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梨花寂寞枪》燕小楼

6、第四章

　　“没想到师父为了让我肯顺从她学武，竟然无所不用其极……”从苏神医药庐出来，燕若苹感慨万千。这次苏神医是真的得去云游四海逃避聂巧仙的追杀了。“可是师父这十年对我极好，我实在无法恨她，单骏，你会生我的气吗？”

　　“小苹，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生你的气，我们已经蹉跎了十年的岁月，我不愿意再错下去了，恨不能令人快乐，让我们用快乐来填补剩下的生命吧。”

　　“单骏，谢谢你。”

　　“傻丫头，夫妻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

　　“人家答应嫁给你了吗？”

　　“孩子都已经有了，孩子的娘还能逃到哪里去？小苹，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出来的匆忙，我竟忘记问起。”

　　“单飞，单骏的单，飞翔的飞，嘻嘻。”

　　“为什么小飞会中十香软筋散？”

　　“是我喂他吃的，难道你想让他亲眼目睹那天晚上的事么？”

　　“小苹，我真对不起你们母子俩，让你们受了这十年苦。”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果当初不是我要强不肯问清原因就要和你对着干，我们就不用分开了，所以我也有错，何况这十年师父对我们母子极好，你看小飞白白胖胖的就知道了。”

　　“小苹，答应我，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不做这武林盟主了，我们去隐居，不管江湖是非，只开开心心过我们的日子好吗？”

　　“如果你可以把江湖的事彻底了断，那我们去武夷山隐居好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吗，单骏？”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是十二年前的中秋节，我心情不好，就一个人跑到武夷山顶看月亮，月亮好圆，我的心事却不圆，没想到，从天而降一个仙女来陪我，虽然那个仙女落地的样子很奇怪。”

　　“你怎么可以把人家出丑的样子记得那么牢呢？人家当时在亭子上练习轻功时被你的唉声叹气吓到了，才会掉下来。单少侠不是一向意气风发的吗？怎么一个人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呀？”

　　“我在想，怎么才可以爬到月亮上去看仙女姐姐，没想到，真的从天上掉下一个仙女姐姐了。”

　　“单骏，讨厌，你消遣我！”

　　“娘子……”

　　“恩？……啊！讨厌！”

　　“娘子！”

　　“……恩？”

　　“娘子！”

　　“干什么嘛！”

　　“叫一下嘛，好好听哦！”

　　“讨厌……单骏，你说，蔡姑娘会同意退婚吗？”

　　“她会同意的，我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何况我们刚认识不久，慢慢她就会想通的，嫁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很痛苦的。”

　　“哼，是吗？那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

　　“傻丫头，你还不放心吗？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生死与共，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单骏，我相信你，但是其他人会原谅我们吗？”

　　“不原谅又如何？顶多我们以死谢罪。小苹，你怕吗？”

　　“不怕，单骏在哪里，小苹就在哪里。”

　　“恩！死有什么可怕，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们说好不分开……”

　　青石山道上，两个亲密的人影渐行渐远……

　　龙门镇。

　　“单骏，我们在这里分开吧，记得事情解决完后到大理来迎娶我哦。”离别在即，燕若苹执着单骏的手，依依不舍。

　　“小苹，你的师父会同意咱们俩在一起吗？”单骏细心地替燕若苹将被风吹到脸边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

　　“会的，师父当初会拆散我们也只是因为她要我跟着她学武，我既然已经学成了，师父心愿了却，就不会再阻止我们了。”

　　“那，小苹，等我，我很快就来娶你。”

　　“恩，记得，是三媒六聘八人大轿哦！”

　　“我记得，三媒六聘八人大轿来娶我的小苹过门。”

　　半个月后，大理城外聂府。

　　“哼，看把你开心的，陪师父这老骨头就很为难你吗？”聂巧仙接过爱徒递来的莲子羹，佯怒道。

　　“师父……”燕若苹拖长了声音撒娇，十年相处，令她知道师父其实是面恶心善之人，当年之所以拆散她和单骏也是为怕自己一身精湛武艺失传于世，才会胁迫曾经亏欠自己一段感情的苏神医拆散小两口，“小苹会常常回来看师父的。”

　　“不用了，你把武功练好，不要偷懒，我就心满意足了。”聂巧仙舒服地闭上眼睛，燕若苹正乖巧地帮她捶背，“算算时间，那傻小子也该来了吧？”

　　“小姐！师父！”春香从外急急跑进，打断了师徒两人的对话。聂巧仙虽只收燕若苹一名徒弟，但亦指点过春香一点武功以供自保，因此春香便随燕若苹唤其为师父。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聂巧仙询问。

　　“回师父的话，襄阳单府派人来见小姐。”

