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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     雨天,城市的祭日。

      Z市下着很大的雨,接连几日的坏天气,让整座城市都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这天清晨,天还灰蒙蒙亮,范念生躺在床上做着浅梦,原来意识还朦朦胧胧,刹那间,他被一声尖锐的叫声惊醒。

      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坐了起来,他盯着门板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声音还在持续传来,源头正是从离渊的房间传出来的。当然,除了离渊的声音以外,紧接而来的,还有各个房间玻璃破碎的声响。

      他忙不迭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前往离渊的房间查询状况。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可不比之前在姜县他呆的小地方,没什么人管。现在因为有了离渊的相助,他们住的地方也换成了高档的住宅小区,这个时候,岂能像以前那样容她在这里胡乱撒野。若是因此惊动了邻居,惹来了警.察,对于还在外逃的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消息。

      他当即赶忙跑到离渊的房间门口,只见房门大敞,屋内血光潋滟,大老远就看见离渊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蜷缩着身子,像发了疯一样紧紧捂着自己的脑袋,看她的样子莫名觉得非常痛苦。

      范念生刚准备跑进去的时候,对方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等他再次回过神时,一个黑影直接飞速地扑了上来,将他狠狠地摁倒在地上,背后脊梁撞击地板传来的痛楚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正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绝对要赶紧远离她的范围。

      可是还不等范念生做出相应的挣扎,离渊十指的指甲便硬生生地嵌进了他两侧的肩膀,这种深入骨髓般的疼痛瞬间袭来,差点儿没要了他的老命。

      在意识迷离之迹,躺在地上的他仿佛看见了恶魔的双眸,冒着红光,正毛骨悚然地盯着自己,无力挣扎的他感觉自己如同恶魔唇边诱人的猎物,只要再那么轻轻地靠近一步,几乎就能将他全部吞噬。

      眼前的离渊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这跟寻常外表冷酷的她相比,十分的陌生。此时的她,变得近乎异常的癫狂,双眸的内眼角不知为何,正挂着两条血痕,像是刚受到的伤痕。她的眼中,仿佛透露着对鲜血强烈的渴望,亦或者说,现在这幅模样,才是她隐藏了很久的本性,在不知名的刺激下,终于暴露出本来的那一面。

      “是我,范念生,你仔细看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你要杀的那个人!”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对着离渊咆哮而出,抱着卑微渺茫的希冀,他希望能以此唤醒离渊的潜意识。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尤其是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

      离渊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如同野兽般的声响,她手上用的力道在范念生的呼唤声中,终于轻了下来,此时她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凶狠地盯着范念生看,但她仍然在持续打量着对方。

      范念生忐忑地等了很久,久到离渊的目光逐渐恢复以往的常色,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知道,他安全了,因为离渊终于冷静下来。只不过下一秒,离渊的目光再次变得凶狠,嘴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眼:“好你个崔判,这个仇,我记下了。”

      他秉着呼吸再一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并不知道离渊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也不敢枉自过问,深怕下一秒离渊就把刚才的这种恨全部追加到他的身上。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虽然是个坏人,但也还没胆大妄为到试图去干涉这些鬼怪的琐事当中。

      “感觉好点了么?”

      范念生旁敲侧击,试图想让离渊的十指从他肩膀上撤离,毕竟他还是血肉之躯,还承受不起这非人般的折磨。

      “嗯。”对方轻轻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慢松开了双手,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

      指甲从血肉之中抽离而出的过程,再一次让范念生的痛觉神经刺激到了巅峰。

      他不停地在脑海里劝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陈肃还在她的手里,现在绝对不是招惹这个大魔王的时候。

      等离渊站直了身板,抬起的右手掌中凭空多出了一颗闪烁着红光的珠子,就跟当初关着肃肃时那样,里头被关着的对象换成了另一号人物。

      范念生躺在地上望望着那颗珠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珠子里头关着的好像一坨黑色的头发,基本包裹住那人大部分的身体,只有露明的部分依稀能看出有点人形的模样,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信息。

      也不知道离渊是从哪里得到这么个玩意儿,他好奇,但也不敢开口询问,估摸着是跟方才她口中说到的“崔判”这个人有关。

      范念生挣扎着从地板上起来,他双手捂着两肩的伤口,疼的嘴里直“嘶嘶”地抽气,伤口很深,十个血窟窿直冒鲜血,沿着他的胳膊,流淌至地面。

      离渊垂眸凝视着地上的血迹望出了神,良久,她一言不发,只是上前几步,伸出食指,从范念生的伤口处挫来一抹血渍,缓缓往唇边送去。

      离渊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用手舔拭血渍并微微吐露舌尖的模样有多么妩媚诱人,但凡对方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招架不住这般的诱惑,即便是范念生这种有了心上人的人,也抵挡不住这般的魅惑。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确实动了歪脑筋,产生了罪恶的念头。当前口干舌燥的状态没来由地让他十分难受,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以此来缓解甘渴。

