历史滑入了我的脑海，康熙四十七年，木兰秋狩时帐殿夜警，然后太子被废，胤禩开始不再受宠。想到这我紧张的握住胤禩的手，“胤禩，这一次行猎你没什么不好的安排吧！比如说对太子、对胤祥……”

　　胤禩却神情自若，清澄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笑梅想哪去了，自做孽不可活，还需要别人给他安排。他总有那么一天。胤祥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去害他。”

　　我吊着的心放了下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次不是你就好。”

　　给自己在胤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仰着脸看着胤禩，“我只愿与你一起耕田织布，把酒话桑麻，那个位子一点都不好，你千万别动歪脑子。”

　　胤禩却机敏的找出了我话里的破绽反问我，“什么叫这次不是我，难不成你知道这次行围要出事，笑梅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只好装傻，顺便叉开话题，“车上坐久了，腰都酸了。夫君带我去骑马好吗？”

　　偎在胤禩的怀里，我们骑着马缓缓的跟在车驾的后面。

　　淡蓝的天上飘着如烟的白云，风中吟唱的是不甘寂寞的枫叶，远处是有着温柔曲线的连绵的群山，一切是那么的静，那么的美。

　　沉默了片刻，胤禩却贴着我的耳边不确定的小小声的问，“杏儿生了弘旺，你一点都不生气？”

　　对于这样一个半路上杀出来的莫名妙的问题我还是据实做答，“不生气。”

　　“ 你一丁点都不生气？”

　　我在现代就知道胤禩会有个儿子叫弘旺，也许是早就从心理上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爱屋及乌，我是真的一点都没生气。而且弘旺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软，每次见到弘旺我只有满心的欣喜，所以我诚实的对胤禩说：“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有什么可气的。你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干什么，你放心，弘旺虽不是我的亲子，我也不会害他。”

　　“小脑子又想歪了，我不是担心弘旺，我是担心我自己。你竟然不生气，不吃醋，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在你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不相干的人，所以你才不会生气。”

　　“堂堂的八贝勒怎么越长越小了，还说这么小孩子气的话，羞不羞。”顿了一下，我接着说：“胤禩，时光易变，人心易老，三年来我对你不闻不问，你却对我一如当初，我没有理由生气。”

　　“笑梅，你说这样的话总是叫人心疼，三年来你时时刻刻都把我放在心里，我怎么能负了你。沧海桑田，千年万年，你总是我最爱的红颜。弘旺，他不是我亲……”

　　“八哥，八嫂好兴致。夕阳之下，一马两人，轻声呢喃，唼唼喁喁，羡煞胤祥。可惜皇阿玛急召八哥，八嫂你可就孤单了。”二十二岁的胤祥，丰神玉姿，俊秀挺拔，但对我却是敌意不减，出口相讽。

　　挥了挥手与胤禩暂别，我坐在树下等府上的马车来接我。胤祥也下了马，陪我等。这胤祥虽然对我有敌意，但该有的细心却没少，没把我一个人丢下。

　　沉默了半天，不知跟胤祥说些什么。据我所知，这是胤祥的最后一次的自由之行，回去后他就会被康熙无情的圈禁。不知道我能不能稍稍的帮他一下，想了想我还是开了口。

　　“十三弟，虽然你心里有点怨恨八嫂，但八嫂从来都没害过你。这次行围，你听八嫂的，晚间千万别出你自己的营帐。”

　　胤祥怔了一下，一脸的深沉。“八嫂你是说也许某个晚间就要有大事发生。难不成有人要害我。那是谁要害我？莫不是八哥，要不八嫂怎么知道？”

　　果真是好人做不的，这皇家子孙心眼太多，别人一张嘴，他就会往不相干的人身上去联系。不过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还是好人做到底，“不关你八哥的事，只是八嫂知道你有难，特地提醒你一下。”

　　胤祥却不领情，嘻嘻哈哈的说：“是啊，我都快忘了，八嫂可是会算命的。算准了八哥比较爱皇阿玛的宠，就倒向八哥这边了。如今又来算我的命了，八嫂你说说，胤祥到底是什么命？”

　　这胤祥从小就会气我，我有点生气，瞪着眼说：“你是亲王命。”

　　“多谢八嫂的吉言，皇子们有几个不是亲王命。算了给没算也差不了多少。那你有没有给八哥说过，他是什么命？”

　　这胤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胤禩的命这么惨还被他当成笑话来说。看着胤祥的一口小白牙，我又恨的牙痒痒。不再理会胤祥，我偏过头去冷冷的说：“胤祥，望你好自为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心宽天自高，苦尽甘自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流无意，漫随天际云卷云舒 。”

　　——————————————————————————

　　帐外的雨声切切嘈嘈，惊醒了沉睡的我。旁边的位置一片冰凉，胤禩显然已经离开很久。这雨密风急之夜，胤禩去哪了？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阴谋而没告诉我。急急惶惶的披衣下床，我要把胤禩给找回来。

　　“笑梅，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帐门旁映出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温声的询问我。

　　随手点起了一支蜡烛，我朝胤禩走去。“胤禩，你怎么到门口去了？我以为你不在，想出去找你。”

　　“放心，我在帐门这替你守着，你先睡吧，我在这坐一会就去睡。”

　　拿着蜡烛走到胤禩面前蹲下，“你有心事睡不着，我陪着你。”

　　胤禩滚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声音急促的说：“不用你陪，快走。”

　　我用手试了试胤禩的额头，滚烫。凑近看了看胤禩脸色，一片绯红。急急的站起身，我就往外走，“你发烧了？我去让小顺子宣太医。”

　　胤禩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裙摆，“别去，我是晚间喝了太子赏的鹿血。”

