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屯搅匪记》桃味危机

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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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狗蛋拒绝了陈有财的示爱并向对方吐了一口口水。

　　睁眼之后他首先嗷地一声从陈有财雪白雪白的胳膊大腿底下滚出来，嘭一声撞上了伤痕累累的土墙，撞得自己头昏眼花，恨不能即时即刻离这个疯子远一点，接着撩开被子赤着脚就要跳下地，结果被坐起来的陈有财一把攫住脚踝使劲一拉，直接扑倒在陈有财的怀里，这一碰一擦他感觉自己的身后那处又要滋出血了。

　　陈有财这人吧，怎么说呢，李狗蛋觉得他蛮不讲理，在床上尤甚，一点技巧都不会，一点温柔都没有，脱了裤子就上，挺着一杆子细腰横冲直撞，白白糟践了这么一张受人待见的脸，在这些事情上却是个实打实的雏儿。所以话说白了，没这个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这还好人是软的、活的、有知觉的，能配合调整喊个疼，万一他李狗蛋是个哑了开不了口的，恐怕今天就是被陈有财做死在炕上，也只能成一个有冤无处诉的风流鬼。

　　兢兢业业干了大半天瓷器活的陈司令皱了皱眉头，看着以一个诡异姿势扑在自己怀里的李狗蛋似乎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毕竟这是他二十来岁头一回跟一个男子脱个赤马肚相拥着醒来，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不说话，气氛又实在尴尬得很，何况当时自己兴致一上来，立刻就后悔了逼问李狗蛋交图的话来，如今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无法表示，只能人模狗样，学着当年马小顺交给他的万灵之法——笑一个，露出上一排八颗牙，嘴角往上扯一扯。

　　他也并不是不会笑，只是因着懒，唯独有真心快乐和真心愤怒的时候能笑得像个笼统样子，交际客套的时候模仿模仿其他人，倒也说不上坏，只不过其余时候他大都是板着脸，从来没细究过到底什么样儿的笑才能应对像此刻这样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局面，所以恍惚间想起从前马小顺教给他的绝技：“但凡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你就笑，听我的准没错儿”。

　　可惜这一招，换做之前的任何一天都可能把李狗蛋勾得死死的，唯独今天，李狗蛋不预备再上当了，也不预备再把陈有财当成心尖尖上的美人哄着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到头来，还不是为着他手上有这么一张藏宝图。早就打定主意要如此，何苦把美人计更兼威逼利诱使到这个地步？你坐下来，我们平心静气谈一谈就是；偏生弄得这样无法收场，还是你觉得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弄就这样有趣？

　　“没劲。”这是李狗蛋第一回这么冷冰冰地冲陈有财开口。有一股凉气从他心脏迸发，一路冻住了他的血液、经脉、喉管、舌头、及至牙齿打颤，面色铁青，他才能用一把寒冰似的声音，直直把话插.进陈有财的心窝子里。他想自己可不正是个傻子么？陈有财是什么人？人家的目的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要图，不要人；只有自己一厢情愿，还以为嬉皮笑脸耍个宝，对方的打便是疼骂便是爱了。

　　所以他说没劲。陈有财“有意思”的人设在他心里崩得沫渣滓都不剩。

　　陈有财瞪大了眼睛，本来脑海中还在盘算着要说一些抚慰甜蜜的话，可是被李狗蛋这句话一截，傻在当场，想不通对方是怎么了：明明不久前还同自己身体相连，云雨快活，如今情韵未过，已经翻脸无情。他这辈子还没得什么东西得的这样不开心、不爽快，好话也说尽了，力气也使完了，到头来还要被人呸一口说“没劲”。

　　所以问题必然是出在对方身上的。他气鼓鼓地把怀里的李狗蛋往后一推，说道：“没劲？没劲？我腰都快断了你说没劲？我温柔一点，有什么不好？饶是如此，你也没有受住！”

　　讲道理，要不陈有财你还是去查查脑子好吧？李狗蛋心如死灰地想。不过陈有财这么一席话，倒是让他气也气不起来了：这孙子是真情实感在考虑情情爱爱呢没跟我闹呢？是偶尔想到那么一句藏宝图的事儿就不过心说出来了没耍我呢？最后再抬头一看陈有财红红的嘴唇白白的脸，黑白分明一双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心如擂鼓，道，也罢，我就信他一回，再由着他顺着他宠着他几日，却也不是很打紧，对不对？

　　虽被小军阀美色打动，胸中爱念无极，但没出息的李狗蛋刚准备扑过去把陈有财按倒教他在床上究竟应该怎么做人，就因为剧痛浑身上下麻了一圈，只能挺尸一样直直地躺了回去。个姥姥的。真不知道你这二十来年怎么过来的。

　　陈有财看着疼成这样的李狗蛋，一时间无措又愧疚，便收起了刚才那副嘴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要逞强，第一次总是这样的。我不凶你，不关你，也不要你立刻交出图来了，你就，就把……把那里的伤养好。”他一边挑选着合适的词语来替代那个难以出口的部位，一边犹犹豫豫地伸手揉了揉李狗蛋的头发。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你要是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也不至于气糊涂了真的这样对你不是？哪怕你对我没什么意思，到底我看上你了，总不会如此亏待你的。你柔顺一点，帮衬着我些，不再向着张二傻，专心同我过日子，难道不好吗？想问，开不了口。只能难得耐心又安静地摸着李狗蛋一头杂毛。

　　闭着眼睛的李狗蛋被他撸毛撸得顺心，不自觉又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呜”来。

　　陈有财的手立刻停了。说来说去他还是反感李狗蛋这种狗崽子似的习性，腻歪人。头里都挺好的，被他这么一声叫唤搅弄得味儿就不对了。抱一只小猫小狗在怀里有什么意思？听这些东西撒娇哪里还有什么成就感？可世上偏只有李狗蛋一个人能入了他的眼，这些小毛病且忍着罢，往后日子长着，咱们一点一点掰：该呜呜的时候呜呜，不能眼睛一闭撂过去不省人事，不该呜呜的时候就别出声。

　　谋划着谋划着，陈有财打心眼里有冒出一种喜滋滋的感觉，仿佛他这个如意算盘滴水不漏，必要成立，而且是明天就成立，狗蛋财宝热炕头，挺好。一时高兴，面上带了些笑容，向外头吩咐道：“今晚给大家加菜，再烧个排骨汤，没有排骨就到屯里收！”

　　结婚摆席，司令这是好事成了。

　　副官长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哼着小调纳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