      被指尖触碰过的伤口,刚才还是那么的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下一秒,它在离渊的抚摸下,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若不是衣服上有被人撕扯过的痕迹,谁会看得出范念生的肩膀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

      曾经他以为,离渊跟他是一路人,外表同样的冷酷、无情,内心里是天生的刽子手,更是活在黑暗中残酷的施暴者。

      但是他错了,他小看了离渊,她与他不同,因为离渊的做法往往更绝,因为她喜欢将人的肉.体摧残到一定程度后,再给予治疗,然后再继续折磨,如此反复。但凡经过她手的,只要是个正常人,精神状态都会这种非人的折磨中,日渐衰退。

      离渊闭上双眼,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像是沉沦在鲜血的美味当中。其实不然,在范念生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一缕灰色的黑烟从他的眉心飘出,缓缓落入离渊的口鼻之中。

      离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所谓的“黑烟”,再缓慢吐息。

      对,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由人内心阴暗的深处所产而出的罪与恶,正是凡世间最美味的佳肴,三百年了,她终于能像样地尝到了这种味道。

      这对于滋养离渊的伤势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良药。

      昏暗的房间内,正面相对的两个人表面上看似风轻云淡,背地里却各自暗怀鬼胎,一切明面上的不言尽数卷入窗外的骤雨声中。

      当房间只剩下范念生一人后,他独自环视着周围满地的玻璃残骸,很是无奈,他明知道离渊暴走的时候,破坏东西的威力异常强大,他其实早就见怪不怪的。可每每面对这些满目疮痍,他又万般无奈。

      这场暴风雨,何时才是个尽头……

      范念生仰头长叹,虽然目前尚未得到答案,但他知道,他必须得赶紧抓紧时间找师傅上门,重新安上新的窗户,才能阻止下一场暴风雨的诞生。

      ***

      Z市的大雨从早下到晚,一刻也未停过,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来往的车辆更是随着夜幕的降临也逐之变少。

      周诚从F市坐上火车踏上返乡的归途,几经转车,也见证了一路上天气的变幻,从明媚到阴霾,从狂风到骤雨,连带着他返乡的心情也变得跌宕起伏。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陷入了一阵沉思。回到初棠后,见到顾子欣,他该说些什么?又好像没必要说些什么。

      正是这种反复矛盾的情绪,一旦绕上了心头,便再也难以平复。似乎这种复杂的情愫从落雨的那一刻起,便一直伴随着周诚一步一步踏入Z市的范围。

      他是从火车站打车回来的,南后街那个地方禁止车辆通行,他没有带伞,下了车以后只能淋着大雨一路小跑回来。

      终究是,尘风渺渺枯木去,暮雨潇潇夜人归。

      周诚急于赶回初棠,因为他的包里有样很重要的东西,绝不能让它淋湿。

      夜深时分,外头又下着大雨,南后街不复白日的喧鸣,更不见人烟踪迹。夜色中的初棠,尤如门前的两盆四季海棠,含羞静怡,它是伫立在夜色中的美人,等待良人的归来。只需远远一眼,外人就会被它深深所吸引。

      方见大门挑檐上两侧高悬的灯笼正散发着明黄的光晕,在风中凌乱地摇摆,余光照耀着其下大门,门板上粘贴的两位门神的画面,亦炯炯有神。

      周诚从微微淋湿的包里摸索了好久,才找到大门的钥匙,他开了大门,见店铺里面没有一丝的灯光,黑压压的一片,还需街面上路灯的余光才能勉强看清屋内的陈设。

      看到这里,他不由小小松了一口气,跨过门槛亦小心翼翼地关了门栓,将钥匙放进口袋,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好在家里的地形他早已了然于胸,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也能轻车熟路找到连接后院的通廊。

      又见后院亦如前厅般鸦雀无声,只余走廊上的几盏红纸灯笼点缀着漫漫长夜,然然星火,更显寂寥。

      周诚进入后院,第一时间先观察了西厢的情况,见一楼房门紧闭,二楼窗户未见光影,周诚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还是头一次回到自己家还带这么紧张的,也不知道怎的,他这心里头忽然萌生了不敢面对顾子欣的想法,总觉得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丢下她一个人看店,根本毫无待客之道可言,连带着他心里头也越发地愧疚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熟睡,周诚还有一个晚上的时光可以思考怎么去面对第二天的到来,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只可惜,周诚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有算错的时候。

      打从他进去初棠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惊动了黎杨。整栋宅子都在黎杨灵能的范围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等待周诚回来的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周诚二话不说,当即蹑手蹑脚一路小跑越过天井,不敢发出丁点践踏雨水的声音。虽然穿过天井通往卧室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也就十几米的距离。

