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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亚历山卓 ...

  •   在与安提帕特一会之后的又几天,她一面听取不少腓力大刀阔斧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的事迹,一面打听起这场战争的始末。

      奥林匹娅丝虽然深居后宫,但后宫占据地利人和,议会传来的讯息没两下子就传到后院,然后女人闲来没事就找话题瞎聊,因此她没费多少劲就听了个大概。

      简单来说,这又是一个借题发挥的战争、与马其顿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且前陣子才發生過刺殺事件,也难怪当时腓力的親信大多持反对意見了。

      事件源头可以说相当复杂,两方人可说是累积了数十数百年的恩怨,因此就从最近一次事情说起。

      首先是底比斯,这是个与马其顿关系说不上和善的城邦,前科包括扶植自己势力扰乱马其顿朝政、逼迫连同腓力之外的五十名贵族子弟到底比斯作人质……只能说实力就是嚣张的本钱,底比斯虽然前些日子刚与斯巴达、雅典干过一架,元气大伤,但屁股依然坐在霸主宝座上,因此现在缓过劲就要来好好找敌人算账了。

      希腊人一直有结盟打群架的传统,一个联盟打另一个不奇怪,斯巴达雅典就时常这么干,不过这一次却是联盟自己起内哄。目前城邦中最强势的底比斯表面上还以一个近邻同盟的成员自居,但私底下已经控制住了近邻同盟,联盟议会中的成员有好些都是他们的人,既然如此,底比斯自然是想提甚么决议就提甚么,因此当底比斯找个借口给福基思和斯巴达人定罪、连带天价数额的罚款,议会在他的操纵下竟然敲定、成立了。

      面对如此挑衅,福基思是首先发难的那一位,在同情他们或者借故站队的希腊城邦的支持下,福基思占领了近邻同盟的中枢地──德尔菲。但结果再次出乎人意料,他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的洗劫了德尔菲的宝库,拿了这笔巨款雇用军队、准备要与底比斯来场战争。

      这时候又是个站队的好时机,平常哪些城邦你看的特别不爽?没关系,加入他们的敌人、有的是机会干架。

      针对底比斯的雅典第一时间就加入了福基思阵营,与福基思素来有土地纠纷的色萨利区大部分城市则选择支持底比斯,唯独费莱,新崛起的费莱城不乐见老牌势力领头拉里萨城带头支持底比斯,如果他这时也跟进,不就显得他是顺从拉里萨了?因此费莱成为了色萨利中唯一一个支持福基思的城邦。

      这么不给拉里萨面子,拉里萨也不爽了。拉里萨早就察觉到这个新兴城市有迎头赶上他的趋势,正好趁这个机会来算笔帐吧。

      如此,拉里萨就找上了马其顿、请求腓力带人胖揍费莱一顿,这才有了前些天腓力与臣子之间争执的场景。

      听完这一段毛孩子打群架般的乱局,奥林匹娅丝心中叹了口气,接过侍女为她倒的一杯兑了大量水的葡萄酒,喝一口,然后正打算另起话题,就着马其顿近况好好八卦一下,忽然有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说是腓力要找她。

      腓力?

      听说他这阵子忙得歡天暗地的,不是睡在书房就是帐篷,连他在后宫那堆花丛都顾不上了,怎么会找上她?

      小厮解释:「陛下邀请您一起去观看新招收军队的训练。已经为您备好了马──」

      「我坐轿子。」

      「啊?但是……」

      笑话,她连马摸过就要骑马?她不相信自己天赋异秉到无师自通。

      她命令:「快去准备。」但说完后的一秒她出现短暂的愧疚。

      几个人不敢质疑、更不会认为她口气有多么糟糕,小厮赶紧离开去备轿,留下来的侍女则开始为她化妆、戴上面纱──这么一通弄下来,直到她坐上轿子,费了近二十分钟。

      坐在轿子上,她闭上眼、脑袋则开始转了起来。

      说起来,前些日子在草场上腓力单方面同意了拉里萨的请求后,隔一天就让秘书攸梅尼斯起书一封送到拉里萨去,既然双方你情我愿,与拉里萨交涉可说是相当顺利。而拉里萨之后,腓力回头又栽进战争准备工作中。

