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怨灵打扰我跟男主在一起》柋之

46、第四十六章

　　　灶神爷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黎杨手上的伤势，半晌，他摸着胡子狐疑道:“难道……你的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跟你产生同化了。”

　　“同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黎杨抬头略微不解地望着对方。

　　难道发生“同化”会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吗？黎杨这心里忽然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画像里的灶神爷被黎杨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重新正儿八经地坐回到案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眼神四处闪躲道:“这个同化嘛，其实说白点，就是这具身体会慢慢退化掉所有活人的感官知觉，变成一副真的尸体。”

　　这话刚一出口，果然脸色一变，灶神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过，忙改口解释道:“丫头啊，你想想看，这幅身子的主人原本就是死了的，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下被你占了去，好歹是在阳间多存留了一段时间，但它最后终究是会变得跟真的死尸没什么两样，虽然说现在是没了痛觉，但是只怕到时候时间一长，身体的某些地方可能就会慢慢长出尸斑，然后一点一点地腐烂，直到最后入土……”

　　灶神爷边解释边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黎杨的眼睛，真怕到时候那丫头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果不其然，听到真相的黎杨当时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她盯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听对方这么一说，那么这副身子能留着她的时间，岂不是已经开始在倒计时了……？

　　虽然今天失去的只是其中之一的痛觉，但是难保什么时候会失去下一个感觉。

　　黎杨虽死，可她并不想当一个什么感觉也没有的活死人，她要活着，并且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阳光底下，只是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站在周诚的身旁，仅此而已。

　　本来以为钻了这副身子的空是上天对她的格外赏赐，可诚想，它原来只不过是一段短暂的幻影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杨连活着都变成了一种奢求？

　　见黎杨脸色不对，眉眼间隐隐有泪水打转的迹象，灶神爷不由暗暗拍了下自己这张烂嘴，都怪自己刚才话说得太绝，看把这丫头给吓的。

　　他心里担心的，不过是黎杨没了这具身体，便不能安然地留在初棠，否则到了那时候他又上哪儿去蹭这么美味的阳食。

　　不行，怎么说他作为长辈也得劝慰劝慰晚辈，好让那傻丫头想开点。

　　“丫头，没啥子大不了的，不就一副肉身嘛，大不了到时候老夫再帮你找一副便是。”

　　诚想灶神爷好心相劝，反倒起了坏效果，他这不说还好，话一出口，黎杨眼角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汹涌而出。

　　换副身体？说来轻巧，可一旦切身体会过之后，就知道这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现在尚且能够留在周诚的身旁都已经这般困难，倘若以后真的换了副皮囊，那这一切岂不是还要重头再来？

　　黎杨累了，不想整天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

　　她为了圆一个谎话，就要在未来的日子里编织出无数个谎话，单是顾子欣周围的人际关系都已经让她忙得焦头烂额，更别说其他人的身份。

　　黎杨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末了，黎杨且无继续待在厨房的心情，她迅速盛了两碗汤，一碗放在画像下，一碗端在手里，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厨房。

　　出了门，右拐，没走几步，黎杨双手捧着瓷碗停下了脚步，几番兜兜转转，她是抹了一遍又一遍的脸颊，确认自己面上暂时看不出任何端倪后，才敢鼓起勇气轻轻推开周诚一楼的房门。

　　在此期间，周诚已经火速分在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他穿好睡裤出了浴室的门，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捂着脑袋擦拭自己的头发。

　　由于进去时匆匆忙忙，他也没来得及挑上衣，这会儿光着膀子便走了出来，一路散漫走至床尾。

　　他回来的时候，只背了个行囊，里面有陈英跟他告别时送给他的相册，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背包里面，也不知道刚那场大雨有没有将它淋湿。

　　周诚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靠在床尾处的背包里取出相册，相册有A3纸大小，约四五厘米的厚度，光是双手拎起来都很有分量。当时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周诚总担心雨水会渗进包里，庆幸的是，相册并没有淋湿。因为相册的表皮包了层塑料薄膜，阻挡了雨水的侵蚀。

