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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六章 雍正元年春 北京城 ...

  •   春暖花开,桃红柳绿,万物复苏,紫禁城太和殿的金色龙椅上换了主人,开始一个崭新王朝的统治。然而朝堂内百弊丛生,户部库里只存有八百万两银子,臣子中结党怀奸、阳奉阴违、假公济私者大有人在,雍正皇帝即位之初即实行严政,并亲书“原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悬于养心殿内。
      接近子时,养心殿西暖阁仍然灯火通明,雍正伏案疾书,朱砂换了一盒又一盒。小七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位皇帝每日粗茶淡饭,睡眠时间仅有两个时辰,还能保持神采奕奕。
      小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终于熬不住了,轻声道:“皇上,该歇息了!”雍正抬起头,看了一眼小七的熊猫眼,柔声说:“你若困了,就先去偏殿睡吧!”说完又继续和奏折奋战。小七郁闷的叹口气,脚都已经站麻木了,又酸又疼,眼珠一转,讨好的说:“皇上,奴婢去准备些宵夜?”见雍正点了头,轻手轻脚的退到殿外,伸手踢腿,活动筋骨。
      “啪!”小七的胳膊挥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太监的帽子。小桂子把帽子扶好,也不多话,急急忙忙往殿内跑。
      “站住!”小七喝住小桂子,“你干嘛猫着个腰走路,鬼鬼祟祟的。”小桂子满脸严肃道:“周道长刚炼好两颗养生丸,万岁爷急等着提神用,可不能有闪失。”这所谓的周道长是雍正做亲王时结识的一个牛鼻子,自称是武当山张真人嫡传弟子,据说看相算命、测字占卜无一不准,尤其擅长炼制丹药。小七皱皱眉道:“丹药呢?我看看。”小桂子递上来,盒子里躺着两粒药丸,乌黑发亮,散发着一股乖乖的类似草药的味道。小七问:“皇上吃这个多久了?太医验过了吗?”小桂子道:“万岁爷用了好几个月了,有时晌午服,有时晚上服。养生丸是万岁爷特许随时进贡,不必经太医院。”小七只觉得这丹药不妥,又说不上哪儿不妥,怏怏还给了小桂子。
      小七取了几样点心再回到西暖阁,两颗养生丸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个空盒子,盒内明黄的衬布在烛火映照下分外刺眼。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一小段太阳金色的光环将微弱的光和热洒向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养心殿西暖阁的红烛已经燃尽,搁在案上的那盘子点心依旧一动未动。
      “万岁爷,该早朝了!”李德全垂首候在榻边,雍正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偏头就看见小七屈腿蜷缩着身子,头靠在榻沿上呼呼睡得正香。雍正宠爱的微微一笑,也不假他人手,小心将小七抱起,放在床上,又亲手替她除去鞋袜,盖好被褥,命李德全伺候洗漱更衣,稳稳迈着四方步去上早朝。
      小七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懒懒舒展四肢,翻了个身,恍然发现床大了两倍。小七嗖的爬起来,往四周一瞄,吃惊得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自己竟然…
      “姑娘醒了!”小桂子端进早膳,笑眯眯道:“万岁爷吩咐奴才伺候姑娘起身。”小七僵硬的张开嘴,连连摆手说“不用”,心里怪怪的。养心殿寂静无声,殿内外的太监侍卫半个影子都没有,小七疑惑地问:“皇上下朝了吗?侍卫都哪儿去了?”小桂子眼神飘忽不定,闪烁其辞:“万岁爷在乾清宫见大臣,养心殿的侍卫…姑娘还是快些把早膳用了吧!”小七一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凶巴巴揪住他衣领:“嗯?”小桂子拌开小七的手,苦着脸道:“我只听说廉亲王福晋犯了大不敬之罪,万岁爷命王爷休妻,王爷不允,这不张公公带着侍卫去宣旨了嘛!”
