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魂》秋之挽歌

31、忆

　　父亲称王两个月后暴毙，兄弟一个个死于非命，整个朝廷陷入动乱似乎是一眨眼的事。
　　酝酿的阴谋终于发动，还未重获安定的国家被卷入熊熊战火之中。
　　事端多变寻不到发源地，但天枫知道一切的因果都在五鬼堂天岚身上。
　　当他带领亲兵打进世子府，看到的是天岚独自一人坐在厅内烹茶，悠闲自得。
　　“看来你是准备好领死了？竟然杀了父王与兄弟！”天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大卸八块——自己的不幸，始作俑者全部都是他！
　　“我是准备好了，你可以杀了我。”天岚指指自己的胸口：“只要你也做好准备，让你心爱的女人陪我同赴黄泉。”
　　一条灵气丝隐现五鬼堂天岚胸口，另一头远远延伸出去不知连到何方。
　　“这条斩不断的灵气连着我们两人的命脉，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天岚看着天枫明显动摇的眼：“我指的人是谁，你知道的，不是么？”
　　“好，很好。”天枫持剑一步步上前，剑尖对准五鬼堂天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还是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女人？”
　　五鬼棠天岚没有说话，天枫满含杀意的眼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这一招棋错，将落得满盘皆输。
　　但是——
　　他轻笑着看向天枫微微颤抖的手：“所谓成王败寇，如果不信，你大可以一剑杀了我。”
　　剑尖离天岚的心脏只有一指之距，天枫却再无法移动一步，汗水自额间汨出。
　　一跟手指拨开剑身，天岚故意伸个懒腰：“既然不想杀我，那就可以让我们兄弟两个好好单独谈谈了吧？”
　　“你们都下去。”天枫低声道。
　　“主子！”部属们纷纷诧异。
　　“下去！”天枫猛的一挥手，看进天岚得意的眼：“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亲卫们互相打了几个眼色，然后默默退出屋子。
　　只剩下兄弟两人，天岚啧啧赞叹：“我不得不承认，你无论头脑、身手还是本质禀性，都比我更适合称帝为王。”
　　“少说废话！你的目的是什么？”天枫阴沉着脸：“我警告你，不许动若湖一根汗毛！”
　　“只可惜，你太过极于情，这就失了一个帝王的本份。”天岚似没听到一样自说自话：“一个女人，轻易就毁了你。”
　　“原来从头到尾你都算计好了。”天枫连牙都咬出血来。
　　“不错，我是算计好了，让你们想不到的是，我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天岚大笑道：“你以为我会那么热心帮父亲为你的前程铺路么？”
　　“什么意思？”天枫看着他。
　　“父亲还是不了解你啊，三弟，所以我一直认为，最了解一个人的一定是他的敌人。”天岚摇摇手指：“所以父亲才会死。”
　　天枫沉着脸不说话。
　　“你可知道我用了多久去了解你与天道篱的一切？甚至连你们夜半蜜语时的誓言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我知道，别人极爱过后会极恨，而你的结局只有成为一个死人——活死人。”
　　天岚停了停，欣赏天枫震惊的表情。
　　“父亲的态度，天道篱的性格都在我算计之中，甚至沿路阻截防碍你归期的人也不是残留的余孽，而是我派去的。”
　　天岚站起身：“父亲提供给我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不是可惜了？”
　　“天岚！”天枫恶狠狠的揪起他的衣襟：“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可惜我死不了。”天岚指指胸口的灵丝：“还不快放开我？”
　　“你要什么？”天枫缓缓松开手：“我的耐性有限！快说！”
　　“五鬼堂一族的血脉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只要你召告天下永远放弃这个王位，我就送你和天道篱去双宿双飞。”天岚眯起眼：“我要这个国家！”
　　如何抉择？
　　天枫脑中一片空白——该死的全部死了，这个国家现在变成自己的责任，父亲与兄弟的血仇就在眼前……
　　可是若湖，尘若湖！这个挖去自己心的女人现在等着自己换她的命！
　　杀了他等于杀了她……
　　“怎么？不赶快做个选择么？我的耐性同样不多。”五鬼堂天岚步步紧逼。
　　“好……”天枫低下头——
　　“他不需要选择。”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先出现的是微微颤动的发簪，然后是如云鬓发，清澈的眼眸，苍白的脸庞与紧抿的坚毅唇瓣，最后是华丽衣裳上，紧连心脏的灵线。
　　“是你，天道篱……”这个女人的忽然出现，让天岚变了颜色。
　　“五鬼堂天岚。”尘若湖直视他没有半点波澜：“你叫错了名字，我是尘若湖。”
　　“你怎么会来！”相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吐出，一个是愤怒，一是个担忧。
　　“是你的属下将我找来。”尘若湖对天枫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五鬼堂天岚：“原来一切都是你。”
　　“哼！是又如何？你恨我吗？”天岚猖狂的笑着。
　　尘若湖摇头：“或许命中注定我们无缘，只是我为你可悲，可怜的人。”
　　“可怜？我？哈哈！很快这个世界就会被我握在手里！”天岚紧握双拳：“而你们！只是蝼蚁罢了！蝼蚁！”
　　尘若湖没有说话，只是苍白的脸色越加惨白。
　　“我不会任由若湖的命握在你手上！就算死我们也会死在一起！”天枫紧紧拉住尘若湖，让她护在自己胸怀。
　　“灵线到死才能断开！你以为——呜？”从天岚嘴角突然沁出黑血，越来越多，象要把浑身的血都吐尽。
　　“我是来结束的。”尘若湖终于吐出隐忍的一口黑血，带着笑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你说灵线连着两颗心，我死你也会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血腥味刺鼻到几乎让人呕吐，尘若湖瘫倒在天枫怀里。
　　“你竟然服毒……”天岚不信——他不信这世间还有人可以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人，也不甘竟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不可以死！我命令你不可以死你听到没有？”天枫无法停止涌出的黑血，只能感受着尘若湖的身体渐渐冰凉。
　　“傻瓜……我就知道，你会选择我。”尘若湖抚上天枫的脸，拭去泪痕。
　　“是！是！我选择你！所以你不可以死！”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下一刻她就会从自己怀抱中消失。
　　“我们始终要在两个世界。”尘若湖笑得没有半点遗憾：“只是生不可为你生，总可以为你死……”
　　“我不要你死！我不许你死！”天枫紧紧抱起她：“撑住！我们去找医师！”
　　“走你自己的路，忘记我……”仍是那句话，仍是那个清澈的眼神，只是垂下的手不会再抬起，微合的眼帘不会再睁开。