　　不知怎么的，周诚的内心突然开始雀跃起来，他甚至开始有些期待地准备打开相册的第一页。

　　他的黎杨，曾经日思夜想的黎杨，虽然曾经在空间的相册里见过黎杨的背影，但远远没有相册正面来得一目了然。这里面，包含了黎杨从小到大的模样，曾经远在天边，现在近在眼前，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周诚下意识地伸直了腰板，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老旧的相册。

　　画面的第一页，犹如一道古老尘封的记忆，正一点一点地被他打开，第一眼扫过去，画面上到处充斥着一股上世纪90年代浓浓的画风，迎面席卷而来，只见一个还处在襁褓里的婴儿正静静地躺在当时尚且年轻的陈英怀里，母女均面露笑倪。

　　周诚看着婴儿的面庞，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没想到小时候的黎杨，竟是如此得可爱。他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划过相片里婴儿的侧脸，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温柔抚摸小时候黎杨的画面。

　　他接着翻阅后面的相片，亦如陈英所说，里面记录的无一不是黎杨长大的点点滴滴，除了偶尔有几张陈英跟黎忠的画面出现，其他时候均是黎杨。

　　从出生，到幼稚园，再到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整本相册都完整地保留了故事的延续性。

　　越到相册的中后部分，相册里黎杨的长相的变化越是巨大，他亲眼看着黎杨是如何从一个假小子慢慢留起了长发，一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越发出落成江南女子的温婉形象，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跟会说话似得，无时不刻闪烁着光芒。

　　越到后面，周诚的内心就越发不再淡定，都说女大十八变，眼看着黎杨青涩的面庞正一点一点地褪去，周诚的内心激动到甚至想要直接跳跃到相册的最后一页，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最终的黎杨究竟出落成什么模样。

　　正如周诚所期望的那样，相册的最末尾便是黎杨高中毕业时在校园的某一处角落留的影，里面的那个人，一身民国时期的女学生装扮，蓝色上衣，黑色裙子，两侧梳着麻花辫子，乍一看倒真的像极了民国时期的人，她的气质出挑，丝毫不逊色于电视里出现的女明星。

　　只一眼，周诚便被画面里的那个女孩子深深吸引。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曾经就有这般一位女子，与他言誓相约乡城，可到头来，却因为他的缘故而香消玉殒，周诚这心里头，有愧疚，有愤怒，更多的，还是不舍。每每想起他曾经跟黎杨相处过的时光，他总能忘乎所以。

　　周诚忍不住抽出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相片，想要再近一点端详黎杨的模样，待他手抬在半空时，眼角的余光赫然瞅见顾子欣站在楼梯口的身影。

　　他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儿没将相片丢弃在地上，他竟然连对方什么时候到的二楼都浑然不知。

　　周诚忙放下手中的相片，把相册往身后挪了挪，他略微惊讶地问向对方:“你这走路没出声的，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待他放好东西，遂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处在楼梯口的黎杨。

　　“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实在过意不去，话说，你刚来了多久了？”

　　“也才刚来，并没多久，只是见你看东西看得出身，也就没敢打扰。”黎杨冲他笑了笑，顺势将碗往前递了递。

　　黎杨没撒谎，她确实才刚上来，可能是因为她体质特殊的缘故，导致现在她走路几乎发不出什么声响，整个人轻飘飘，就跟踩在空气上一般。

　　周诚顺势接过对方手中的姜汤，继而直接往嘴里送去，温度不凉不烫刚刚好，起先他还能大口大口地咕咚进嘴里，可汤汁下了肚以后，舌头末梢一股子辣劲儿冲了上来，似乎这姜的味道冲得好像不止一点两点……

　　虽说这顾家大小姐做美食天赋异禀，没想到这做起黑暗料理来，竟也……惊为天人。

　　“咳——咳——！”

