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圆舞曲》烟雨渺渺如纱

36、内心独白

　　程瑾瑜走出公司并不想回家，她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马路中央车来车往，街道边人头攒动，站在市中心公园里看着嘻笑打闹的孩子们，程瑾瑜忽然觉得特别累。她想要守住自己努力奋斗的事业，但为了身边的朋友不受伤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个多月以来熬夜加班写出的策划方案是抄袭的。对工作的努力和成绩一夜间被公司领导及同事否定，她却只能沉默和微笑。就像一根一直紧绷的弦瞬间断裂，此刻独自一人的程瑾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她蹲下身将脸埋在交叠的胳膊之间肆无忌惮地哭了，公园里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向她小声低语。
　　哭了好久，程瑾瑜的情绪方才稍稍平息些，她用手指拭去脸颊的泪痕，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存在通讯录中好久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也许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也许是因为多年前的习惯至今还未戒掉，也许........
　　“喂？”电话里传来陆雨辰富有磁性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突然接到程瑾瑜的电话让他感到很意外，可以听出他的语调中洋溢着欣喜。
　　程瑾瑜听到陆雨辰声音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又开始扑簌扑簌往下落，她一时间哽咽地说不出话，电话那端似乎察觉到异样，陆雨辰连声问：“你现在在哪儿？不要动，我马上过去！”
　　“市中心公园。”程瑾瑜断断续续地说，她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只留有一连串的忙音。
　　陆雨辰开车来到市中心公园门口，把车停好后跑步进入公园里四处寻找。当他看到程瑾瑜的时候，她正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用双臂将脸遮掩了起来，穿过人群望去，她整个人孤零零地缩成一团，就像七年前陆雨辰在篮球场旁第一次见到程瑾瑜时一样。往事的回忆与现实叠加，一股莫名地情愫涌上陆雨辰的心头，他看着她仍是忍不住觉得心疼。陆雨辰走到程瑾瑜身旁蹲在她的面前，程瑾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向他。
　　陆雨辰将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交叠，轻敲了一下程瑾瑜的额头，柔声说：“笨蛋，一个人哭成这样，丑死了。”
　　“疼！”程瑾瑜用右手捂着额头抱怨。
　　陆雨辰满脸笑容，宠溺地看着她，“哭累饿了吧？我带你吃饭去！”，陆雨辰一只手抱起程瑾瑜身旁的整理盒，另一只手拉着程瑾瑜站起身离开。

　　方司麒忙完所有的工作时已是下午将近七点时分，他疲惫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视楼下的街景，莫名地感到有些恍惚。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程瑾瑜被停职派往法国，卢茜被任命为广告部策划组主管，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过了许久，方司麒踟蹰地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拨打出程瑾瑜的电话号码，可电话中传来的只有无尽的“嘟嘟......”声。方司麒忽觉得一阵心慌，他并未多想，立刻拿起手提包打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方司麒步履匆匆，穿过办公区的过道向电梯口走去，他不停拨打着程瑾瑜的手机号，电话却依旧无人应答。
　　“方经理！”卢茜追上前正面拦住了方司麒的去路，她依旧笑靥如花，温文尔雅，仿佛那天在停车场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今天我升职了，我请大家吃饭，方经理也一起来吧！”
　　方司麒伫足脚步，视线越过卢茜看向她身后办公区内正在等待她的几位同事一眼后，复才再次看向她，淡声开口：“恭喜你升职，不过吃饭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方司麒的语气很平和，但在卢茜听来这分明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方司麒说完后并没有待卢茜继续开口劝说，便绕过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咱们一起走。”卢茜对等她的几位同事简单地说了一句后，留下办公区面面相觑的几个人跑向电梯口。
　　方司麒低头看着手机走入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一双手伸了进来，电梯门再次被打开。方司麒抬头看去，卢茜走入电梯与他并肩而站。方司麒没有言语，卢茜忍不住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即使程瑾瑜失去工作，变得什么都不是，你还是觉得她比我好吗？！”，卢茜转头看着他，质问的语气中有不解，也有痛苦的最后挣扎，她死死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我说过，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方司麒的语气仍是平淡地没有一丝感情，他也转头回看着卢茜的眼睛，开口质问，语言犀利，“这次策划案的真正抄袭者，难道不是你吗？！”，是问话亦是肯定的陈述。
　　“是，是我，你想怎么样？”卢茜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开始隐隐作痛得疼，但她的眼神并没有逃避，她始终看着方司麒，“所以我说过，我想要的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听到卢茜如此毫不隐瞒地大胆承认，方司麒眉头紧蹙，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
　　看着这样的方司麒，卢茜突然冷笑一声，问道：“难道你要去总裁那里告发我吗？你有证据说明是我抄袭了程瑾瑜的策划案吗？再说......”，卢茜话语一顿，她转身面对方司麒而站，身子向前贴，笑盈盈地说：“程瑾瑜也知道是我抄袭了她的策划方案，可她却主动向总裁承认是她抄袭了我的。这是为什么呢？连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觉得即使你去澄清，总裁会相信你吗？”，卢茜笑得很得意。
　　“卢茜！”方司麒一声怒吼，在公司员工面前，他从未如此愤怒过。他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盯着卢茜的眼睛再次开口说道：“人不能太爱自己，一旦你自私地只过分爱你自己，甚至爱到都不顾及他人感受、任意伤害他人的地步，最终你拥有的只会是孤独的自己！”说到此处，方司麒稍稍停顿，他看到卢茜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慢慢放缓声音，“单凭这一点，你永远比不上程瑾瑜，我只爱她！”，方司麒的语气异常的坚定，这是他第一次在卢茜面前如此肯定得承认他爱程瑾瑜，而也就是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卢茜。
　　电梯抵达办公楼一层，门恰巧此刻开了，方司麒毫不犹豫地走出电梯没再多看她一眼，卢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电梯口高声大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爱错了人！我能给你的她永远也给不了！”，她的泪水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一只手扶着电梯内壁，努力支撑着身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成了喃喃自语，“我也爱你啊，我真得爱你......”

