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隐木于林

8、虞雨的狼狈

　　虞雨和卫衍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毕竟是京城两大名门望族联姻，有不少大人物都受邀前来——当然，也有不请自来的。
　　林梓经过了几天的时间，身体已经有了好转。宋姨因为想孩子想得紧，就先离开了。宋师傅惦记着林梓的身体，便拒绝了林梓要送他走的建议，留下来照看她的身体。林梓的身体经过宋师傅的调理，脸色已经有了些血色，去虞府，也不至于让主人家觉得不吉利。
　　然而，关键是，林梓并没有得到请帖——她只是口头上得到了虞雨的邀请罢了。经过一番思索，林梓还是决定前往了虞府——无论如何，虞雨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她成亲，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林梓和宋师傅来到了虞府，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和林梓一样徘徊在门外的，还有另一个人——顾长安。
　　顾长安已经被顾府赶了出来，自然是不会戴上请帖的，只有要给虞雨的一根簪子，还有自己这个人。见到林梓，顾长安倒是有些意外。
　　她竟然回来？
　　林梓愣了几秒，温和地笑了。
　　“顾公子，你也被拦下来了？”
　　“……算是吧，毕竟我都离家出走了不是。”顾长安叹道。“可能是顾老爷和虞大人说了什么，所以下人也不让我们进去……现在好了，我们两个又碰上了。”顾长安笑道，有些自嘲。
　　林梓视而不见，看向了虞府的大门。
　　“顾公子，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怎样，要不要和我去喝喝酒？我请你如何？”林梓笑道。
　　“不用了，林姑娘。”顾长安礼貌地笑道。“今天，我不能够进去，可我还是要看着她成亲。”
　　“……你还真是个固执的人。”林梓无奈地笑道，言语间有种悲凉。“既然如此，那我也陪你在这里等等虞小姐吧。说不定呢，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碰见她。”
　　顾长安看了林梓一眼，并未拒绝。
　　很快，迎亲的队伍来了。卫衍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官的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当他看见站在拐角的顾长安时，愣了愣，笑意更深——好像是在炫耀，又好像是警告。
　　顾长安看着卫衍，神情淡漠，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见状，卫衍觉得有些无趣，下马，迎接虞雨。虞雨穿着新娘子的衣服，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虞府。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及时看不见喜帕下的神情，也可以想见，她是有多幸福。
　　卫衍接过虞雨的双手，笑意更深。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新人身上——除了林梓。林梓深深地凝视着顾长安，心里叹了口气。
　　他可真是固执得让人心疼啊……
　　顾长安远远地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掩在衣袍下的手紧紧地攥紧，
　　他的女孩，要嫁人了……
　　突然，一名黑衣男子闯了出来，一剑刺向卫衍。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卫衍愣了愣，将虞雨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拽住。
　　风吹飞了喜帕，露出了虞雨不敢置信的眼神。
　　顾长安一愣，刚想提气，却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该死！上次的伤还没有痊愈！
　　他硬生生地看着那把剑刺穿了虞雨的胸膛——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心里的一根弦，断了。
　　“小七，去救人。”林梓沉声吩咐。却发现小七根本就没有动作，转头，却发现小七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林梓一愣，连忙上前，伸手，却碰不到小七的脸庞。她连忙踢了踢小七，喊道：“小七，醒醒，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我……”
　　然而，小七好像是死去了一般，没有动静。林梓呆愣了半晌，身子一滑，倒在地上。她伸手测了测小七的呼吸，良久，她感到一丝温热，不禁松了一口气。林梓转头，看向顾长安——他好像是灵魂出窍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虞雨的身影。林梓连忙支撑着自己，坐回轮椅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连忙赶到顾长安的身前，轻轻推了推他。
　　“长安？长安？”