      在这个时代,如果城邦要打仗,他们不只会征召符合资格的公民,更有一部份因为自由、保家卫国等理想而自由参战的自由民,因此在士兵的编组和控管上,上层其实没有绝对的管理权,领导人想打个仗不是说就走,还需要和底下的战士们蘑菇好一阵子。

      就像现在,腓力意图加入一手搅进色萨利的战争,不过底下能出兵的大人物如果不肯给,他这计划也会流产。

      腓力的情况当然还不至于落到如此惨况,他在马其顿到底还是的相当有魅力的领导者,因此一场贵族会议后,有一部份的高地贵族松了口,包括一直以来强力支持他的好基友帕曼纽,剩下死命不松口的则各怀鬼胎,显见马其顿内部的暗涌尚未平息。

      但腓力没当一回事,军队人数部分,马其顿自家提供的不多也没关系,腓力很快找到了办法,着手就让好友帕曼纽领着军队到西北一代佩奧尼亞等地。这些散居在马其顿与伊利里亚交界的部落是墙头草的典型代表,一会投靠伊利里亚、一会儿又是马其顿,哪一边强就对哪一边示弱、顺带对另一方落井下石,马其顿国势危及时就吃过他们好些苦头,因此腓力相当心安理得的让帕曼纽对他们进行敲打,很快就敲出一支为数不少的杂牌军。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实力弱,与伊利里亚、马其顿长年打交道的他们实际上实力非同小可,不过是过惯自由日子了,组织性相当弱,因此这一支军队不禁让人堪忧。

      奥林匹娅丝前些天刚听妮刻那消息灵通的侍女桑德拉说起这件事,想腓力很可能还在为如何增强军对素质烦恼,竟然还有闲情邀请她一起观赏。

      不过当她到了培拉城外的校场后,马上抛下了所有疑惑,坐在侍女为她搬来的椅子、头顶则有洋伞遮阳,她满心专注在观赏新兵的操演。

      因为只是模拟训练,并没有动员所有人,不过她站在高地俯视下方看着底下黑鸦鸦的一群人,依然看痴了,士兵呈十六人乘十六的大方阵,双手握着大型长.枪、脖子挂有小圆盾护着他们的左臂,盾牌及长.枪的利刃在阳光照射下彷佛成了照明灯、闪闪发光──老实说她对战争一类的东西可说是半知不解,但眼前是活生生的大方阵,而方阵内的士兵整齐划一的举起武器,长.枪的角度则以横排为单位、由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呈现规律递进……这种视觉冲击力十足的画面,绝对不是后世电影特效能够达成的。

      看着没什么问题啊。

      ……看来她是白担心了。

      「你没注意到吗?」

      奥林匹娅丝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她身边站了个男人,右眼用牛皮眼罩遮着,长而卷的棕发披在肩上,只有鬓角处过长的部分以发辫松散的扎起来。衣服外罩着金色、浮雕简洁的铠甲,背后则是一件红色的披风──高级将士的基本配备,再加上与腓力娜难兄难弟式的瞎眼,这个人应该就是「独眼龙」安提柯了。

      安提柯和奥林匹娅丝很熟吗?

      「……安提柯?」

      安提柯怪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在发呆吗?很难得见到你这个模样。」

      显然他们不只熟,还熟透了。

      「注意甚么?」她决定略掉这些会碰触到地雷的话题,问道。

      安提柯虚指着方阵,「注意最后两排,这都是佩奧尼亞人……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这些用钱拐进来的兵力虽然在利益驱使下有了忠诚,但没有充足的训练,不只不能充人数,只会扰乱队形而已。」

      「你的意思是腓力出钱雇佣了佩奧尼亞人?」

      安提柯瞪大眼,眼神中饱含调侃,「喔,我听说你大力支持他,还以为你知道所有事情呢。」

      所以这就是腓力想到的解决办法:钱。

      而这办法也很可能是偷了德尔菲神庙宝库的福基思人给他的灵感──想打架又找不到人吗?不难,靠钱解决。

      前些年腓力刚从雅典人手上拐骗来安菲波利斯这个天然良港及银矿产区,纯银币值是希腊人广泛通行的货币,直白点说,腓力现在成了个印钞票的土豪,因此豪爽的都给了自愿或者非自愿的士兵们一笔相当丰厚的佣金,大大提振了士气,也便于调.教。