　　SX大学小吃街是美食的云集地，最有名的当然还是川菜，菜中带着辣椒的辣味儿伴着麻椒的麻，夹一筷子入口就让人没齿难忘。川味儿农家馆是在当年上学时陆雨辰询问去哪里吃饭时，程瑾瑜提议来这里的，虽然她不能吃辣，但陆雨辰爱吃。后来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这里，仿佛只有吃到辣得流泪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好受些。时隔三年多他们再次一起回来的校园，依旧如几年前一样繁荣、喧闹。
　　已进入夏天，七点钟的天色还是很明亮的，坐在窗边的程瑾瑜一只手撑着脑袋侧头看着街上来往的学生，她们毫无忧虑且灿烂的脸庞向世人证明着青春的美好。陆雨辰看着沉默的程瑾瑜，她不说，他不问，他能做的就是陪伴。
　　“菜来喽！”店内的服务员很是热情，将她们点好的菜整齐摆放在桌子中央，将两份米饭分别放置在程瑾瑜和陆雨辰的桌前。
　　“给我拿瓶白酒。”程瑾瑜转头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是个二十一二岁的男生，看上去像是利用空闲时间打工的SX大学学生。在饭店吃饭的人大多也都是SX大学的学生，所以当他听到程瑾瑜的话时抬头看她，先是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随后他转身走向结账台，给程瑾瑜拿来一小瓶白酒。
　　“什么时候养成得坏毛病？！”陆雨辰伸手想要夺过程瑾瑜正在扭瓶盖的酒。
　　“别动！”程瑾瑜躲避开陆雨辰伸过来的手，给她手边放着的小玻璃杯中倒满一杯。
　　陆雨辰蹙眉，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训不听话的孩子，“这儿吃饭的都是学生，你这样影响不好，会教坏小孩子！”
　　“我就是想要让她们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酷，呵呵......残酷到我无能为力地只能借酒消愁！”程瑾瑜自嘲地笑了笑，拿起盛酒的玻璃杯放在嘴边慢慢抿了一小口。白酒火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她的口腔，她开始不停地咳嗽，一直到咳嗽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你慢点儿！”陆雨辰轻拍程瑾瑜的后背，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也跟着痛。
　　“我没事，我真得没事！”程瑾瑜渐渐停止了咳嗽，她朝陆雨辰摆手，脸上笑着却让人看得心里更难受，“我能喝酒！”
　　陆雨辰知道程瑾瑜心情不好，见她如此固执，便也不再阻止了。

