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一尸走江湖》Tadashi

9、与众不同的小黑狗

　　继木商镇之后，林铭和鸡腿又来到了一个更繁华的镇子，名为兴忠镇。鸡腿流连于美景的同时也没忘提醒自己，这次绝对不能再被牵扯到类似勾栏院的地方去，自己被吓着不说，还让林铭亏银子。
　　林铭在之前便发现药材不够了，当即便找了家药铺。她平日里很少生病，但需要用药的地方也不少，捡了鸡腿之后她的生活里多了大大小小的麻烦事，但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是不排斥的，甚至偶尔也会有“甘之如饴”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她能在他身上找到那份不曾展露过光芒的荣耀感，抑或其他。
　　“店家，给我照着这方子抓两包药。”
　　天快黑了，鸡腿静静地看了会儿外面的街景，想着林铭到了客栈之后应该就能把小黑狗放出来了。放在门边柜子上的药坛里发出了声响，不怎么大，但鸡腿还是听到了。
　　他走过去敲了敲酒坛，见店家正在给林铭抓药，便趁机悄悄地揭开了酒坛的盖子。
　　“阿铭...你过来一下。”
　　林铭回头看了鸡腿一眼，踱步到他的面前，低头看了眼酒坛里的东西。
　　鸡腿哆嗦着指了指里面的鬼脸，那东西虽然算不得青面獠牙，但也有些可怖，他刚才差点把酒坛扔了出去。
　　“他为什么要缩在坛子里啊？”
　　林铭把对方手里的盖子抢了过来，用力按回了酒坛的封口处，回复道：“要不然你以为那些鬼在白天的时候都会躲到哪里去啊。”
　　他们能躲藏的地方有太多了，如今太阳快要落山，也到了他们可以现形的时候。
　　拿了药之后林铭便快速找了家客栈入住，她让店小二准备了木桶和热水，这么久的露宿之后她一定要把自己好好洗干净。鸡腿从进了客栈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她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也没有为难对方，直接把竹筒里的小黑狗放了出来，它竟然还非常精神。
　　热水上来了之后林铭便喜滋滋地脱下衣服泡进了其中，把头后靠在木桶沿边的时候见鸡腿和小黑狗玩得挺开心的，便笑道：“有东西陪着你了，开心吧。”
　　鸡腿点了点头，显然心情不错。
　　“给它取个名字，怎么样。”
　　林铭对取名字并不擅长，想到兴忠镇原本也叫玉邦镇，便随意地答道：“叫玉邦好了。”
　　她只是随便一说，却没想到对方会为了这么个名字计较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给我的名字那么随便。”
　　林铭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是在控诉“鸡腿”这个名字。
　　“你觉得玉邦这个名字好听？”
　　她倒是不介意对方把名字和小黑狗互换。
　　鸡腿没有回复，低着头专注于捏小黑狗的前肢，像是借此平静自己的情绪。
　　林铭把辫子拆开，在水里冲了冲，正打算好好洗呢，就听到了小黑狗的几声叫。她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一大一小身上，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想过鸡腿会跟一个动物灵相处得这般融洽，难免心生一些忧虑。
　　“听着，人的灵性比其它任何动物的都要强，哪怕是变成鬼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而你捡到的小黑狗原本就不可能在这世间弥留多久，最迟到明早的时候它就会自行到地府报道了，知道没。”
　　鸡腿听得出林铭是在提前提醒他，免得他到了那时候再来不及做心理准备。他知道的，人有阳寿，鬼有阴寿，林铭说过这些。可知道并不意味着能轻易接受，一个东西死了会变成鬼，可如果鬼去投胎了，那么这个东西就真的是彻底不存在了。
　　“那鬼差会来接它么。”
　　“一般的魂都是自己去报道的，每个都要鬼差去抓，他哪儿忙得过来。”
　　林铭觉得洗得差不多了，刚想出去，就看到眼前一晃，那只小黑狗竟然跳到了她的木桶里。
　　如果对方是只活的狗，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但对方如今并没有实体，她也就忍着没发脾气。而最终让她发怒的家伙是鸡腿，对方竟然追着小黑狗把头探到了木桶里。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沐浴的时候并不会刻意把鸡腿支开，她想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其实并没有把对方看作是一个男人的。她养对方跟对方养小黑狗的心情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又有谁会无时无刻地避着自己的“家宠”。
　　可看到鸡腿突然别过头，低着头显然是害羞了的样子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对方到底是跟小黑狗不同的。无论僵尸还具不具备一个男性应有的基本能力，她都不应该忽视对方的性别。
　　哪怕是僵尸，她养的这个僵尸也是个雄性僵尸。
　　“你都看到什么了？”
　　鸡腿像是受到了惊吓，忙退到了门前，支支吾吾地不敢回话。之前林铭在屋里沐浴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坐着过，但他从没想过盯着她看，她脱衣服或是穿衣服的时候他都会别开视线，他知道那是应该的。但刚才他真的没反应过来，屋子里的氛围太安逸了，他完全没预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看得很清楚，他想告诉林铭，她的身体很漂亮，但又不敢说。
　　林铭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暗暗决定以后洗澡的时候不能再把鸡腿留在房间里。
　　第二天早上林铭醒得有些晚，净身之后人们大多会变得慵懒一些。她翻了个身，想让鸡腿去买些东西，就听到对方说：“阿铭，玉邦还在，它没有消失。”
　　她睁开眼瞧了瞧对方手里的小黑狗，疑惑道：“哈...还真的是...真是奇怪了，明明不应该的。”
　　鸡腿显然开心得不得了，大声道：“也许玉邦不是简单的狗，有一个大来头呢。”
　　林铭心里有了些掂量，没有再说什么。
　　鸡腿以为他们不会在兴忠镇久留的，但林铭却又付了三天的客栈钱，他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没来得及多问，对方就出门了。
　　天黑之后林铭也没有回来，他闲的发慌，便带着小黑狗出去转到了街上。本来心情不错的，却没想到会遇见刘公子和他的夫人。
　　“我们又见面了，这几天过得如何啊，听说你差点被太阳烤死了。”
　　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鬼魂的消息果然是灵通的。