　　不知是如何回到王宫，不知是如何下葬爱人，不知是如何举行了继位大典……只知道浑浑噩噩的，自己已经变成国王，住在王宫中。
　　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没有记忆，没有印象，他什么都看不见，生命似乎已随着那片黑色的血浸染的女人，停留在她停止呼吸的那天。
　　当他终于醒来，妃嫔已成群围绕在身边。
　　“若湖……”天枫的声音顿了顿：“死了几年了？”
　　“快四年了，王上。”亲卫闪过喜色——四年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国王主动提起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他终于解脱了吗？
　　“已经这么久了啊……”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天枫咳个不停：“我的身体是不是很虚弱了？”
　　“怎么会呢？王上！您只是因心底郁结外加操劳过度，只要细心调理一定没问题的！”亲卫急急回答。
　　“算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天枫无力的挥挥手：“帮我叫大祭司来，我有事要交代……”

　　“大祭司啊，你知道吗？我欠我最爱的女人一个承诺。可是我却始终放不下……”
　　“王请吩咐。”
　　“我希望灵魂可以分成两份，一份永远将她携刻，另一份却要如她的希望一般，将她忘记……”
　　“王……”
　　“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王。”

　　一个忌日，又一个忌日，仍然还是她……
　　在微凉的风中，五鬼堂天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天寒了……”
　　恍惚中尘若湖就站在自己面前，最爱的那首歌在耳边回响——
　　“我化茧成蝶，向火焰扑飞，直到身心凋零，泪流不成悔，画不出一颗心，情爱难为，荒芜的荒芜，破碎的破碎……”
　　“你总是……要违逆我啊……尘若湖……可是这次，我不会再……”天枫带着一丝微笑闭上眼睛——
　　真的很累了……

　　『史上第一帝国，二代君王五鬼堂天枫，在位六年，带领国家进入正轨。所做出的贡献有：解决战乱所造成的土地荒芜、筑堤坝防止水灾、引入他国精良器械与同妖族建立良好关系等等。无子嗣。后第一帝国灭于二三三年。』
　　——记于《后史书》

　　缓缓睁开漆黑的眼，房间冰冷的能将血液连同心跳一同冻住，手无意识的伸上前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若湖啊……”黑色的发垂下遮住表情，无法看到那张脸是不是一样冷漠无情。
　　“怎么了？”一角悄声无息出现白色身影。
　　“没事，下去吧。”冷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改变。
　　“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关心。”来人消失在不明所以的笑声中：“只是我很奇怪你最近的态度罢了……”
　　“没什么可担心。”抬起头来喃喃自语，黑眸中有着怀念：“只是想起一些被我忘记很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