      只是就像安提柯所说,他们训练不足,腓力把他们排在最后两排显然是要弥补这个缺点、增加方阵的攻击力。

      安提柯发现她不为所动,总算止住了怪腔怪调,「希娜,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

      「安提戈努斯,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今天会让你淹死在酒缸里。」腓力一身军装、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因为戴着面纱所以看不清五官,不过一双深邃的棕色眼眸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安提柯无奈的笑,「你不肯听,我只好试着说服你万能的『妻子』了。」

      腓力身后跟着的女人柔声说:「实际上,我也觉得不大妥当。」

      「阿尔希诺伊,竟然连你也这么说。」腓力瞪大眼。

      听见这名字,奥林匹娅丝眉头一动。

      喔,她碰上这具身体的老仇人了。

      拉古斯还真是新时代好男人啊,自家妻子为他缝的绿帽高度都堪比喜马拉雅山了,竟然还任由阿尔希诺伊跟腓力出双入对。

      腓力哼了一声,「所以?我已经提前支付佩奧尼亞人一半的军晌,你们现在竟然要我浪费钱让他们收拾回家。」

      在场出现一阵难受的安静。

      阿尔希诺伊首先低头服软,「腓力,我不会对你说谎,所以诚实说了,而这也只是我的想法。但决定权依然在你的手上。」顿了一下,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呃……

      现在是在向她这正牌妻子示威吗?

      阿爾西諾伊的嗓音輕靈動聽,語調徐緩,雖弄得一邊的奥林匹娅丝雞皮疙瘩聳起,却也不得不肯定男人肯定很受用,以前看《了不起的盖茨比》,女主角黛西的说话被形容成像在唱歌,她还以为是夸饰,如今亲耳天見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腓力的怒火果然瞬间熄灭。

      奥林匹娅丝則是不為所動。

      她猜想阿尔希诺伊一定很希望她投入一线战场与之一同争夺腓力,但为甚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而且还是吊在这个她可能相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足一天的花心男人身上?何苦啊。

      她继续专心看着士兵们操练,把那对明目张胆放闪的男女抛在一边。一面看她还一面跟安提柯瞎扯起来。

      「安提柯,福基思的军队总共有多少人?」

      安提柯神情自若,不過看出了她演戲的慾.望,配合著一搭一唱,「不少,两万步兵、五百骑兵。」

      「所以我们要拿目前的三百骑兵和六千步兵去对抗……」

      「尊贵的王后你想多了,福基思人还忙着应付底比斯呢。」安提柯挑了挑眉,半真半假的嘆氣,「看來你還真沒搞懂情況就選擇支持腓力了,這還真是糟糕啊。」

      ……

      腓力停止了與阿爾西諾伊的打情罵俏,面色不霁,清了清喉咙。「奥林匹娅丝。」确定得到她的注意后,又说:「你觉得我们的军队如何?」

      如何?

      优缺点腓力自己肯定相当清楚了,问她做甚么?

      她干巴巴的说:「很不错。」為了表達自起的誠意,說話前她還有努力的裝出認真的樣子看了底下操練的軍隊好一陣子。

      安提柯哈了一声,不知是因为下方训练场上新兵出了错而笑还是为了她愚蠢的回應。

      腓力瞇了瞇眼,然后再没跟她说一句话了。

      ……

      对于腓力和安提柯的反应,她第一时间没有多想,但在第二天同样收到了腓力强制性邀约,再一次在高处围观士兵受训。

      而这一次阿尔希诺伊没跟来。

      她不明所以。

      结果第三天情况完全一样。

      说真的,一个好看的东西连三天看都会觉得无聊了,更何况是她不怎么懂门道的军演了。

      所以第四天一早她趁着还没有人来找她,自己先跑到妮刻希波利斯房间大吐苦水。

      妮刻最宠爱的侍女桑德拉露出一个放在这个时代的侍女身上相当无礼的表情:瞪大眼,然后喷出一声笑。

      妮刻也掩嘴发出几声优雅的笑,苍白的脸色则泛起浅浅的红晕,「希娜,你真爱开玩笑。」

      「……」

      「别跟腓力闹脾气了,你还是快答应他吧。」

      答应甚么啊?

