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之上》圣光忽悠着你

27、秘辛

　　海雕生病了。
　　他身体一向很好，无论是吹风下海还是提亚隔三差五的折腾都没弄垮过他。而这一次他发起了高烧。海雕没显露出多少痛苦，只是大多数时候闭着眼睛，呼吸比平常粗重。他体温很高，两颊嫣红。
　　提亚找来了黑岩岛最好的巫医拉尔——一位五十余岁，瘦瘦小小，常年愁眉苦脸，嘴巴上装着一把灌了铅的锁的男人。拉尔从拜师那一刻起就一直服务于大统领以及黑岩岛上的居民，从来不会泄露任何人的隐私，往常海雕如果伤得严重，提亚都会找他。
　　这一次拉尔检查完海雕的身体，为他处理好伤口，重新涂药包扎后，意外地要求跟提亚谈谈。拉尔蹲在一张椅子上，愁眉苦脸地望着提亚，劝告：“大统领，你和海雕大人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多问，但这次你下手的确有点狠，差不多快跟……”拉尔及时住口，搓着手。
　　“快跟什么？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跟拷问俘虏差不多。而且你还就这么上了他，大统领，你是头一次？”
　　提亚僵硬地点点头。
　　“那就对了。年轻人，经验太差，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
　　“……”
　　“得得得，不说这个。他之后还在凉水里泡了半天？”
　　“是。”
　　“那他发烧很正常。”拉尔犹豫着，“大统领，我有几句话想说。”
　　“说。”
　　“我知道你恨海雕大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么多顿也打过了，总不能老是揪着这事不放。听我这老骨头一句劝，放下这事，对谁都好。我这双眼睛虽然老花，但我看得很清楚——万一真把他打死，你肯定后悔。你们兄弟俩，真是……唉……”拉尔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罐子，里面装满绿色的糊糊，“这个每天早晚各涂一次，好好照顾他。”
　　提亚接过罐子，郑重地点点头。就在拉尔慢吞吞爬下椅子的时候，他忽然问：“拉尔，你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拉尔翻了个白眼：“你是指现在？”
　　“所有。”
　　“好吧，有时候是。”拉尔慢吞吞地补充，“你们泰洛斯家的人向来就这样。”
　　“向来？”
　　“你知道你曾祖父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父亲和皮诺都没提过。”
　　“他疯了，一开始杀敌人，后来杀了很多属下，最后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小女儿，跳海自杀了。”
　　提亚的心猝然收紧，一瞬间几乎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将来。拉尔叹了口气：“历任黑岩大统领没几个活得长的，多少有点毛病，但没出过几个疯子。你曾祖父死的时候六十三岁，好像是从五十多岁才开始不正常。”
　　提亚没有答话。
　　“所以，我的老师有过猜测，泰洛斯家族可能有这么个血统，会慢慢变得疯狂，但只有活得足够久才有可能显现。至于你……”拉尔揉着腰，脸抽成一团，“你现在就很不对劲——你哥哥以前也是，但没你这么明显。”
　　提亚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他将手背在身后，佯作平静地问：“有办法吗？”
　　“不知道。我的老师和我都没研究出什么。”
　　“拉尔，我不想这样。如果您能……”提亚顿住，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拉尔，带着一丝难得的祈求。
　　拉尔叹了口气：“大统领，别这样，我会尽力，只是您别在我这抱太大希望。我先告退，希望您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提亚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海雕沉睡着，呼吸急促，皮肤异常灼热。提亚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靠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窗帘上绣着的海鸥，低声说：“海雕，你知道么？我快疯了。就算别人不说，我也感觉得到。”
　　“海雕，我不想这样，我等了十年，好不容易……”
　　“黑岩岛的大统领向来要和巫女结婚，父亲常说务必要保证血脉不可断绝，如果血脉注定要疯狂，那我根本不知道这种血脉有什么延续下去的必要。”
　　“海雕，我……”提亚闭了嘴，在心里补充，“……真的怕了……”
　　海雕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迷迷糊糊地说：“提亚，别怕……我在。”
　　提亚闭上眼睛，仰起头，收紧手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几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