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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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飞过天地之界的屏障，西方金乌将坠，霞光尽处云雾四散，隐约可见一处巍峨大气，建势恢宏，雕柱飞檐的宫阙，静静坐落于第二十五重皓庭霄度天。
银甲黑氅，身形挺拔的司法天神降落于殿前，候在真君神殿鎏银墨匾之下的哮天犬早就捧着虎骨棒，兴冲冲的迎上前来，“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将手中墨扇变回三尖两刃刀的模样，直接抛给忠心不二的狗狗，杨戬径自拾级而上，墨色大氅委延于地，缓缓拂过殿前玉阶十六。待进入殿内，口中吩咐道，“哮天犬，去替我把朱砂鱼缸拿来。”
“早就准备好了。”哮天犬知道，不论多么忙碌，主人每天至少会下界一次，除了去华山探望妹妹，就是到峨眉山清风洞将三公主带上天避暑。
见哮天犬办事妥当，杨戬奖励似的揉揉他乱糟糟的脑袋，遂取出羊脂碧玉瓶，将瓶内清水注入缸中。
随后他将广袖内盘成一团的小青蛇取出，发现她早就醒了，正百无聊赖的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玩。生灵皆有灵性，只觉近在咫尺的气息分外熟悉，即便刚刚呆在暗无天日之处，目不可视，也倍觉安心。
许是眼睛感受到光亮，小青蛇吐出自己的尾巴，沿着杨戬的手指盘旋而上，歪着脑袋，忽而用湿润的信子，试探性的舔了舔他的指尖。
杨戬素来冷漠的眼底，浮起些微柔和的神气，他将手搁在瓷缸边，将青蛇引入莲叶下的泉水中养着。这紫竹林净水清冽甘甜，蕴含天地灵气，万物生机，对水族的修行尤有裨益，岑碧青六百岁的寿数却已有千年功力，净水的效用功不可没。
做完这一切，杨戬估算了一下以他方才所施法力，小青恢复人形所需时间，嘱咐哮天犬，“将瓷缸搬去后殿厢房内，一个时辰后，送她回峨眉山。”
“是，主人。”
日落月升，茫茫夜色将天庭笼罩其中，诸天星斗缀于天幕之上，凉风习习。
闷热暑气消失无踪，周身倍觉轻盈畅快，岑碧青缓缓睁开眼皮。
这是哪里？
她明明是在清风洞睡觉的，怎么一觉醒来周围全变了？
周遭安静非常，她环视厢房雅致内敛的陈设，双手捧颊，受到了巨大惊吓，难道她什么时候有了梦游的毛病？！
这真君神殿本是灌江口杨府搬上天来，殿中左右各两列，一步一柱琉璃灯，并四十八颗西海夜明珠漫散着清辉。从前，敖寸心知杨戬喜静，常常手不释卷，她嫌点蜡烛太烟熏火燎，便想到以夜明珠照明，说这是她从西海带来的嫁妆，与他和离后也并未带走。
梅山六圣中的老六快步入殿，向杨戬禀告，“二爷，瑶池大总管天奴求见。”
杨戬放下手中公文，抬起眼睫，“请他进来。”
岑碧青从帘幔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朝殿内张望。
此刻深殿银座上端坐那人，三山飞凤冠束发，着亮银铠甲，所披玄冰蟠龙大氅乃是织女以彩云纺纴，故广袖云纹呈缓缓流动之貌，栩栩如生。见他面上，容颜清俊无双，神态高华中透着孤傲，眸光流转间，额上神目熠出点点金芒，煞是夺目好看。
她几乎看的呆了……梁连？
不，不是梁连，若非亲眼所见，小青断不敢相信，一个人的气质可以改变容貌到如斯地步，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若说梁连是桀骜不驯的少年气息，那么眼前这人就是……
远远眺见数个人影靠近，吓得小青赶紧躲回幔布后面。
神识感应到殿中异动，杨戬开天目瞥了一眼，澹默未改。
自他上天以来，才过了半个多时辰，小青竟然提前恢复人形了。看来那白素贞果真有用，有她从旁督促指导，青儿的功力已有所进境。
白色礼衣，手持拂尘的天奴带着两个跟班进了神殿，满面笑容拱手一揖，“真君，奴婢乃是奉玉帝和王母之命，前来给真君送蟠桃会的请柬。”
“天奴大人辛苦，”杨戬下殿，收下请柬，面上不着情绪，越发显得宠辱不惊，“请代杨戬谢过陛下和娘娘。”
“真君身系三界，乃天庭栋梁，何须如此客气，天奴愧不敢当。”这新天奴，见了杨戬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每每逢迎拍马，唯恐哪里得罪了手段毒辣的司法天神，步上前任的后尘。
也不知哪儿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原来的天奴曾以楠郡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要挟，逼着杨戬将三妹压入华山，尚不知收敛，终于把真君彻底惹毛了。那天奴与杨戬本就有夙怨，当初玉帝下旨捉拿杨家兄妹，而杨戬尚未拜师学艺，被大金乌殿下抓回天庭后，曾遭天奴刑囚。所以真君是老账新账一块算，在天奴形神俱灭前，以法力凝其元神不散，把天庭十大酷刑在天奴身上挨个试了个遍，如同他当年所受一样。
杨戬转身将请柬交给哮天犬收好，“天奴大人难得来此，不如喝杯清茶再走？”