　　“你们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来找你聊天的啊，我们对你可是兴趣十足呢。”
　　鸡腿不怎么喜欢刘公子说话的调子，他也很清楚跟对方交谈不会让自己开心。
　　“我没什么想跟你们说的。”
　　刘公子见鸡腿要走，赶忙挡到了其面前。
　　“临冬那家伙可厉害着呢，还好你有林铭护着，否则说不定就死在哪儿了。你不想跟我们说话，但你一定想听听林铭的事情吧。”
　　他虽然自称“我们”，事实上开口交谈的却只有他，他的夫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
　　鸡腿的脚步一顿，接着才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他可不想路人觉得他是在自说自话。
　　“你们知道阿铭？”
　　“我们死了很久了，这几个道士啊，我们都算是熟悉...她有没有给你讲过，二十五年前皇室的那场风波，起因于当时的国师？”
　　林铭确实提过一些，但鸡腿对这事的了解也只局限于几句话，他不知道刘公子能告诉他什么，但他确实是对林铭的事情有兴趣的。
　　遇到苏新里和李珣之后，他发现自己对林铭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看你的样子，她应该是跟你提过了几句，但没有详明，是吧？”
　　鸡腿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刘公子与怀中的夫人相视一笑，然后才继续道：“那个国师姓林，是林铭的父亲，叫林言生，是当时最有威望的道长。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可以告诉你。”
　　鸡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对二十五年前的那事更加好奇，对方却突然转了个方向，笑着问道：“哦，我知道了，你想听听新里道长的事情，是也不是？”
　　这无疑戳中了他的肋骨，尽管不愿承认，但他最在乎的确实是林铭和苏新里的事，他无比在乎，而且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在乎。
　　“他和林铭的关系有些微妙，你应该是知道的。但凡是死了一段时间又有点脑子的鬼魂，都不会对林铭做什么，因为我们都知道，她身后的人是新里道长。芜山近几百年里只出了这么一位天资卓越的道长，别说是鬼了，做人的也免不了心生敬畏。”
　　鸡腿知道苏新里厉害得很，他是僵尸，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刘公子见鸡腿听了进去，便继续道：“继续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你难道不害怕新里道长拆了你么。”
　　鸡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上次的时候就劝说了他，让他离开林铭，这次又是这么个打算。
　　“玉邦，咬他们！”
　　夜深之后街上的摊位都开始减少了，林铭回到房间就坐下喝了杯茶，抱着小黑狗的鸡腿见她心情不好，便问道：“怎么这么生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他原本还想跟她说说关于那个刘公子的事儿的，但见现在这情况，恐怕不好开口了。
　　林铭皱着眉回复道：“我刚才去了一家店，本想着买些甜品的，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挂着一张牌匾，竟是赵家的店铺！”
　　“赵家？”
　　“赵欣由那家伙，下次遇到了我一定饶不了她。”
　　鸡腿想不起来林铭有跟姓赵的人打过交道，只得把这事引到了苏新里身上，他记得林铭对苏新里呵斥过，不准那人再去找赵家小姐。
　　“你的师兄喜欢她？”
　　林铭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出来，手中的杯子都摔到了地上，喊道：“胡说八道！”
　　鸡腿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抱着小黑狗的双臂收紧了些，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明明林铭这么生气甚至难过，他却窃喜了起来。
　　林铭见鸡腿低下头一直不说话，便觉得是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恢复了平静，开口道：“大概十年前的时候，她的家人把她送到了芜山，我见多了她那样的小姑娘，看到苏新里就丢了魂，日日夜夜只想缠着他...我承认我也喜欢他，但我自认为跟那些外面的姑娘是不一样的，因为苏新里的心里有我。可赵欣由出现之后有很多事情都变了，苏新里很关心她，我感觉得到。”
　　鸡腿慢慢抬起头，林铭并没有看着他，他不知道对方是想把这些事讲给他听，还是当作是个宣泄，但他愿意去听。
　　“起初我也安慰过自己，切莫着急，可当他愿意送她回家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忍不了了。”
　　“可你其实还在等他。”
　　林铭一顿，这才看向鸡腿，她发现他很认真，甚至说得上是严肃。可没有理由的，他又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露出这样的表情。
　　“赵家是富商，我几乎指不出比他们家更有钱的人家，有段日子里我甚至还怀疑过苏新里是不是贪财...你说得对，我还在等他，不过在燕儿岭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放弃了，至少要尝试着放弃。我不可能比赵欣由富裕，也不可能要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鸡腿抓了抓小黑狗的耳朵，傻笑起来，问道：“阿铭，我们以后不需要骗钱了，是不是？”
　　林铭觉得这样的表情才适合对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怀疑对方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她反问道：“钱是好东西，所以你觉得呢？”
　　鸡腿叹了口气，把话题彻底转开道：“你快点休息吧，明天我去给你买甜食，而且绝不在赵家的店里买。”
　　林铭不是第一次听对方说这类的话，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宠溺着的。她说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我睁开眼就要吃。”
　　“店家不会那么早开门吧。”
　　鸡腿提出了抱怨。
　　林铭没有退让，接着道：“你看着办，明天早上我要是吃不到甜的，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