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录》希瑟

6、六

　　那锦绮灿然的中年男子便是十六岁挑战武当三大高手一举成功，十八岁上接掌武林第一豪门，二十岁统帅中原豪杰击毙狂魔十八重于华山，两度挫败西域梵天大和尚，笑傲四海的幽明庄主沈寰么？小武见他，但觉眼熟而已，并不觉得是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裴家夫妇兄弟却是恍然明白，幽明山庄上上下下何以对小武如此刮目相看。一样魁梧挺拔的身材，一样线条明晰峻整的面庞，一样墨浓的眉峰，只不过庄主双目深邃，明如闪电，小武的眸子过于清秀，相较之下短了几许阳刚。
　　瞥见小武的那一霎那，沈寰拱起的手下意识地一颤，但他显然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旋即向裴炎笑道：“冒昧请裴兄一家来山庄，多有得罪。请坐，请坐。”向里一让。堂堂一庄之主这般谦恭，裴炎等受宠若惊。
　　这是间宽敞的厅子，雪洞一般，青砖铺地，窗临峨嵋秀色。一色细脚花梨木家具，疏少雕饰，素朴怡人。架上堆满了蓝封书册，文具精洁无比，空气里飘着墨香。对墙上却悬着一轴仕女图，仿佛近作，却也十几年开外了。设色极淡，那女子虽仅以侧影示人，却娴静美好，幽灵逸韵超脱纸外。小武眼亮，认出题诗：沙鸥同住水云乡，不计荷花几度香，颇怪麻姑太多事，犹知人世有沧桑。
　　小武四顾之时，庄主却向裴炎道：“在下治庄不严，致使程桀，郭猛二人为非于外，欺辱乡民，多亏二位世侄代为教训，才不至酿成大祸。沈某感佩于心。业已令二人自裁谢罪。”
　　裴炎嗫嚅道：“这，这原是小儿莽撞，冲犯了贵庄。从今而后，我必严加约束犬子。”
　　沈寰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吩咐玄翼道：“那程桀，郭猛的家眷铁三哥已经访查过，很是贫寒，衣食温饱全赖他二人。二人既已正法，他们的家眷我们还该抚恤。传令庄中上下不可轻视慢待。”
　　玄翼答应着出去了。
　　沈寰又道：“在下观三位世侄资质非凡，不知拜在哪位名师门下？”
　　裴炎道：“庄主谬奖犬子何敢克当？山野人家哪里聘得起名师，犬子陋质更不入高人之眼，只是暇时跟着在下学上几招，徒贻笑大方罢了。”
　　沈寰指着小武道：“当日出手的便是这位世侄吗？”
　　大武斗胆道：“不，是我。”
　　沈寰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果然英雄少年。但不知本庄家传之幽明录何以会遗落贵府？”他一直闲话家常，话锋陡然一转，提及幽明录，裴氏一家心中自是一惊。
　　裴炎迟疑着仍狡辩道：“那幽明录确实不在在下手上。”
　　沈寰身子向前稍稍一倾，双目灼灼盯住他道：“我再问你，那遗落幽明录的女子，她去了哪里？”
　　此言一出，裴氏夫妇如闻惊雷，脸色霎时雪白。
　　许久，裴炎妻勉强一笑，道：“还是我来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