　　“是不是三媒六聘八人大轿啊？”聂巧仙瞄了一下燕若苹，问道。一旁的燕若苹早羞红了脸。

　　“这……只是一辆马车，单公子并没有来，来的是单二公子，说是带着单公子的信件要求见小姐。现下人在前厅候着呢。”

　　“信……”燕若苹呆了呆，心中有丝不祥的预感。

　　“春香，你留下帮我捶背，小苹，你到前厅去看看吧。”

　　“是！师父！”

　　燕若苹有点失魂落魄地步出厢房，绕过回廊，打起帘子，走进前厅，单沅正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雕花大椅上，想是春香已经交代过下人不得打扰。

　　“单沅！”燕若苹出声唤道。

　　单沅站起来，转过身，沉重地走到燕若苹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恸哭失声：“大嫂！我对不起你！”

　　燕若苹的身体晃了晃，这才注意到单沅的额头上绑着一条缟素带子，“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兄弟俩串通了来骗我，对不对？”

　　“大嫂，节哀……”单沅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燕若苹已经惊的语无伦次了。

　　“这是大哥的亲笔书信，你看了就会明白的……”单沅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函递给燕若苹，上面以刚劲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爱妻燕若苹亲启”。

　　颤抖着，燕若苹掏出信纸，展开……

　　时间，跳回了龙门镇一别后单骏独自回单府的时候……

　　单骏一入院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就算亲事取消，也没必要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吧？莫非是……

　　思及此，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入大厅，见爹娘和沅弟正安然坐在厅上，九岁的小单飞乖乖地坐在娘的腿边逗小猫玩，这才松了口气。

　　“爹、娘，我回来了！”

　　“单盟主，你回来的正好。”

　　“道一真人？玄因大师？两位也在？这几日单府招待可周到吗？”

　　武当掌门道一真人和少林方丈玄因大师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倒是单母忍不住，拿起手帕边擦眼泪边道：“骏儿，蔡姑娘她，她过身了！”

　　“什么？”单骏倒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蔡袅袅出了事，“大师、真人，可否将事情详细告诉单某？”

　　道一真人一捋长须，道：“唉，单盟主，你有所不知，自你走后，初几日倒也平安无事，就在两天前，蔡姑娘突然落水身亡，但是检查完尸体发现是中毒致死之后才被推落水中造成落水的假像。老夫检查过，是服食了带毒的人参鸡汤而毒发身亡的，厨房说，没有人送过那盅带毒的人参鸡汤给蔡姑娘的，蔡姑娘落水时身边正好没有人，因此无人知道真相。”

　　单母一边抹眼泪一边补充道：“现下那蔡家在如意客栈，直说定是你和那妖女临行前差人做的，一天派人来几次，说要等你回来就跟咱们家没完，多亏真人和大师在，才没敢立马对咱们家怎么样。骏儿，娘相信你是清白的，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呜……”

　　“老衲和真人都相信单盟主的为人，因此力保单盟主清白，现下单盟主既然回来，正好找出凶手，送官惩办……”

　　“啪哒！”单沅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碎了。单沅讪讪道：“人有点累了，一时失手……”

　　“沅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也是，坐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大哥现在回来了，你先回房休息去。”单母爱子心切。

　　“是，娘。爹，娘，大师，真人，大哥，我先告退了。”

　　单骏目送单沅离开后，又问：“各院膳食是厨房送出，都有登记，厨房怎么说？”

　　单老爷子道：“查过了，厨房那天虽然做过人参鸡汤，但是并没有送去给蔡姑娘的登记。”

　　“想必是有人亲自去厨房舀了人参鸡汤，送去给蔡姑娘的。”

　　“老衲也是这么想的，贵府管家查过了，那天厨房内一直都有人，由此可以排除外人私入，但是这就牵扯到贵府中人了……”

　　“那天去过厨房的有些什么人？”

　　“厨房说记不清楚了，客人一多厨房就忙，人来人往的记不清楚，但是可以保证都是府里的人进出。”

　　“我知道了，爹娘，孩儿到书房中想想，稍候再来，大师，真人，失陪！”

　　“单盟主请。”

　　单骏离开大堂，也不去书房，而是直接到碧竹院找单沅。

　　“沅弟。”

　　“大哥！”单沅坐在窗前，魂不守舍地把玩手中的小瓷瓶，见单骏进来，竟吓了一跳。

　　“沅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单沅嗫嚅着，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哥！怎么办？我以为用落水就可以搪塞过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一下就查出是中毒……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杀了我的！蔡通天说，他要一刀一刀地把凶手的肉割下来祭奠他的女儿……怎么办？大哥，求求你，救救我！”

