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莫莫北

14、宫变（上）

　　宫变（上）

　　我看见了一道裂纹。

　　它从深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灰暗色的墙角落中出现。然后就像是侵蚀，一条裂成了两条，两条裂成了五六条，就这样无止尽的蔓延，蔓延向四周，

　　快如噩梦，转眼间，重重的宫殿，都被黑色的条纹割离得四分五裂。
　　从最薄弱的地方开始崩塌。

　　大地在震动，有一个巨大的怪物，一步一步，慢慢地，踩着废墟，沉重地向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的我走来。

　　“你是什么东西？”“我”冷冷得说。
　　它桀桀桀的怪笑起来。

　　“我就是餐餮。你忘了我了吗？”

　　“是你造成了这一切？”“我”看看了四周破败的宫墙。

　　“不不不。”它连连摇头：“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我的能力最多就是把这一切都吃了。”

　　“做到这一切的，是你。”

　　“是我？”

　　“对，就是你。”

　　有哭声传来，在无止尽的废墟的另一边。
　　时曾相识，但我如何听不出来他是谁。

　　就在此时，梦醒。

　　雨好像停了。
　　我窝在苏璎的怀中，闭着眼睛，意识模糊的想。
　　蜷缩起来的姿势非常不好受，我难过的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摸着我的脸，然后一个温柔的唇，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让我再睡会儿吧。”我嘟哝着，转了个头。
　　他轻笑了一声，更加搂紧了我。

　　直到远处有钟声传来。

　　他的手松开了。

　　“嗯？”我揉了揉睡梦朦胧的眼睛：“璎哥哥你怎么了？”
　　苏璎的脸色好苍白，呼吸也开始急促。
　　那钟声很有规律，不急不慢，整整敲了二十一下。
　　我突然也清醒了。
　　“不可能的。”我心中第一次害怕起来，喃喃地说：“一定是别的地方，不是宫里敲的。”

　　步伐急急得走着，片刻也不得停顿。
　　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人？
　　一个人都没有。
　　“璎哥哥？”
　　苏璎突然停住了。
　　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好苍白，满头的冷汗，瞳孔剧烈的收缩，直直的望向前方。
　　我绕过他的背部看去。

　　黑压压的一群士兵，整齐的排列，站在了永和宫的宫门口。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着铠甲，手持利器，神色凝重，头盔上插着黑色的羽翎。
　　空气中飘满着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禁军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有丧钟声？
　　我脑中混乱一片，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

　　“小遥！”
　　我顿了顿，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苏璎还是站在原地。
　　和我仅有着几十步的距离。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眼中都是害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璎哥哥不来么？”我突然笑了。
　　“我！……”苏璎欲言又止，只是焦急地望着我。

　　果然，人只有自己。
　　真是大难临头时，谁都只顾着自己。

　　“那我自己去！”

　　我冲他大喊了一声，转过头向宫门跑去。

　　“小遥！”

　　禁军没有拦着我。
　　我冲进了宫殿，只见到以柳儿为首的宫女太监们都跪在地上哭泣。
　　禁军已经把整个永和宫包围了起来，首领看见我，尽然毫无礼节地说：“参见五皇子！”
　　“谁让你们进来的？”我问得十分凶狠，那些人去毫无惧义。
　　所有的下人们都被赶到了一起，有几个人甚至有被殴打的痕迹。
　　我怒极反笑：“见了我连礼数都忘了？”
　　可是那人还是面不改色，生冷的说：“禀五皇子殿下！先皇驾崩！死因不明！是太子殿下之命，请五皇子前赴养心殿当面与茹妃娘娘对质！”
　　“你说什么？！”
　　“先皇驾崩！死因不明！！”
　　“你再说一遍！”
　　“先皇驾崩！死因不明！！”
　　“你再说一遍！”
　　“先皇……”
　　“主子！主子！”小太监尖叫着跪着爬了过来，用力地抱住了我的腿，泪流满面：“不要再问了！”
　　“皇上他，归天了！”

　　他在胡说什么？
　　父亲死了？死了？早上我们还见过面，聊得开心。临走前他还答应我，等他病好了，带我去南方游玩。我们分开了不到三个时辰，现在却告诉我，他死了？
　　我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感到有很多人在跟我说话，说话的人是谁，说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
　　有人不顾别人的哀求，执意把我抱起来向前走去。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养心殿的大堂上。
　　四周一片肃静，母亲发鬓凌乱，跪倒在地上，面容憔悴。
　　太子坐在龙椅上，双眉深陷，眼神深沉的可怕。
　　“娘亲……”我茫然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

　　“你们都退下。”挥退了众人，太子的眼光重新落在了母亲身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妾身知罪，妾身无话可说。”
　　听到这句话，我有如五雷轰顶。
　　她知罪？她犯了什么罪？杀了……父皇？
　　“妾身只有一个请求。”她抬起头，平静得看着太子，“请在我死后，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太子答应。
　　她放下了心的一笑，很柔顺地被带了下去。
　　自始至终，他们没有问过我一句话，看过我一眼。太子如此，娘亲亦是如此。
　　“苏遥。”一双金苏流边的靴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茫然的向他望去，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乐极生悲。
　　乐极生悲。
　　“苏遥……”他也屈尊蹲了下来，捧着我的脸，细细的看。
　　“她没罪……”我轻声地说。
　　“我知道……”太子说。
　　“刑部已经下了命令：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所有在场的人都死了，茹妃又对当时的情况一字不提。”
　　“不是的……不是的！她没罪！”
　　我不断的重复这几句话，而后突然发狂般敲打着他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她！她不可能杀了父皇！”
　　“苏遥！！！”

　　我心神俱悴，突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