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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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樱发少年目眦欲裂，猛的向前扑去，却如前几次一般，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束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得。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这无形的枷锁，却毫无成效。纳兹暗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野兽一样的光泽，愤怒、悲伤却又无能为力。
是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走在剧本预先设计好的路线上，走向那既定的结局。
格雷挣开塞伦特的怀抱，走到法阵中央站好，右拳砸向左掌心，启动了法阵的魔法。黑发少年喃喃念着咒语，法阵和少年的身子，都开始散发幽幽的蓝光。
纳兹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似乎是在某一个地方格雷曾摆出过类似的姿势，身前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等等，他的腿……怎么！
纳兹惊恐的瞪大了绿色的眼睛——格雷的身体，自下而上的开始缓缓变为冰雪，不是那种体表被简单的冻上一层冰，而是从内向外地扩散寒气，从每一条经络、每一根骨髓，将那鲜活的血肉之躯，完完全全转化成万古不化的……寒冰！
伽尔纳岛！！
这是，这是，绝对冰洁！！
“不！不！不！！格雷！你这个混蛋！！你答应过我绝对、绝对不会用这一招的！！你快停下！快停下！停下！！！”
火龙神不能动，但他还能喊。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实际上，即使他能动，也没有什么卵用。纳兹清亮的嗓子已经喊破了音，但不远处的格雷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费尽全力地运功，但结果只是因魔法反噬而喷出一大口鲜血。
没有用，没有用。
因为，这……是格雷的回忆啊。
滚烫的泪水不知何时从绿色的眼眸中滚落，隐没在樱花色的鬓发间。
纳兹一点都不傻。
他早就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是早已过去的回忆、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只是个误闯其中的冒失鬼，偶然入戏的旁观者……只能无能为力地观望着最好的伙伴，因着弄人的天意，一步步走入天地的祭台。
回忆，回忆……
他，早就已经迟到了啊。
“格雷……”
纳兹闭上了眼睛。冰之魔导士，早就听不见他的话了。
“我……我只是不甘心呐……”
他的声音哽咽，几乎难以辨别：“为什么……天哪，天哪，格雷……你……你答应过我……”
“那不是绝对冰洁。”
低沉好听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回答了纳兹似的。樱发少年惊愕地睁开眼，看到那立在原地的冰魔导士冲塞伦特露出一个微笑，似乎是在解释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术。我答应了一个白痴，绝不会用绝对冰洁……就绝不会再用。”
他的腰肢以下已全部变成了冰，冻得脸色雪白，唇色发紫，连睫毛上都结出了霜花，却依旧笑着，对塞伦特自嘲道：
“原来我的魔法……给人是这么冰冷的感觉……”
芬里尔不知何时已然不见，只留银发人在原处，语气却不像格雷这样轻松了：“你的这个魔法纯粹就是在自残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懂什么……”格雷艰难地将双手收回胸前立掌合十，“我种下连心之毒，自然要让无尽之墟的家伙们尝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苦痛……况且，你以为……我要自杀，会选这么蠢这么冷的方式……？”
“什……”
塞伦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你启动这魔法阵的，代价？变成……我去你特么……！！”
他真的急了，就要冲过去。
“别碰我的魔法阵！”格雷费力地提高嗓音，“我的事情还没干完呢，别来碍手碍脚啊塞伦特！”
伴随这一声喊，格雷脚下的法阵有了变化。大圆法阵中从圆心出发的一叶窄窄扇形骤然亮起，紧接着又是一扇、又是一扇……格雷的掌心缓缓转动成水平方向，随着他的动作，扇形亮起的速度越来越快，法阵的形状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正圆。当最后一叶扇形严丝合缝地贴合上第一扇的时候，格雷的脚下亮起了一个以他为圆心的巨大的圆。纳兹看的痴呆，塞伦特却数的清楚，那叶叶均分的扇形，一共正好九十八个。
“亡灵之门，开！”
一阵白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水晶球缓缓出现在光柱四周。格雷沐浴在白光之中，脸上的表情倏忽变得有些温柔。
“一号，”他轻声呢喃，“我带你们出来了。”
