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屯搅匪记》桃味危机

4、第四章

　　李狗蛋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承您记得，当时拿了王老财的藏宝图之后，他为求自保，又知道陈、张两边的兵马在此处僵持，便编了个幌子，说自己是有了张二傻的支持才敢这么搞的。本意是想着张大帅兵强马壮一般的市井人物不敢得罪，万万没想到就此惹下了祸患。

　　王家屯几里开外虽然住着手腕铁血的张大帅，可山窝窝里却还藏着一个韬光养晦的陈司令。你敢说自己是张大帅麾下，自然也就有人敢逞那陈司令的威风。几天前的危急时刻，若不是正好遇上了好心的马小顺，恐怕他早没命迎接次日的太阳，更不必提如今他身在司令卧室的炕上，胳膊圈着陈有财的脖子，抬起脸就在那两爿水红水红的嘴唇上一阵乱啃。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李狗蛋虽然怕死，但临了突然起意，就想亲一亲陈有财。他想，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对着我含情脉脉一笑两笑，勾得我跑也跑不动，今日怎么会沦落到要成为你的枪下亡魂。既如此，我亲你一亲，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要我的命都能拿去了，我就轻飘飘蹭你一下，难道你还要觉得吃亏不成？

　　他一双大手安分地拥着陈有财的后脑勺，毫不逾矩，只是不轻不重地吮吻着小司令的嘴唇，眼睫毛扑闪扑闪，三番屡次从那白瓷一样的皮肤上擦过去。最开始的时候陈有财枪眼都抵上他的下巴就差一勾手指便能要他归西，谁知道他亲起来没完，对方竟然也就由着他没完地亲。

　　偶尔睁一次眼睛，却发现这人反倒比他自己投入的多，皙白的一张面孔，虽然没什么神色，冷冷淡淡的像是眼皮都没力气支撑，不过那双桃花眼里流淌出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光晕来，看得李狗蛋都要转不过眼。何况陈有财与他贴的这样近，任是什么反应都瞒他不过：本来只想临死之前讨一个甜头，谁能想到就这样制造了一场险些擦枪走火的事故。

　　满意地再啃了那么几口之后，李狗蛋把陈有财往外一推，闭着眼睛笑起来，是得到餍足一般快慰的神色，又仿佛对人世已无迷恋，四肢大喇喇的一展脱，等着迎接陈有财即将发射过来的那枚子弹。

　　然而被突然打断的陈有财愣了愣神，待反应过来，眼中立刻又泛起一层怒意，恶狠狠地扼住了李狗蛋的脖子，气力极大，哑着嗓子说道：“好，你好得很。”说话间拉了保险对着正前方的墙面嘭地就是一枪，溅起的石灰碎屑都崩上了被褥，落得两人灰扑扑的。

　　李狗蛋呛的扭过头去猛地咳嗽一阵，咳得双眼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才敢稍微拿眼神去瞟坐在他身上的陈有财。没想到陈有财早丢了手.枪，等的就是他回神的这一刻，捏住他的下巴就把他的脸搬正过来，喘息道：“我要亲你了，嘴张开。”

　　“你……”李狗蛋皱着眉头，似乎是意外陈有财的反应，又像是想出言质疑陈有财惊世骇俗的最后一句话，但是他看了看对方脑袋顶上一层白灰，忍不住舒展了眉头，又笑起来，伸手去摸了摸陈司令的头。

　　鬼迷心窍。活得不耐烦才去摸老虎的屁股蛋子。李狗蛋想道，陈有财的脑袋就是老虎的屁股蛋子。除了做装饰也没啥大用处了。

　　不成想，他这个动作似乎令陈有财十分受用。陈司令不自觉的把头埋到了李狗蛋肩弯，一双黑眼睛仍瞪着李狗蛋，再度说道：“我要亲你了。”可是却不知为何一直忍耐着没有动。直到被压着的人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挣动着想要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陈司令才再度发起疯来，直挺挺坐起来死死的压住李狗蛋的手和胳膊。