      妮刻惊讶的眨了眨眼,因为她不小心将内心的话说出来了。

      妮刻过一会儿才解释:「军队啊,这场战争腓力还缺人手,他还在等妳的军队呢。」

      「我的军队!?」

      奥林匹娅丝的军队!?

      这年代女人可以有自己的军队吗?

      桑德拉定定地看着她,有那一瞬間奧林匹婭絲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安提柯的影子。接著桑德拉在没有人允许的情况下竟然主动发言,「您的弟弟亚历山卓在摩罗西亚有效忠于他的军队,只要您点头答应,亚历山卓便会同意参战。」

      所以结果並不是「奥林匹娅丝的军队」,而是「奥林匹娅丝弟弟的军队」。

      但不管怎么样,要军队就直说,拐这么多弯做甚么啊?

      奥林匹娅丝既无奈又頭痛──或者說是難為情。

      所以她这几天的作为成了吊胃口、闹脾气──端看第二天腓力都不让阿尔希诺伊出現就可以知道腓力那极为发散的思绪又延伸到哪里去了。

      说不定她这些天让人备轿、花了一段时间准备也被腓力误认为是一种手段──

      該死的,她真的很想用行動表明自己對腓力那堆花花草草毫不在意,但她極度遲鈍的感知導致她的表現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奧林匹婭絲此刻相當體悟到「越抹越黑」是個甚麼樣的滋味了。

      ※※※

      离开妮刻希波利斯房间后,奥林匹娅丝主动整装出发前往军营。

      这一次她不再是远远站在高处观看,而是进到军营。军营的男女比例失衡,连只母猪都可以让男人多看好几眼,因此就算奥林匹娅丝脸上大半覆上面纱依然得到不少关注。在成為王后她時常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但這一回依然沒能擺脫心中一點疙瘩、走起路來姿勢都有些僵硬,好在這些士兵都是站在遠處眼睛吃个豆腐、至多吹幾聲口哨與同袍低聲指指點點,但没有人对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闯进军营抱持疑惑、惊讶,显然阿尔希诺伊真是这儿的常客了。

      一名年轻的将领认出了她,快步走上前微欠身行礼。

      「您怎么来了?」语气说不上谦卑或无礼,但带着下对上的敬意。

      奥林匹娅丝一时间有些茫然,如果不算上奴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行礼──在经历过会勒腓力脖子、对他们糗态大肆嘲笑、当众与她对着干的大臣贵族后,她还没想过会有行礼这件事。

      「是来见国王陛下的吗?」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后,青年问。

      「对。」

      「由我带您去找陛下吧。」

      这正和奥林匹娅丝的意,她原先就想着随便抓个将官指引她腓力的去向。

      ……

      她和青年一前一后来到腓力所在的帐篷,守在帐篷口外的两名卫兵只是眼球转了转、瞥了青年一眼、确认身后后就随对方去了。

      奥林匹亚娅丝在自己的卧房时,如果有人要找她,是不会出现中国宫廷那样多礼而费时来回通传秉告的,差一些的甚至直接闯进她的房间。宫廷规矩都这么散了,军营就更不用说,身为将官的青年在门口守卫随意看了一眼就放行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撩起帐篷、半个身子跨进去的同时,还不忘绅士的维持手边工作、侧过身让奥林匹娅丝也走进来──

      不过奥林匹娅丝一只脚跨进去时就后悔了。

      「……喔,腓力,你真是太糟糕了!」这声音辨识度太高了,不看也知道是谁啊。

      紧接着是腓力豪爽的大笑声。「我糟糕?你說我哪裡糟糕啊……」緊接著又是水聲、吸吮聲。

      奥林匹娅丝和带着她来的年轻将领瞬間撇過頭,極有默契的互望、面面相觑。

      撞见情侣在打情骂俏,是不是该闪人啊?