　　周诚实在忍不了这味道，被生姜的辣劲儿呛得猛地一阵咳嗽。他不敢评价这姜汤的味道如何，反正他现在是呛得有苦也不敢说。

　　黎杨见状，忙上前拍了拍周诚的后背，想要帮他顺气。

　　也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瞬间拉进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彼此两人相隔的距离更是不超过十公分，黎杨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周诚暴露在空气中小麦色的肌肤，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腹部线条。

　　面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黎杨忽然萌生了想要拥抱周诚的冲动，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杨的一门心思，以及目光透出的浓浓渴望，这些自然是能轮到周诚眼里，因为他现在整个人已经被这碗毒姜呛得是全身都在翻江倒海。

　　也幸亏有黎杨的相助，周诚顺了口气，一下子感觉人好了很多。但看在对方好心好意帮自己煮姜汤的份上，他又不能薄了人家的面子，怎么说也要做足了脸面好好答谢对方的一番好意才是。

　　当他再次看向暗红色的水面时，头皮不禁一阵发麻。这回，周诚咬咬牙忍着一股子怪味儿，愣是一口气将剩下的姜汤全部喝了个干净。

　　黎杨见碗空了底，便以为自己做的味道尚可，方才她还着实是小小担心了一把，毕竟自己在厨房里做这东西的时候确实出了不少问题。眼看着周诚将她亲手做的东西一扫而光，黎杨顿时萌生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好在，周诚能将东西喝光，她便彻底安了心，黎杨甚至乐呵地对周诚接着道:“厨房里还剩了点姜汤，要不，再给你盛一碗？”

　　这话一出口，差点儿可把周诚吓得面色发白，他频频摆手，示意一碗足以。

　　这要是再来一碗，保不齐今晚他的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好说歹说，周诚总算打消了黎杨再来一碗毒姜的念头，他趁机把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好彻底远离这枚生化炸.弹。

　　等他放好东西以后遂转身问向黎杨:“二楼这地方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我这刚回来，东西也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可能会有点乱，你别介意哈。”

　　黎杨笑着点头，轻轻附和了一声“是”。

　　她才不会告诉周诚，其实这个地方她早已出入过不知多少遍，曾在他无数个看不见的地方。

　　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周诚还躺在里头的美人靠上，当时他闭眸小憩，红唇微吐的侧颜，黎杨至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个女人的打扰，恐怕黎杨真的就亲上了周诚的双唇。

　　如果老天能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黎杨依然想要圆了曾经那个小小的遗憾。

　　见俩人一直站着，周诚为了给她腾出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也顺便为了提高一下房间的整洁性，他连忙转身开始收拾起床铺上的东西，虽然上面放的都是一些他平时换洗的干净衣服，但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时宜。

　　除此之外，便是他心头最为重要的相册。

　　周诚背对着黎杨收拾东西，由于身体挡住的缘故，在黎杨的视线里，她其实并不知晓那本相册的身影。

　　不明所以的她甚至还在后头绕有兴趣地追问起周诚:“刚见你在很认真地看书，连我上了二楼你也听不见，能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书把你看的这么入神？”

　　周诚闻言，顿时捧起相册，在心头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选择将相册递给身后之人。他甚至解释道:“其实我看得并不是什么书，而是这趟旅行中，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在与我分别的时候送了我一本特别珍贵的相册。”

　　说罢，他便将相册交到黎杨手中，黎杨原本还满心欢喜的准备伸手接过，却在俩人完成交接的最后一刻，她竟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貌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母亲一直珍藏的相册，几乎从不离身，就算是黎杨曾向陈英讨要过几张把玩观赏，陈英都担心她会因为粗心而不慎将相片遗失，每每总有各种借口将她拒之门外。

　　陈英总说，这是记录女儿长大的点点滴滴，每一张相片都是自己的心头肉。

　　可是现在，它竟偏偏落在了周诚的手中？

　　黎杨不解，母亲怎么会将它亲手赠与周诚？

　　她一时恍惚，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伸去的双手就已落了个空，相册因此狠狠地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一声，可以说是同时痛击了俩人内心的深处。

　　黎杨的话音里带着丝丝颤抖，她忍不住疑惑遂问向周诚:“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