　　顾长安并没有回应，他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众人围成的圈子里。林梓愣了愣，回头看看小七，咬咬牙，跟上了顾长安。
　　顾长安隔着人头，看着自己的女孩正倒在别人的怀里，双眼已经失去了光彩，只是睁得大大的，眼角还有些湿润。
　　她是不是在害怕呢？小鱼很怕死，可她怎么能够在这一天就死了呢……自己还没有送出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呢，自己还没有把欠她的钱还清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呢……
　　顾长安挤进人群，眼神有些茫然。
　　“你别在这里假好心了！”卫衍突然指着顾长安，愤怒地大喊。“是不是你请的杀手！？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小雨不肯跟你，你就怒火中烧，请杀手来杀她，是不是！？”
　　众人看向茫然的顾长安，顾长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缓缓蹲下身子，想摸摸虞雨的手，却被卫衍一把甩开。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她！”卫衍眼中带泪。“你早就不是小雨的朋友了——就在你选择杀了她的时候……”
　　“我没有……”顾长安像个受欺负的孩子，声音颤抖着。
　　“没有？那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根本就没有请你！”卫衍怒吼。“如果你把小雨当朋友，那刚才杀手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是说你武功最好吗？怎么连用轻功赶来这里的能力都没有？！你是在开玩笑嘛？！！”
　　顾长安看看卫衍，看看虞雨，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你不用解释！？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刚才能够保护好小雨就好了……都怪我……”卫衍掩面，满脸悲痛。
　　林梓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看着人群中的三人，不禁冷笑。
　　“你保护她？你保护她你把她往剑锋上推？”林梓冷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所有人听到。
　　“你……我是想把她保护在自己的怀里。等会就能够迅速地躲开，毕竟，毕竟，毕竟那人的目标是小雨啊……”卫衍神色悲痛，似乎陷入无尽的悲痛中。
　　林梓看向陷入打斗的黑衣人。
　　这个人，绝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怎么会选择先迷晕小七？不然怎么会知道小七的武功是在场人里最好的。
　　“卫公子，若是真的在意虞小姐，怎么还不请太医来救治？以卫家的家世，请到一个太医，恐怕不难吧……”林梓眯眯眼，眼神锐利。
　　“对！太医！来人，进宫去请太医来看看虞小姐！”卫衍一愣，连忙大喊，神情焦急。
　　林梓冷笑，她看向倒在卫衍怀里的孤独无助的虞雨，神色哀伤。
　　虞姑娘，你是个好女孩。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林梓缓缓合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不久，太医到了。
　　“卫公子，有句话，不知老夫该不该说。”太医检查了一番后，有些犹豫地说。
　　“但说无妨。”
　　“虞小姐，已经有三个月的生孕了。”
　　“你说什么！？”卫衍有些惊讶，有些愤怒。“可是我，我，我根本就没有和她，和她做过那种事啊……”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你个混账！”顾长安狠狠地打了卫衍一拳。卫衍来不及防备，硬生生地接下了。
　　“顾长安，你他妈在干什么！？“卫衍怒吼，爬起来，刚想打回去，却在触及到林梓冰冷的眼神时愣了下。
　　“长安，逝者已逝，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林梓轻声劝道。她不知道，如果继续让长安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林姑娘，对不起。”顾长安头也没回。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虞雨，双眼充血。
　　我的女孩，她走了，永远地走了。
　　没有人可以救她。
　　走得这么狼狈。
　　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
　　顾长安抬头，望望漆黑一片的天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梓看看他，看看虞雨，又瞧了瞧卫衍，眼神冷漠。忽而，她看见隐匿在人群里的顾老爷，心里咯噔一下。
　　他……
　　林梓眯眯眼，转身回到小七的身边。小七依旧是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已经逃了，众人议论纷纷，有哀悼的，又窃喜的，卫衍神色不明。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躺在地上，睡着了。