圆形的法阵转动起来，越来越多水晶球腾空而起，上面镌刻着各个已然消亡的公会标志。一颗灰色水晶球引领着其它九十七颗组成一条长蛇，长蛇在白色神光之中飞舞盘旋，最终，这由死者亡灵的念力驱动的灵物飞到格雷面前，蛇头轻点，似乎在表达敬意。冰之魔导士的笑容愈深，他的手指微屈，一缕光点便从他眉心飞出，飘飘悠悠落在灵蛇蛇头，在融入其中的瞬间，幻化出了妖精尾巴公会的标志。
“去吧。”
格雷的声音细若蚊蚋，“带上……妖精尾巴的一份力量。”
灵蛇又一次点了点头，便翻身而起，腾空向不远处的战场飞去。这壁厢，白光渐渐散尽，冰雪已蔓延到格雷的胸口，他的两条手臂也动不了了。黑发少年眼神涣散，面颊冰冷惨白，却不断有滚烫鲜红的血从口中溢出。
“格雷……”
塞伦特轻声唤他，“格雷，现在……我可以过去吗？”
冰之魔导士闭上了眼睛。冰霜苍白，爬上他清俊的面容，没过了少年眉心的那一点灵光。
他已经听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从大地中破土而出，那是冰雪雕刻成的草木在生长。冰藤缠住格雷的脚，慢慢沿着他的小腿向上爬，温柔地缠住少年冰冷僵直的躯体，长成虬劲的老根。伸展出颀长的冰枝，遮掩了冰雪堆砌的容颜。忽如一夜春风，千朵万朵冰花在一瞬间绽放。晶莹的冰花又染着淡淡的冰蓝色，如河汉女织成的素锦，如璀璨明媚的万里银河，如白蝶栖了满树，似乎转瞬间就要翩跹而去。①
——再不见，依稀浅笑的冰魔导士了。
一个凡人拖着重病尽亡的身子逆天弑神，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格雷站立的地方，生长出一树雪作肌肤冰为骨的海棠花。那一色儿的白里，却能叫人看出千般淡雅万种风华，只可惜，花谢花飞飞满天，到得一朝春尽，岂不亦是花落人亡，两不知？②
塞伦特的嘴唇颤动，半晌无语，良久，他几乎是飘着来到了那棵冰树前，抚摸着那莹白的树干，只觉得寒意灼人，直逼得他眼角发烫。
然后，如同见到了达芙妮所化月桂树的阿波罗③，塞伦特跪下来，抱住了海棠树的树干。不知道，他是否在哭泣。
妖精尾巴的人们焦急地看着进入白光的艾露莎和露西，为同伴担忧的同时不由得将恼怒的目光狠狠投向塞伦特。银发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对众生，只是笑意有几分到达了眼底，他心中最清楚。
似乎只过了几息的时间，伴随着一声泣血的长号，白光一下子炸裂开来。妖精们都被这如同猛兽濒死的绝望喊声惊得心神一颤。
“这……这不是纳兹的声音吗……”蕾比颤抖着看向伽吉鲁。
“听起来……是这样，没错……”铁龙也有些发怔。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声嘶力竭的呐喊。
白光退去，纳兹几人亮相的模样把大家吓了个半死。火龙口唇带血，一双暗绿的眸子已然充血成红色，眼角冒出大量蒸汽。露西和艾露莎还维持着一后一前的姿势，但两人的表情已由刚才的紧张转换成了难以置信的悲痛绝望，最吓人的是艾露莎咬破了的嘴唇和脸上斑驳的泪痕——难以想象妖精女王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哭泣，而露西的泪水依然在流。哈比将脑袋埋在丽莎娜怀里嚎啕大哭，而白发女孩瘫坐在地上，眼神空茫得像死了一样。
“大家——”
米拉杰迈步向前急切地唤了一声，纳兹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跳了起来，炮弹一样向后方的公会冲去，却被不知何时近身的塞伦特拉住领子，枉他一身力，却分毫动弹不得。
“诶——”
塞伦特笑嘻嘻的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妖精女王和星灵魔导士，故作神秘地低语：
“集齐九十九颗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哦！”
话音未了，只见一阵七彩霞光自公会后方冲天而起。九十八颗水晶球和格雷临终前最后的一点魔法，汇成一条巨蛇，冲云破雾而来。躺在地上的H是唯一一个没有身上结冰的人，但饶是如此，他亦动弹不得，看起来格雷前夜的一番折腾倒是很有效果。
他认得这东西。
“这——”
形容枯槁的人把眼瞪得老大，他想扭头去看塞伦特，可如今身子僵硬的像一块冰的他已无法做到了。巨蛇的目标是他，也只能是他。这无神的世界，本无得以弑神之人，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亲手缔造的产物，终结了他的一切。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灵蛇自杀一般撞了过来。
弑神的冲击波，足以杀死凡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所有妖精的尾巴成员——哪怕是离霍德尔最近的米拉，都只是被掀到远处昏了过去。灵蛇与暗神撞击之处形成了一个方圆百米内寸草不生的大坑。风起云涌，天地为之悲戚，阳春三月，竟有雪花自天际缓缓飘落。好一似食尽飞鸟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④
次日，纳兹第一个醒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后院，只余一树繁花落尽冰雪满枝的白海棠，矗立于天地之间。仅剩的最后的一两点残花，如同终于破茧而出的白蝶一般，悠悠荡荡地，向远方飞去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