　　单骏沉痛地问：“蔡姑娘温柔婉约，与人向来交好，为什么要杀她？”

　　“大哥！我想帮你的！我想帮你和小苹的！都是她！都是那个女人，只有她死了，你们才可以在一起啊，大哥！”

　　“你……”单骏颓然长叹，闭上眼睛，“你闯了这么大的祸，叫我怎么收拾呢？蔡姑娘才死两天，他们尚未查到你头上，假以时日，你是逃不掉的啊，沅弟！”

　　“大哥……”单沅抱着单骏的腿痛哭。

　　“大公子？”屋外传来大尹的声音。

　　“在。”

　　“大公子，蔡家的人知道你回来了，现在捧着蔡姑娘的灵位在前厅候着，说要大公子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单骏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有了决定，“大尹，你去前厅告诉大家稍候，单某即刻就来，还蔡家公道。”

　　“这……是，大公子！”大尹领命而去。

　　“大哥？”单沅慌乱不安，“你真要让那个蔡通天把我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我不要！我不要那样死！大哥，你不如现在就一掌毙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大哥，求求你！”

　　“沅弟。”单骏蹲下身子，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爱护了一生的弟弟，“大哥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今后不可以再做这样的傻事，知道吗？以后大哥不在，你要小心服侍爹娘，现在你去休息，我修封书信给小苹，明天起来后把这件傻事忘了，好好当你的状元，顺便帮大哥把信带去大理给小苹，她会明白的。”

　　“大哥，你……”单沅先是疑惑，终于明白，“不！不！大哥你不要那么做！小苹会恨死我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就去承认，就去抵命！”说罢便朝屋外冲。

　　单骏恍然大悟，一把拉住单沅：“沅弟，原来你也对小苹……”

　　“大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我真的想替你们做点事！”

　　“这是命，这是命……唉……”单骏心中悲恸不已，出手迅速点了单沅身上穴位令他动弹不得，“沅弟，让小苹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将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沅弟，你也好好做人，不要再走歪路。大哥去了。沅弟，保重。”

　　“大哥！”单沅悲恸的哭喊声响彻后院……

　　玉手一抖，浸满泪痕的信纸轻轻飘落，燕若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大嫂，你骂我，你打我吧，大嫂！”单沅泣不成声。

　　燕若苹转首注视着单沅，却什么也说不出，良久，方道：“你走吧。”

　　“大嫂……”

　　“走！”

　　“大嫂，大哥吩咐过，要您好好抚养小飞成人……”

　　“我说过，除非是单骏三媒六聘八人大轿抬我过门，否则我燕若苹绝不踏在你单府之中。”

　　“大嫂……”

　　“养育小飞的重任，就有劳贵府了。”

　　“大嫂放心！大嫂，你不会……”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大嫂，小弟告退，将来大嫂有何吩咐，尽管托书给单府，小弟万死不辞！”

　　单沅离开了。

　　燕若苹依然跪坐于地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屋内，一室鸦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苹，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生你的气，我们已经蹉跎了十年的岁月，我不愿意再错下去了，恨不能令人快乐，让我们用快乐来填补剩下的生命吧。

　　小苹，答应我，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不做这武林盟主了，我们去隐居，不管江湖是非，只开开心心过我们的日子好吗？

　　傻丫头，你还不放心吗？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生死与共，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死有什么可怕，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们说好不分开……

　　我记得，三媒六聘八人大轿来娶我的小苹过门。

　　眼泪，深深地划过燕若苹无暇的脸庞，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滴在信纸上，随即渲染开来……

　　单骏，单骏，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还要用剩下的生命来延续对你的思念，我还要用接下来的时间来继续爱你。

　　单骏，我要爱你比你爱我更久。

　　单骏……

　　【尾声】
　　一年之后，聂巧仙寿终正寝，燕若苹将聂府扩建，创立翠烟门，只收女徒弟，从此步不出户。单沅安置好单府之事便前往翠烟门赎罪，之后下落不明。为免受他人慕江湖第一美女之名来打扰的燕若苹，燕若苹在翠烟门外布置花魁阵，不久，大尹追至翠烟门欲寻回单沅，却因闯不过花魁阵险死。燕若苹顾念单骏旧情，法外开恩，着春香将其救出。春香在照顾大尹的日子里两人渐生情愫，结为夫妻，大尹入赘翠烟门后终于得知单沅自愿将自己关在后山禁地之中从此不再入世，之后大尹便终生留在翠烟门与春香相守，并将自己的养女尹含烟接入翠烟门，认春香为母，后得燕若苹将其收为入室弟子。

　　十年之后，江湖中崛起一个势力强大的帮派：缘帮，帮主：单飞，年方十九。

　　属于缘帮的传说，正在缓缓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