　　林梓看着众人围起来，又散开，看着可爱的姑娘被盖上一层白布，满脸悲痛的虞夫人哭晕在虞老爷的怀里，看着卫衍在顾老爷的陪同下离开，看着喜洋洋的街道被冷清挤满。
　　这可真是讽刺。
　　林梓轻轻踢了踢小七，小七依旧没动静。林梓叹了口气，看向顾长安离开的街口，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林梓静静地等在原地，似乎等了很久很久，所有的人都走了，街上一片寂静。小七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正坐在身旁的林梓，脸一红。
　　“对不起，少主。”小七勉强起身，轻声说道。
　　“虞雨死了。”
　　“……”
　　“被给你下毒的人杀死了。”
　　“……”
　　“死的很狼狈。”
　　“……少主……”
　　“她还有个孩子，好像不是卫衍的。”
　　林梓说完，看向小七。
　　“小七，那个刺杀虞雨的人，武功没有你好，好像有些西域人的感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对不起……”
　　林梓凝视着小七，沉默良久。
　　“虞雨是个好女孩。”
　　“是。”
　　“我们走吧。”
　　“是。”
　　林梓和小七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月亮拉的好长好长，细长的影子隔了很远，看起来，却是那么近。
　　“喂！你没钱喝什么酒啊！？”
　　林梓循声望去，却发现醉醺醺的顾长安被酒楼的小二赶了出来。他的衣服已经被撕的稀巴烂，浑身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一双眼朦朦胧胧。
　　“小七，把顾长安的钱付了，带到我这里来。”林梓皱皱眉，沉声道。
　　小七听完，大步上前，一把扛起顾长安，把钱付给小二，大步回来了。放下顾长安，小七又站到了林梓的身后。
　　“顾长安，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林梓的声音冰冷刺骨。
　　“哟，林姑娘啊……”顾长安突然轻佻地笑道。“你要是给我钱，让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林梓听完，狠狠地踢了下顾长安的小腿，他应声倒地，直叫唤。
　　“顾长安，虞姑娘还把你当她的朋友，真是她的损失。”林梓恨恨地说道。不解气，她又伸腿踩了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小腿上。
　　“你就是个混账。”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说了。”顾长安突然安静下来，轻声哀求道。
　　林梓一愣，叹了口气。
　　“顾长安，我也不舍得像虞姑娘那样的人就这样不清不白地——”
　　“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顾长安跳起来，双手掐着林梓的肩膀，怒吼道。“她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我不准你污蔑她！”
　　林梓呆呆地看着顾长安充血的眸子。
　　他可真是狼狈。
　　“你现在，不比虞姑娘好多少。”
　　林梓冷笑，眼中带刺。
　　顾长安愣住了，呆坐在地上。
　　“是啊……”
　　半晌，顾长安轻声说道。“我在干什么啊，我应该去找出凶手啊，怎么可以在这里喝什么酒呢……”
　　说完，他用内力将酒逼出来，皮肤渐渐变成了正常颜色。
　　“如果你是说凶手的话，我已经有些头绪了。”林梓突然说道。小七一愣，看看林梓，却保持了沉默。
　　“你知道是谁？！”顾长安提高音量。“那到底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人。”林梓抿抿唇，缓缓说道。
　　“那快些告诉我啊！”顾长安焦急地喊道。
　　“为什么。”林梓冷笑。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能看你送死。
　　顾长安呆呆地看着林梓，觉得心里空空的。
　　“等等，我救了你一命，我就是你的恩人，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顾长安狼狈地哀求着。
　　林梓看着这幅光景，眼中嘲讽更胜。
　　“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林梓示意小七带自己回家，将顾长安丢在大街上。
　　“你好自为之，顾长安。”
　　冰冷的声音带着尖刺，穿梭在街道里，打在顾长安的身上。顾长安看着林梓离去的背影，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疲倦地倒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圆。”
　　他凝视着皎洁的明月，眼中却是渐渐充满泪水。
　　小雨，对不起……
　　他轻声在心里呢喃着。突然，他跳起，悄悄地跟在林梓他们的身后。
　　“少主。”小七听着后面沉重的呼吸声，有些担心地看看林梓。林梓摆摆手，示意小七不用在意。
　　“是我的错，他，毕竟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