      她跟青年转头又看了眼前方闪瞎人眼的场景──腓力正对着他们,不过此刻笑得眼睛都瞇了起来,又被坐在他大腿上阿尔希诺伊遮住了视线,而阿尔希诺伊是正对着腓力的,也就是说,这对爱情鸟并没有注意到两枚电灯泡──他们交会了一个眼神,有志一同的往后倒退一步、准备撤退。

      忽然,腓力笑声停住了,阿尔希诺伊见情况不对也转回头。

      这让逃跑动作做了半套的两人淡定无比的又往前跨一步,彷佛他们这时候才刚跨进帐篷内。

      腓力的脸色不用说了,相当精采,这让奥林匹娅丝内心的尴尬去了不少,还被大大的娱乐到了──多亏原来那位奥林匹娅丝给腓力留下的内心「创伤」啊,不然她又怎么能见到腓力那一脸「偷吃被元配撞见」了的慌张表情?

      相较之下,阿尔希诺伊就表现的相当冷静了。

      阿尔希诺伊离开了腓力的大腿,拨了拨自己鬓角一小撮无法绑起来的头发,垂下頭、挂着淡笑站到了帐篷一角。

      而这也是奥林匹娅丝首次见了阿尔希诺伊的真面目,不,可能上一次在宴會上阿爾西諾伊就在了,但當時她忙著找相貌美艷得令人屏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风情万种、能让异性喷鼻血的美人以符合她心目中對於阿爾西諾伊的詮釋,因此本尊被她全然忽略了,而不得不说──有点惊讶也有点失望。一个富有心计、手段了得,又能掳获腓力的心、历久而不衰的女人,真面目与想象中略有差距。

      阿尔希诺伊确实美丽,但远没有到女人一见都羞愧到想跳楼、男人一见就急着想脱裤子的程度,比起妮刻逊色不少,年纪更是一眼就能看出长了她和妮刻几岁。最令她惊讶的是,阿尔希诺伊的气质与她想象中的那一類型是天差地远,温婉、内敛,就是一个知书达礼的贵妇才有的风范,而身上的装束依然与前些天见到的一样朴素,长发扎了个松松的辫子、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的金镯子点妆。

      这也难怪原来的奥林匹娅丝斗不过对方了。

      人家这是走知性气质路线,跟奥林匹娅丝这一张想朴素都朴素不起来的娇艳容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啊──不管是对腓力还是对其他男人来说,两种口味轮替一下才不会让味蕾坏掉不是吗?

      怎么说腓力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就在奥林匹娅丝打量阿尔希诺伊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腓力脸上的表情已经与往常无异了──看了眼面无表情、尽可能掩饰情绪的下属,再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妻子,他很快判断出真正要见他的是哪一位。

      「奥林匹娅丝,你怎么来了?」

      奥林匹娅丝也不知道能做甚么开头,就算有,刚才被这么一闪也忘个精光了,她索性直说:「帮我写封信送到亚历山卓那儿,让他带着投靠他的軍隊来帮助我们吧。」

      腓力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闪过惊讶。毕竟他和阿尔希诺伊打情骂俏被她撞见,肯定会以为她一怒之下又会把这事拖上好几天。

      深怕她反悔,腓力赶紧对青年将士招手,「攸梅尼斯,以奥林匹娅丝的名义写封信给磨罗西亚的亚历山卓王子,请亚历山卓派出一些军队支持我们吧。」

      攸梅尼斯点头后应声离开。

      而奥林匹娅丝这也才知道青年的名字,攸梅尼斯。

      说起来,前段时间在后宫还有不少关于这位异族青年的传言呢。

      攸梅尼斯是腓力前段日子征讨色雷斯时被腓力相中、并招募过来的,现在任职腓力的私人秘书──部分马其顿男儿的内心受挫了,因为腓力给出的原因是:对方是个优秀的人才。但难道我们马其顿优秀的青年不多吗?