　　听完胤禩的话我的脸也是一片绯红。虽然我们已经合好，但却不能如初。从潜意识里我还是害怕胤禩更深一层的碰触，虽然半年多来，我们是吃则同席，入则同屋，但在某方面却和初婚时差不多，只不过两人之间没有明显的隔着小小的炕桌。虽然自己也劝胤禩做人要往前看，把过去忘掉，可我的心里却如一根针穿着一根线，线一晃动就从针处就传来绵绵不绝的痛。

　　胤禩拉住我裙摆的手微微的颤抖，模糊的声音已经像是在呓语。“笑梅，去睡吧！我知道你怕我，我忍一忍自然就会好的。”

　　重新蹲下身来平视胤禩，泪水朦胧如烟如雾只为这动人心弦的男子。在万丈红尘中，沧海也早已变成了桑田，可你对我的爱却没有尽头，细心呵护，知冷知暖，无怨无悔，待我最真心的人是你。为爱我，你放弃了一个皇子所有的骄傲，每日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每日看到最多的眼神就是你那深深的伤痛。每日你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我的笑容。你的忍耐，你的怜惜，你的不计后果全是为我，如果我不能体量你的那份苦心，我有何资格站在你的面前承受着你那绵绵的爱意。舍得，舍得，有舍才会有得，我只舍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才能陪你走过以后人生的风雨，直到雍正四年我生命凋零的那一刻。

　　胤禩一把我推开，“快走，笑梅，我不想让你恨我。一次已让我刻骨铭心，再有一次我也会承受不了。”

　　泪水涟涟，在我的生命之中倒底是谁更重要，是那个因为爱胤禩而想生的孩子，还是这个爱我如自己生命的胤禩？我为孩子伤心的时候，胤禩却要承受着我加在他身上双重的伤痛。我只想到了自己的感觉，却忽略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的感觉。如果是我在孩子与胤禩之间选一个，我会选谁？问问我的心，我也会选胤禩，他才是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哽噎着站起身，我甩掉了身上披着的外袍。不发一言的走向了床榻，片片衣衫凋落如花，坐在床边时我已是赤裸如初生的婴儿。

　　唇边噙一抹诱惑的微笑，我清脆的声音如鸟啼般宛转。“胤禩，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看着胤禩一步一步的走近，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笑容迷离而朦胧，他的瞳孔深邃而温柔……

　　秋雨潺爰却挡不住室内的春光，坐在云端，斜依青山，背靠碧水，铺开爱的旖旎……（下面请自行发挥想象，我可不敢再写。不是怕他们累，而是写起来我太累。）

　　心早已醒来，偎在胤禩温暖的怀抱里我却不愿意起。丝丝隐隐的凉意从帐外面流进来，拂过我露在外面的肩膀，我不禁朝里缩了缩。胤禩虽然闭着眼，却自动的替我压紧了被子，把我的肩膀盖住。

　　帐内微明，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脚步声。空气中迷散的炊烟的味道，在这清秋之晨嗅起来也格外的绮丽。胤禩密密卷曲的睫毛遮住眼帘，唇角上扬，如莲的面容上写满了安心与满足。顺手帮他捋开了一缕散在额间的头发，在他额间一吻，我起身穿衣。

　　胤禩慵懒的动一下，睡意惺松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性感与磁性，“笑梅，天色还早，再陪我一会。”

　　如鱼般的重新滑进胤禩的怀抱，我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咚咚的心跳如一曲音乐，我却能听懂心跳里饱含的深情。我的手慢慢的爬上了胤禩健美的胸膛，顺着肌肤的纹理作无意识的滑翔，在胤禩的身上留下了我特有的触感。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的手一同起舞，沿着刚毅的曲线一直向下，再向下……我惶然的把手缩了回去。胤禩却不松手，“笑梅，你的模样是我最美的记忆。现在你要记下我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无言的顺着胤禩的引导，我的手走遍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重新对上胤禩的双眸，我的脸却是着了火般的通红。

　　温声的耳语传来，“记住了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准忘。”

　　把头埋进被子里，我点了点头。却听到胤禩调侃味道十足的嗓音。“被子里太黑看不清，要不要我把被子掀开给你看。”

　　我立即钻出被子，却又对上了胤禩含笑而又带有宠溺的双眸。“我的红颜总是害羞，那一低头的娇羞却是无比的风情。”

　　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胤禩的调侃，可胤禩却又不依不饶的贴了上来。我嗔怪的拍了胤禩一巴掌，“别没正形，快起。”

　　胤禩却紧贴着我在背后偷笑，我又拍了胤禩一巴掌，“还不快起！”

　　胤禩用肘部半撑起身子对着我耳语。“早就起了，你没感觉吗？”

　　脸憋的通红，我开始指控胤禩，“你邪恶，你坏蛋，你没正形。我是让你起床，又不是让你……让你……那个……那个……”

　　身后传来胤禩邪魅的笑声，我却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背着身子当驼鸟。

　　一室的旖旎与轻松却被小顺子打破，“爷，昨晚出事了，皇上急召爷去见驾！”

　　出事了，还是出事了，这风雨飘摇的岁月还是要来了，这一次，胤祥会被圈禁。

　　紧紧的抓住胤禩的手，我满心的害怕，颤着说，“皇阿玛正在伤心，也在震怒，一会你要小心应对，千万要小心。皇阿玛不问你你就别说话，别惹皇阿玛不高兴。”

　　胤禩看清了我眼底深深的恐惧，安慰我，“别怕，不一定是什么大事，我一会就回来。”

　　我又一次的叮嘱胤禩，“那你千万要记住我说的话。这回真的不比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