　　之前那里受了司令一鞭，正是疼痛难忍，禁不住就发出一声呻.吟。

　　只听方才还在情动之中音色沙哑的陈司令全然换了个人似的，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只被我抽这么一下儿，便敢自以为是我胯.下的好马了？我养的马，哪匹敢不乖乖的？”李狗蛋认为他这话说得不对极了，加上疼痛刺激，更加觉得这位陈司令简直是不可理喻、不通人情、油盐不进，一时也就叫怒意烧了心，心想自己一个土匪，被兵绑了那是没办法，现在只不过叫人按在炕上，怎么就色相蒙心，不敢动手了呢？左手蓄着力量，正酝酿着一场盛大的反抗，却听门外格外响亮的咕咚一声。

　　“谁！”陈有财现在非常生气。他本想吓吓李狗蛋使他说出藏宝图的下落，没想到对方居然狗啃一样的亲了他几下儿，满心欢喜以为对方也同自己有一样的心思，谁知道对方啃完嘴毫不留情便把他推开了——

　　陈有财现在非常生气。为自己的一厢情愿生气。为不听话的小土匪生气。为找不到人撒气而生气。他一生气起来，眼圈就红，眼睛湿润润的，反而愈发透出那股子利落的狠劲，只见他随手抓过了床头的手.枪，猛力地就往门上砸过去。

　　门外众人听到砰一声有什么砸了木头门，哪里还有不知道司令脾性的，不敢答话。最后副官长叹了口气，不得已遥遥地就答了一声：“司令，是我，你门口站岗的警卫员这几天可能是吃的不好营养不够，晕过去了。”

　　“我军里不养这样没用的闲人，你看着办。”听到是副官长，陈有财知道不好发作，只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勉强答出了一句这样的话来，眼睛却还直直地盯住身下欲与他作对的李狗蛋。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哼一声从炕上翻下来，披了一条大氅，走过去开了门，扫了一眼门外的一干人等，说道：“副官长，我们司令府是不是人太多了？月里吧，你先裁掉二十个人去，拿那二十个人的粮饷贴补警卫部。”

　　副官长摆着脑袋看了一圈人，苦笑道：“司令，咱们府里总共能有三四十口吗？现在不比以前在本省，副官参谋自有去处，到了这地方，大家挤在一处，总需要有些厨子奴仆照看料理，生活上有不便利，您多少忍上一忍。”

　　“屁话，”陈有财冷着脸说道，“吃饭喝粥的钱都没了，还由得你们请厨子奴仆老妈子？你们不愿意裁，便裁了我的，让我清静清静。”不等副官长再多说一句，他便恹恹的挥手驱散了众人，回屋关门。

　　此时李狗蛋也正好衣服坐在炕边了，看着陈有财慢悠悠地踱步回来净手洗面还拿毛巾擦干净脑袋上的灰，仿佛在想些什么，便叹了口气问：“你跟我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那天给你的那个纸条，到底派上用场没有？”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否则像陈有财这样拉不下脸面的人，断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要裁人。

　　不过陈有财却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回到了他最习惯的面无表情状态，说道：“藏宝图的下落，你自然可以不说。一切好办，你就待在我身边，最后我什么下场，你什么下场。”

　　“你威胁我，”李狗蛋觉得陈有财这人脑子果真不好使，于是强自吹嘘道，“你枪架上来的时候我都没眼睛都没眨。别说是跟着你受点苦，就是你手底下的兵全体哗变，今晚就冲进来杀死你我，又有什么可怕？”

　　陈有财快步走过来抓住了李狗蛋的头发，眼底已然是一片深沉的墨色：“我就不信，你永远不说，不相信你永远不心甘情愿地说。”语罢，他脱了鞋袜再度上了炕，霸占着炕边最干净的那一角，还踹了一脚李狗蛋的屁股：“压我被角了。”气哼哼翻过身就睡。

　　李狗蛋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图，我真不能给你。”

　　不是不乐意。是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通常也没什么大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