      结果马其顿人苦思许久,总算想出了「原因」──有甚么地方是他们比不过这个出生清寒的异族小鬼?那肯定只有腓力本人最清楚了,人才甚么的都是借口,「对胃口」最重要啊。

      奥林匹娅丝一想也對,她可没忘记自己这个便宜丈夫男女通吃。

      她一直到攸梅尼斯离开帐篷了视线依然摆在门口,内心则不禁感叹:腓力的交際生活真是混亂。

      ※※※

      奥林匹娅丝还一边感叹腓力人际关系的混乱,一边摆明着看笑话,而很快的,她就没这个心思了。

      就在以奥林匹娅丝之名的信件送到亚历山卓手中没多久,马其顿信使回到培拉,还带回了亚历山卓的回复:据说她的弟弟从信使手中拿过信之后当场打开阅读,随后命人备纸、亲自回复。

      亚历山卓给的回复自然是同意的,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几乎不思考的情况下同意借出自己家的战士去为其他人打仗──奥林匹娅丝目前只能猜测是因为亚历山卓和奥林匹娅丝感情太好了。

      说起未曾见过面的摩羅西亞王子亚历山卓,她还真不知道更多讯息了,毕竟她这个做姊姊的应当是最清楚的、却跑去问旁人,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不过奥林匹娅丝与亚历山卓同父同母生、马其顿的王宫中还有一间客房空着,是前些年亚历山卓住过的,再反观摩罗西亚的国王是他们的叔叔而非父亲,情况就昭然若揭了。

      继任的国王是先王的兄弟,而先王还有心智身體健全的子嗣──如此一来,亚历山卓的身分在摩罗西亚不只尴尬,也相当危险。原先的那一位奥林匹娅丝即将嫁到马其顿时不放心幼弟,干脆把人一并带来马其顿,一方面保护弟弟,一方面极力向丈夫争取去扶持亚历山卓继位为王。

      对奥林匹娅丝的这点要求,腓力应该是有尽心尽力了,因为亚历山卓离开马其顿、回到摩罗西亚后,不只不担心人身安全,还能与叔叔阿利巴斯分庭抗礼了。

      而亚历山卓的信送到培拉没多久,他人也到了──奥林匹娅丝怀疑他是花了一点时间召集士兵后就自己追着马其顿信使跑了──,他所带来的援军则被他抛在后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此处移动。

      因此这一日,风风火火的亚历山卓来到王宫与腓力打过招呼后,很快就来拜访他心心念念的姊姊了。

      奥林匹娅丝與妮刻希波利斯一前一後回到她的房間,他們倆才刚从亞歷山大、克麗奧佩脫拉那儿回来,想不到她回到自己房間後又被一个大男孩一个熊抱、险些跌倒。

      「噢,亲爱的姊姊,我好想你!」大男孩雙手緊環著她的肩,雙眼眨啊眨的,嘴角洋溢熱情誠摯的笑容,稚氣又討喜,在發現妮刻希波利斯站在她身後時才退開一步,對著妮刻希波利斯綻放笑容,「妮刻姊姊也在啊。」

      妮刻希波利斯點了點頭,眉頭揪著,笑容都顯得不專心了。

      「妮刻,你還好嗎?」她問。

      往常妮刻希波利斯必定會笑容溫婉的搖頭說沒有,但今次相當反常,妮刻希波利斯先是搖頭後又點頭,「希娜,我覺得有些累了。」不等她回應又趕緊補一句:「我很好,真的,就是想回房小睡一下。」奧林匹婭絲不得不點頭,其實她覺得自己這個點頭沒什麼意思,妮刻希波利斯已經表現出明顯的去意。

      妮刻希波利斯匆匆離開後奥林匹娅丝还云里雾理的,亚历山卓忽然再次扶住奥林匹娅丝的肩,接著低头就给了奥林匹娅丝一个湿漉漉的吻──嘴对嘴的。

      奥林匹娅丝一時間也顧不上妮刻希波利斯的古怪反映了,腦中各式思緒轟炸奔騰,要不是还记着对方叫了声「姊姊」,她肯定推开对方、一个巴掌送上去。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对思想开放些的姊弟吗?

      冷静点。

      冷静点……──个屁!