　　陆雨辰与程瑾瑜吃完饭后在校外的小吃街上散步，太阳即将落山了，映衬着天边的末端一片绯红。
　　就当他们快要走到学校北门口时，陆雨辰看看身侧有些微醺的程瑾瑜问:“喝蜂蜜柚子茶吗？”
　　“嗯。”程瑾瑜用力点点头，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和夕阳一样红彤彤的。
　　“你站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陆雨辰简单地嘱咐程瑾瑜后，向学校北门东侧的茶饮店走去，“一杯蜂蜜柚子茶，热的。”陆雨辰将钱递给柜台后的阿姨说道。
　　约一两分钟左右，阿姨将做好的蜂蜜柚子茶递给陆雨辰，她透过小店的玻璃窗看到站在店门口四处张望的程瑾瑜，羡慕地赞叹道:“你们是回来看母校的吗？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真好！”
　　陆雨辰接过蜂蜜柚子茶尴尬地笑了笑便匆匆转身离开，不曾想那些年他们上学时经常一起来的茶饮店仍在，而卖茶饮的阿姨竟然还记得他们。陆雨辰将买来的蜂蜜柚子茶递给程瑾瑜，两人并肩向校园内走去。
　　校园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年复一年更新着一届又一届的莘莘学子。走累了，陆雨辰和程瑾瑜坐在学校树林中的一条长椅上休息。小树林并不大，但这么多年它一直是SX大学情侣们约会的场所。
　　程瑾瑜将头慢慢靠在陆雨辰的左侧肩膀上，望着不远处亲密的一对对情侣，轻声唤:“雨辰。”
　　“嗯？”她好久没这样叫他了，陆雨辰柔声应道，静静地享受这一刻静谧的时光，仿佛岁月流转，他们回到了上学时的那些年。
　　程瑾瑜低声细语，“如果那年咱们都不那么好强、不会把自尊心看得那么重，也不那么孩子气，咱们是不是就都会为彼此妥协？如果当时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你能开口挽留，咱们是不是就会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陆雨辰没有回答，他抬头透过茂密的树叶望向墨蓝色的天空，或许他也在想这两个假设性问题的答案。
　　程瑾瑜停顿半响，低垂着眼眸继续说:“为什么在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选择转身离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然而为什么当我决定终于要放弃你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你却又再次出现，站在我面前说你从未不爱我？雨辰，你说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老天是不是和咱们开了个玩笑？”，程瑾瑜的眼角有泪珠划下，落在陆雨辰的衣衫上，亦如打在他的心上，“可是雨辰，你知道吗？有些过错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抚平的，有些过去也不是多年后补一句‘我爱你’就可以回去的......你知道这几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除了想你我还是想你，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我还是止不住得想你......”
　　陆雨辰的眼中泛起泪光，他一直听着程瑾瑜的喃喃自语始终未开口，他紧抿双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最终还是泪如雨下。他的心一点点地被揪疼，疼得他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那么无力、那样苍白。陆雨辰只能紧紧握着程瑾瑜的手，任由她依靠着，感受她泪水滑落在他衣衫上的那片湿润。
　　过了许久，程瑾瑜渐渐安静下来，当陆雨辰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再次低声唤他，“雨辰。”
　　陆雨辰用右手快速拭去脸颊的泪水，平复自己纷乱的情绪，轻声回应她：“嗯？”
　　“你说这个社会上真得有公平吗？”程瑾瑜的声音很低，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陆雨辰低头看她，为她擦去眼旁的泪痕，柔声说：“为什么这么问？”
　　此刻的程瑾瑜像一个抱怨不满的孩子，声音沙哑得似在呜咽，“如果真有公平而言，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事却不得不去承担根本就不属于我的罪责？为什么很多时候我都会感到力不从心？有些事情即使我知道真相，我却依旧不能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没办法看着朋友因我受到牵连而痛苦，可我所努力的一切却也要因此一瞬间都灰飞烟灭......”程瑾瑜说着渐渐变成抽泣，“老天爷就是不公平的，无论我怎样努力挣扎，梦都离我好远好远，我怎么都追不上它......无论我怎样爱你，我们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由于喝了太多的酒，一阵困意涌起，程瑾瑜渐渐闭上了双眼，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睡着了，她身体不知觉地开始往下倒。陆雨辰伸出左臂及时搂住程瑾瑜的腰，使她继续保持原来的坐姿。
　　陆雨辰微微侧头，眼帘微垂看着熟睡的程瑾瑜，宠溺地低声说了句“笨蛋。”，而后在她额头印下深深的一个吻，此时的他泪眼朦胧。

　　陆雨辰开车载程瑾瑜回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程瑾瑜在学校长椅上睡着后就一直未从睡梦中醒来，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她实在是太疲倦了，而且也只有这时她才能忘掉发生过的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陆雨辰走下车绕到车另一端的副驾驶位，打开车门，轻轻地将程瑾瑜公主抱般抱起，微微抬腿用力关住车门，转身便朝程瑾瑜家的单元楼门口走去。
　　待陆雨辰抱着程瑾瑜走入楼内后，方司麒从不远处的树影里走出，他抬头看着楼道里一层层亮起复又熄灭的灯光，心里泛起阵阵苦涩........
　　陆雨辰从程瑾瑜包中翻找出钥匙，开门进家，他将程瑾瑜轻放在床上并为她盖上薄被。陆雨辰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沉睡的程瑾瑜，伸手抚平她微皱的眉头，轻声叹息，转身准备离开。
　　当陆雨辰转身即将迈步离开的前一刻，程瑾瑜拉住了他的右手，幽幽地说：“别走！”
　　陆雨辰低头看了眼她拉着他的手，再次转身看向她，程瑾瑜没有睁眼，却继续喃喃自语，“方司麒，你别走，陪着我好不好？”，听到“方司麒”三个字，陆雨辰先是一愣，而后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楚，全然不知的程瑾瑜继续嘟囔着：“你就是个大木头，连一句‘我爱你’都不会说，送花也不会送，一连几个月都是同一种，不懂浪漫，还不会说甜言蜜语，可是为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特别安心呢？明天我就要去法国了，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个人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