      这厢他前脚刚迈过三阶台阶,准备推开房门,下一秒,西厢的房门没有任何一点防备,骤然打开。

      门轴转动发出的声响,掩盖过了雨水落地的声响,周诚的身板也在西厢房门打出的那一刻,变得全身僵硬起来。

      他微微抬起的右手悬在半空中,顿时显得略微尴尬,他不得不垂放下来,被动地转过身来,望着西厢的房门口面对那个人,目光开始不知所措。

      可好几米开外的黎杨,明明开了门,却只是站在门内,原地不动,她直勾勾地盯着周诚,沉默不语,她的目光里,蕴涵了太过强烈而又灼热的感情,明明在周围环境那么昏暗的情况下,周诚依然能够清晰地看清她的双眼。

      那双眸子,真的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正闪烁着光芒。

      她的目光太过温柔,尤其是这么直勾勾地朝着周诚望去,一瞬间让周诚慌了神,他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这个目光,因为其背后,似乎蕴藏了太多他无法用语言可以描述的情愫,就好似情人之间,互相传递的……

      周诚不敢再细想下去,只要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更是心慌意乱,他怀疑自己的脑子方才是不是进了雨水,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也不想想,顾子欣怎么可能会对他有这种想法!

      可是,越是这样,周诚就越是不敢再去多看对方一眼,这一刻,他的心脏在胸腔里一直砰砰乱跳,不仅让他的语言变得支支吾吾,更让他的肢体动作变得分外不协调。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奈何半天他只能想出这么无聊的话题来开场。

      半晌,仍是无声对有声。

      黎杨不是人,自然不需要什么睡眠。漫漫长夜的等待已经是对她的最大折磨,若是可以,她倒希望自己能睡得着,至少这能减少一些她思虑忧愁的时光。

      跟周诚相识这么久以来,她足够了解周诚的性格,知道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现在这会儿脸上满是躲闪的神情,定是对她隐瞒了些什么。

      黎杨越是想知道,可她越是逼迫自己必须要忍耐,因为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可以枉自追问?

      黎杨苦笑,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这个身份对于周诚而言,还只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外人。

      纵使百般无奈,无论她再怎么担心,也只能佯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对着周诚相视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听到久违的回答,周诚这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尤其是当这话传到周诚耳朵里后,不知怎的,就有些变了味。

      一股暧昧的气息骤然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你全身都淋湿了,赶紧上楼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去厨房里给你弄点姜汤。”

      这话看似平淡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好像是一句很普通的关心,可跟方才的那一句等待相比,不禁让周诚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一语终了,周诚刚想回绝对方的好意,奈何黎杨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毅然转身进入连廊绕到厨房里头。

      屋内很快便亮起了灯光,当周诚透过门缝看见对方忙碌的身影时,内心从所未有地感到一阵温暖,就连方才淋湿的身体也不再寒冷,原来一个小小的关怀真的可以瞬间温暖整个人。

      他忽然萌生了一个疑惑,难道这世间,真的会有人不奢求回报,一心一意地对一个人好吗?周诚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他是真的越发看不清顾子欣这个人。

      周诚别过眼,不再继续探究厨房的动静,毅然转过身,上了二楼。

      她说的对,他是该好好洗个热水澡,免得到时候受冷着了风寒,脑子里又冒出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厢黎杨一个人沉默地厨房里头忙碌,锅碗瓢盆发出的响声听起来格外得刺耳。

      姜汤的做法很简单,她早就了然于胸,若是放在平时,她个把分钟就能做好,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她在姜汤的做法上频频出错,不是生姜煮得太老,就是红糖放得太少。

      “丫头,你这心里可是藏了事?”

      不用抬头,黎杨也知道说话的是谁,这厨房里头除了灶神爷,还会有谁愿跟她这一缕孤魂搭话。

      “您老说笑了,我这好端端的哪有什么心事。”黎杨故意别过脸,继续装作忙碌的样子。

      “汤本无过,用心为之。”

      灶神爷只是乐呵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黎杨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索性不拆穿罢了。

      等到锅烧开发出刺耳的嗡嗡声时,灶神爷忙催促起还在神游的黎杨,黎杨听到叫声连忙回过神,急急忙忙地用手去掀开锅盖,一股热烟扶摇而上。

      “锅烧成这样,担心点烫!”

      黎杨头顶上切切传来灶神爷的警告声,她顿时心慌了一下,赶紧放下锅盖检查自己的双手是否烫伤,果不其然,如灶神爷所言那般,她的双指此时均是一片红晕,强势最严重的地方,竟开始起了水泡。

      可是,明明这么严重的烫伤,为何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黎杨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眼中不断充斥着疑惑:“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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