      一感觉到对方的舌头伸出来碰她的嘴唇,奥林匹娅丝開始死命以手撑在亞歷山卓的胸前試圖要把人推开,但碍于男女体型的差距,看似纖瘦的亚历山卓面對她的掙扎是文风不动,牙齿還暧昧意味浓厚的轻咬了下她的下嘴唇才恋恋不舍的退开。

      这到底甚么跟甚么啊!?

      奥林匹娅丝极尽所能压抑住内心的惊悚,對著亞歷山卓原先那一點好印象蕩然無存,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亚历山卓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姊姊,我真的好想你喔。」

      这对姊弟难道……奥林匹娅丝忍不住后退一步。

      亚历山卓嘴角裂开笑容,内含亲昵的挑.逗和更多她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亚历山卓说:「还在因为我没办法带你离开培拉而生气吗?」

      奥林匹娅丝不敢发言。

      亚历山卓挑了挑眉,「还是因为姊姊受伤了我却没来探望姊姊让姊姊生气了?」似乎认定了自己的设想,亚历山卓又说:「不管怎么样,姊姊都不该怀疑我的真心啊。你看,我这不就来了?」他忽然牵起奥林匹娅丝的手,「宙斯可以見證我的話,这段日子,我可是无时不刻不想念姊姊呢……」

      「亚历山卓,你这是在做甚么?我是你的姊姊。」

      「姊姊?」奥林匹娅丝这回总算看出来了,亚历山卓脸上那剧烈又矛盾的情绪中有着狂恋及恶意。

      亚历山卓偏头,「姊姊为甚么要拒绝我?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相处的吗?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让你舒服──所以……」亚历山卓又朝她跨一步,奥林匹娅丝背后撞上墙,被逼得无路可退。

      亚历山卓湿润的栗色眼眸闪耀着情.欲,背著光線顯得更加駭人,「所以,我亲爱的姊姊,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所以这对姊弟来真的!

      奥林匹娅丝的思绪一时间被惊恐淹没。

      「姊姊,你看起来越来越美丽了……」亚历山卓俯身、一手也抬起她的下頷迫使他們視線交錯,她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打掉對方的無理進犯,「離我遠一點!」

      亞歷山卓笑了,「親愛的,你在害羞嗎?看來你也想到了──上次我們就在這裡擁有彼此……」說著,一丁一点的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亚历山卓,你来了。」

      一连好几天从奥林匹娅丝视线中消失的安提帕特忽然出现了。

      与亚历山卓正对着、距离近得交错鼻息得奥林匹娅丝能够明显得看到亚历山卓眼神因为安提帕特的出现而闪现阴贽。不过下一秒,这位摩罗西亚王子所流露出的情绪又被压抑回内心深处,亚历山卓彷佛对自己与姊姊贴得如此近一事毫无所觉,笑嘻嘻的转身、走到安提帕特身边,「安提大哥!我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奥林匹娅丝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腳顫抖得厲害、手心被冷汗沁得發涼,赶紧站到安提帕特身边,不着痕迹的与亚历山卓拉开距离。

      安提帕特嘴角扯出一点笑容,「我刚从米埃扎回来。」

      「噢,肯定又是姊夫的任务了!」奧林匹婭絲沒忽略對方刻意強調腓力的稱謂詞。

      ……

      接着这两名各怀鬼胎的男性开始扒扯一些在奥林匹娅丝看来似乎毫无意义的话题。

      她大概知道都是关于安提帕特寄居在摩罗西亚王宫的趣事。

      奥林匹娅丝知道这是一个了解自己与亲近之人的好机会,但哪怕她再怎么尝试专注在两人的对话,话语依旧从脑海溜过。她则依旧会被不久前发生的种种牵走了心思。

      约莫十分钟后,亚历山卓总算告辞、离开了她的房间。

      奥林匹娅丝松了口气。

      房内唯二的另一位、安提帕特,打从亚历山卓离开起就低头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抬头后,以一种压抑着某种剧烈情绪的目光紧锁住她的双眼,沉声说:「奥林匹娅丝,你一定记住,尽可能不要让自己跟亚历山卓独处。」

      奥林匹娅丝的心顿时漏跳一拍。

      安提帕特,他──称呼她奥林匹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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