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番外:如何在时光中寻你(20) ...
-
“哥,林也伊死了。”
“机场高速发生了车祸,她坐的车油箱漏了,遇到明火,烧了起来。”
“火太大了,车子随时爆炸,没人敢救她。”
……
严恺洲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就好像脑子里裂开了一条缝,十年前的往事争先恐后的跑出来,一幕接一幕的撕扯着他的神经,扯得他脑仁疼。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一直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林也伊,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严东衡说的话。
他说,“哥,我们知道的时候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她给你打过电话,可能刚拨出去就挂断了。”
严恺洲赶到墓园的时候林也伊已经入土,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天是灰的,下着绵绵细雨,厚厚的乌云夹杂着滚滚雷声,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林也伊的墓地在墓园的角落,她自己选的地方,似乎料到了会有意外的发生,她早就安排好了后事。
一切从简。
墓碑上只有她的黑白照和冷冰冰的五个字——林也伊之墓。没有前缀,不是谁的爱人,也不是谁的孩子。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偏僻的角落站着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数。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一束雏菊,那是林也伊生前最喜欢的花。
雏菊代表着藏在心底的爱。
林也伊就如同花语,把对林锐哲和严恺洲的爱藏在了心底。她这辈子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她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严恺洲教会了她去爱,但她的爱藏得太深,她所有的举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别有用心。
严恺洲不意外林锐哲知晓真相,只是从小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置于死地的亲姐姐竟然是躲在背后保护他的人,这样的信息冲击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谢谢。”
林锐哲鞠躬感谢。一是谢谢严恺洲看在林也伊的份上曾经对他有着诸多照顾,二是谢谢严恺洲能够出现在林也伊的葬礼,如果林也伊泉下有知,她一定会欣慰。
严恺洲想拍拍林锐哲的肩膀,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那句“节哀”是该说给林锐哲听,还是该说给自己听。
雨倏地下大了,豆大的雨珠砸在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远处传来众多的脚步声,小路的尽头出现一群乌压压的人,清一色的西装革履。
严恺洲认得为首的男人,潘易,他和林也伊离婚时林也伊的委托律师。
“林锐哲先生,你好!我叫潘易,是林也伊女士的委托律师。”潘易走上来自报家门,将文件袋递给林锐哲,“这是林也伊女士生前立下的遗嘱,请过目。”
说完,潘易站到了一边,他身后的黑衣人一层一层的让开,林启撑着雨伞走过来,手里牵着一个男孩。
看清那个孩子的样貌,所有人为之一震。
“煜言,来。”
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林启带着林煜言到林也伊的墓前,让他将怀里的雏菊放下。
林煜言一一照做,他望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眼中毫无波澜。患有自闭症的他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情感,他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他的感受。
“小少爷,这是大小姐的孩子,林煜言。”
林启弯腰温和的对林煜言说,“煜言,这是小舅舅。”
林煜言抬头看林锐哲没有说话,林锐哲亦是低头看向林煜言。这个孩子和他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煜言有自闭症,请你谅解。”
林启站起来,从衣服的内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锐哲,上面写着“阿哲亲启”四个字。
“小少爷,大小姐说,如果她遇到意外,希望你看在母亲的份上稍微照顾一下煜言,如果你恨她入骨,不愿意,她可以用她所有的资产作为酬劳,请你抹去煜言所有的信息,让任何人都查不到他。”
“抹去煜言的信息后,我会带着煜言回法国,改从你母亲明怡的姓氏,再也不会回来。他会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长大,永远不会知道林家、严家。”
按照林也伊的安排,林煜言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份更不会曝光。但林启做不到,他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他需要把煜言的路铺得更远一些。
带着林煜言回来,一是让林家和严家都知道他得存在,这么做兴许会引来林家一些人,但有严家在,没人敢动他。毕竟严格意义上的来说,林煜言是严家的长孙。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大约是长辈的“报复”。作为一个看着林也伊长大、结婚、生子的长辈,也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的人,他早已把林也伊当作自己女儿看待。试问,哪个父亲能忍受女儿受这样的苦?