天奴摆手推辞，“多谢真君美意，只是奴婢还需回去瑶池向娘娘复命，不便叨扰。”
瑶池？娘娘？难道她上天了？！
小青一惊一乍的，不慎踢到了柱后一盆绿植，这下闹出的动静连天奴都注意到了。
天奴侧首，警觉的问，“是谁在那里？”
杨戬暗自叹息，果然有些人的笨是转世投胎都治不好的，他想偷偷放个水都不能够。他举起右臂，指尖朝帘幔处一点，沉声道，“出来。”
面前遮挡之物瞬间无影无踪，小青有点不知所措，“我……”
天奴上下打量岑碧青，知她非神亦非仙，不由得厉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天庭？！司法天神在此，还不速速跪下受死！”这位瑶池总管走马上任时，敖寸心已被王母娘娘镇于西海，是以并没见过西海三公主是何等模样。
司法天神？难道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妖精克星，显圣二郎真君杨戬？！
小青心中哀呼不迭，天哪，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好好的在清风洞睡个觉，梦游到哪里不好，居然游到了天庭，还跑到了二郎神地盘上。凭她的道行，杨戬一掌便能将她打的灰飞烟灭，小青忙不迭的双膝跪地，“我……小妖无意间闯入天庭，冲撞了两位上仙，望真君恕罪！”
杨戬侧眸，眼底依稀有余光在青衫少女身上一晃而过，又不动声色收回，将目光转投天奴，微微一笑，“不过是下界一小小妖精不知轻重，稍后杨戬自会处置。”
执法办案本是真君神殿分内之事，天奴又看了小青几眼，也不便多言，抱拳道，“真君，那么奴婢告辞了。”
杨戬转头吩咐立于一旁的梅山兄弟，“老六，代我送天奴大人。”
老六伸手一引，“天奴大人请。”
杨戬见小青还跪着，一张俏脸吓得煞白，敖寸心作为三界知名妒妇悍妇泼妇一枚，这副乖巧模样倒真叫他有点不习惯，遂淡淡道，“起来回话。”
小青战战兢兢的与他对视一眼，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星眸暗烁，那些她无法理解的光芒于他眼中明灭，最终凝成寂静的霜雪，她慢吞吞的站起来。
真君回到案后，神情间不辨喜怒，徐徐开口：“青蛇，你不在深山潜心修炼，如何作乱人间，还不从实招来？”
小青歪头，暗自思索自己最近又干了什么坏事，难道是月前，她偷偷在供品里放了芥末，害的土地公被辣得连灌三大缸水？还是城西的王员外要强纳双茶巷的豆腐西施为妾时，她绑了城外山贼头子换花轿里的新娘，害的王员外大喜之日被打成猪头？
杨戬面色渐沉，心想她莫不是平日玩心太重，顽劣事迹太多，连自己也想不起来了，遂出言提点，“你有六百余年道行，当知强驱五鬼运财，有何禁忌？”
小青眨眨眼睛，老实回答，“回真君，五鬼运财有违天道，须得求财之人积修功德，方可免遭天谴。”
“你既然知晓，为何屡次盗取钱塘库银？”
心下暗凛，岑碧青忙抬头辩解，“真君，库银的事您不清楚，小妖虽然盗了钱塘库银，但一直是循规蹈矩，用那些银子救助穷人的。”
“本君执掌天条，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上座之人眉峰一挑，淡淡反问，“我来问你，那许仙为何被发配苏州？”
“这……”
“你与白蛇心存侥幸，将一百两纹银交与许仙开药铺，”杨戬略微前倾身体，千百年来的威严积重，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自觉无所遁形，“殊不知天无常情，而有常道，若是人人都想不劳而获，凡间必乱。许仙得了不该他得的钱财，才被发配苏州，这叫自食恶果。”
“啊……”岑碧青恍然大悟，她原以为是姐姐不知世事，未曾将银锭重新融铸的缘故，原来……果真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事皆有因果，“小青知错，多谢真君教诲。”
见她容色皎皎似月，又要盈盈下拜，真君隐于云纹广袖中的手掌虚抬了抬，一股无形之力托住她双膝，使其恢复站姿。
“念在你是初犯，尚无恶德，便罚你……”许是看她认罪态度较好，杨戬面色稍霁，略一思索，“在真君神殿做半个时辰的洒扫婢女。”
老六刚刚送完天奴回来，听见杨戬这一句，心中闷笑。翻遍天规也没有这一种刑罚，这一千多年来，除了三圣母和嫦娥仙子等偶尔来串个门，真君神殿出出入入全是大老爷们，何曾有过什么洒扫婢女，舍不得人家就直说，二爷这个处罚，可不甚高明啊。
天界的半个时辰，相当于下界十五天，算是很轻的处罚了。如蒙大赦的岑碧青登时玉靥如花，殿上真神天人之姿，在她心中又光风霁月般伟岸不少，只听她脆生生道，“谢真君爷爷网开一面！”
并不是人人都像花果山那只泼猴一般恶趣味，喜欢别人叫他爷爷，杨戬忽然有点后悔留下她，平白给自己找不自在，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嫌弃的扬了扬手，“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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