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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雪落的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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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突然有人喧哗，翠兰以为有人吵架了，皱着眉出去看看，却在门口突然站定，阿兰疑惑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昏昏暗暗的天空，沉得如铅，高穹远处的白色小点密密麻麻，落在门口的台阶沿，
瞬间化成了一个墨色的水点。
啊。
下雪了。
阿兰不意外地在心里想着。雪这种东西，在阿兰的记忆里从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兰州太疾苦了，土地贫瘠得让人只能盯着干巴巴的土干瞪眼，即使好不容易种下了粮食，大雪一落，又压去了一大半，原本农户们还存着“瑞雪兆丰年”的念头，想着现在压一压，说不定来年大丰收。
可惜没有等到大丰收，蝗灾先来了！
果然老话什么的也是要因地制宜的！
阿兰家并没有田地，是连农户都算不上的人家，但是她堂叔一家有田，若是丰收，堂叔一家便会接济他们一二，但是一旦下了大雪来年闹灾……
阿兰已经不想去回想那些日子，一年之前她的日子都是那样的日子，像是一场梦魇。
“今年的雪来得晚了，若是往年，冬至之前必然有一场大雪。”翠兰倚着门框，抬头看着雪落。她的家乡和京中相近，京城的气候她还是了解的。
阿兰不知道这雪算来得早来得晚，兰州那边十一月分就会下雪了，哪里用等到冬至之前？
晚雪，这个迹象被钦天监誉为旺年，因为北地的雪下得大，如果在冬至元节之前下大雪，民间必然又有一场灾荒，而元节时，帝王为了与民同庆，会发放补贴和食粮下去，也会实行一段时间的少税，这样百姓即使遇上大雪，也能熬过去，不至于发生大规模灾荒。
所以今年的元节遇上初雪，大宴之中的朝臣诸侯们都纷纷称奇，钦天监五台郎君更是高呼吉日旺年，风调雨顺，帝王德行高尚，上天兴乎。
坐在龙背主位上的中年帝王听了，高兴地胡子都在抖动，“哈哈哈！好好好……朕受太上皇教诲，继位至今，一直战战兢兢，上天终于是承认朕了！”
“吾皇万岁！”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很有眼色地起身伏地，“太上皇陛下万岁！”
太上皇最喜欢热闹，一看现场的气氛也很是高兴，拉着高人的袖子兴冲冲地问，“我几岁？”
“太上皇陛下，您万岁啊。”高人说道。
“啊！我这么老了！”太上皇惊讶地瞪大眼睛。阿兰和他说她才九岁，过了年才十岁，可是自己已经一万岁了！
辰时后，宴会的菜肴已经撤下去了，开始了晚上的歌舞宴，婢女们端上了水果和饭后点心。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宫中大庆。
因为但凡宴会上的菜肴撤下来，都会按照品位和人头发给后宫的宫女，一年到头来只吃青菜肉丝的宫女们，这才真正感受到过年的感觉。
有好吃的了！
浣衣局里，掌事姑姑把所有浣衣小宫女召集过来，上面发下来的美味佳肴摆放在一条长桌上，形形色色，颜色多样，让一直以来眼里只有青色菜根的小宫女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宫里的贵人过完年了，咱们也终于可以沾沾福气了。”掌事姑姑侧过身，笑着一指桌子上的菜，“这些都是贵人们的吃食，赏给我们的。你们看这道水晶凤凰，这可是尚食宫的大作！白萝卜切成极薄的一片片，叠成凤凰，浇上甘露汁，樱桃为眼，雪莲加身，还有五颜六色的各种食材，把凤凰做得栩栩如生！”
“哇！”小宫女们瞪着那道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水晶凤凰，就差没流口水。
“你们看这道月光落水帘……”
“哇！”
“你们看这道福临淇门……”
“哇！”
“……”
“哇！”
掌事姑姑看着这些小宫女们直直的眼睛，简直是要气笑了。她这么有兴致地给她们介绍这些食物，却只换来一大把的“哇”“哇”“哇”……
哇个毛线啊！好歹赞赏一下啊！好歹换个词啊！你们是学话的八哥吗？
而且她最后那是无语，根本没有说话，你们哇个脑袋啊！
果然没文化，真可怕！
实在无法直视这群文盲的文化程度，掌事姑姑叹了口气，退了一步，“罢了，我就不说了，你们吃吧。”
“哇！！！”
“……”
夜里的风透着北地的严寒，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在屋檐上，台阶上，树枝上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白。
白天所有人都兴奋过度了，吃了饭便早早回房睡觉了，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后院的大槐树下。
新年发了岁钱，工钱也涨了一倍，一共是二两，阿兰特地趁着夜色过来把钱埋下。
因为有了钱，她一向呆楞楞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一边埋钱还一边哼着小曲。
远方有风突然扑来，阿兰一愣，抬头看着天空，在宫墙外京城北方的远方，是她家乡的方向，是那个她想逃离的地方。
她还小，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不知道她的离开，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怎么样的变化，在那样的地方，家里少一个人口，少一个人吃饭，但也少一个劳动力。
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死人堆里捡东西，是谁去林里打野鸡，谁烧水做饭，苦苦煎熬。
阿兰想起她离开的时候，最小的弟弟才三岁，拖着鼻涕不穿鞋，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离开；想起那一胚黄沙抹过城墙和石碑，想起她离去时牛车轮子的车辙，默默地惆怅一番。
还好她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