他理解严恺洲和林也伊的每个选择,看着他们在一起,又看着他们分开,他恨铁不成钢。“恨”严恺洲的决绝和林也伊的一意孤行,也“恨”严恺洲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庭,而林也伊却死死的和过去纠缠。
至始至终林启都没有看过严恺洲一眼,但自从林煜言出现严恺洲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严恺洲能想到林也伊有事情瞒着他,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林也伊会瞒着他生下他们的孩子,而且还把孩子藏得那么好,如果不是林启带着林煜言出现,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他和她之间有一个儿子。
而从始至终她都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连遗嘱都把孩子和严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林也伊,你到底有多狠?
那一瞬间他真想问问已经长眠于此的林也伊,为什么瞒着他?为什么对他们那么残忍?为什么不拿这个孩子做筹码留住他?
劝方唯一告诉顾修平的时候他不做“如果我是孩子的父亲,而孩子母亲还不告诉我”这样的假设,是因为他不敢。他怕自己钻牛角尖,更怕自己有陷入林也伊的死循环。他最怕,这样的假设一旦成立,他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当初狠心的离开,还是该怪当初林也伊没有心狠到机关算尽利用她能够利用的一切。
“老公,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孩子的名字啊?”
“很久前就想好了。”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严遇林。严恺洲遇到林也伊,这辈子都没得跑了。”
他记得那天她问他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她依赖的躺在他的怀里,他们在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她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跟在他身边,不管他去什么地方,她都会跟着去。等他老了,退休了,他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老,国内国外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闭上眼,昨日往事尽在脑中浮现,她的一颦一笑,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是那么清晰。
睁开眼,严恺洲对上了林煜言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很平静。他就这么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们的孩子有自闭症。
葬礼结束,林锐哲带走了林煜言,因为林也伊的遗嘱里林锐哲是林煜言的监护人。
他们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接近林煜言的机会。
雨依旧在下,豆大的雨珠模糊了墓碑上的黑白照。
看着林也伊模糊的容颜,严恺洲发现自己从未看清过她。
她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以外。
寥寥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是贺钧和丞御。
“沈知在国外赶不回来,他托我们……”
“嗯。”
“她给我们都打过电话,我们都没接,对不起。”
“不怪你们。”严恺洲平淡道。
贺钧他们因为他没有针对林也伊,也因为他没有帮林也伊,究其根源,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之前来找过我,我没有帮她。总感觉她又在算计着什么,被她算怕了。现在仔细想想,以我和她的关系,她一定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我的。”
严恺洲不敢回想那天的林也伊,她是那么高傲狠绝的人,却跪在了自己面前开出了什么都愿意的条件。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内心所有的煎熬都是他们的曾经。一想到她被困在火海,生生的被大火夺去生命,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痛。他忘不了那年学校发生火灾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去就她妈妈,也忘不了她泪流满面的悲恸。
“昨天,她应该是害怕的吧,那么大的火,没人去救她。”
她最怕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天快黑的时候严恺洲从山上下来了,雨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才有渐弱的趋势。
山脚下林锐哲站在车前,似乎等了很久。
“一起吃个饭吧。”
林锐哲开口,严恺洲同意了。司机载着他们去了唐记私房菜,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
安静的包厢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桌上的四盘家常小炒,都是林也伊喜欢的。
林也伊二十六岁前最爱的两个男人在十年后她死了之后终于坐到了同一张桌上,不约而同的点了她生前喜欢的菜品。
“这个是家里的钥匙。”
林锐哲放下了筷子,拿出一把钥匙放到严恺洲面前。
严恺洲知道那是林也伊郊区别墅的钥匙。
“不着急回美国的话,去看看吧,她的东西都还在。”
“好。”
“她比任何人想象的还要爱你。”
是吗?
严恺洲嘴角爬上苦涩,没有接话。
林锐哲走后,严恺洲拿起桌上的钥匙打车去了郊区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