      “大不敬?”小七诧异。八阿哥晋王爵当日,百官登门祝贺,八福晋曾冷眼道“有什么可喜?不知哪天就掉脑袋了”,莫非事出于此。“休妻!”小七一激灵,暗叫糟糕,夺门而出。
      廉亲王府,八个侍卫紧紧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个个肃然而立。桌上放着一纸写好的休书,两个太监驾着八阿哥往休书上按手印,八阿哥扭着身子挣扎。八福晋再无往日的泼辣劲儿,脸色苍白,神色凄迷。
      “住手!”小七推开两个太监,喝道:“你们是传旨还是绑人?这是亲王府,谁准你们造次!”
      “纳兰姑娘,我们也是奉旨办差,您不要叫我们为难。”张公公脸上挂着公式化一成不变的笑容,朝靠近八福晋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道:“既然王爷如此固执,奴才就得罪了。”侍卫微一点头,出手向八福晋捉去。小七眼尖反应快,身形一动已挡在八福晋前面。侍卫的两只利爪不偏不倚掐住小七肩头,“咯崩”一声脆响,小七痛苦的瘫软在地。八福晋幕然一惊,震憾、哀痛、绝望交替在脸上闪过,忽然咬紧牙关,一头向桌脚撞去。“嘭!”八福晋额头血流如柱。“玉容!”八阿哥扑上去将八福晋紧紧抱在怀中,痛苦的仰天长啸:“为什么!”
      侍卫、太监都傻眼了,一齐看向张公公。张公公也未料到会闹成如此田地,紧张得直哆嗦,进不是,退也不是,木木发愣。僵持之中,小七伏在地上,看着一身耀眼明黄的雍正一步一步从门外走近,神情阴沉冷酷。
      八福晋虽无性命之忧,仍然被遣回了娘家,八阿哥最后选择了妥协,或许他认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那些八阿哥的亲信半月前还在为加官晋爵而弹冠相庆,经此一事都变得低调谨慎。
      小七脱臼的肩膀已没有大碍,却被雍正禁足于养心殿偏殿,不得随意走动。十三喂小七把药喝了,两人都沉默不语。殿外远远传来九阿哥的咆哮:“胤禛,你弑父杀弟,矫旨夺位,你这个贼皇帝,你不得好死!”十三轻声说:“皇上把九哥发配到西宁去了。”小七漠然无动于衷,九阿哥的生母宜妃原是康熙贵妃,地位尊贵,雍正以其对皇太后面前不尊礼法送入冷宫,又对九阿哥属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九阿哥有今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十三见小七低眉顺眼的不开口,担心的说:“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倘若换了八哥、九哥他们,一样会这样对我们。”小七淡淡一笑问:“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十四爷?”十三侧过身,缚手立于窗户旁,看不清表情。小七犹豫道:“我,我想见十四爷一面。”良久,十三低低应了一声:“好!”
      十四阿哥府,内外戒备森严。小七打扮成侍卫模样,跟在十三身后进了府门。十三让小七独自进屋,自己在屋外守候。
      十四斜坐在椅子上,两腿搁在桌上,冷冷说:“纳兰姑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今儿倒是难得,想起我这个落魄阿哥来。”小七理解他心中苦闷,也不计较,柔声问:“你还好吗?”十四干笑两声道:“好!怎么不好。吃得饱睡得香,闲得都快发霉了,那比得上纳兰姑娘整日与皇上厮混,是个大忙人。”小七咬了咬嘴唇:“胤禵,你走吧!离开紫禁城,走得越远越好!”十四霍然跳起来,狠绝的说:“走?走到哪儿去?我走了,就成全你和老四了是不是?我如今阿玛没了,额娘也见不着。还有你,一直骗我!我一门心思对你,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十四用手指着小七,神情悲愤。小七又是委屈又是心疼,拉住他道:“你胡说什么!”十四推开她,无情道:“我胡说?我是天下第一号傻瓜,苦苦守了这么多年,你却和老四暗渡陈仓。我就奇怪,我在西宁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为什么只字不回?”小七一愣:“什么信?”十四道:“你到现在还在装!你在西宁见过年羹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兄弟这么多子嗣,你为何独独对弘历照顾爱有加?八哥问你皇阿玛的状况,你含糊其辞,为什么偏偏和老四促膝相谈?还有这个什么护身符,我当宝贝似的揣着,为什么老四身上也有一个?你倒是回答我啊,说啊!”十四激动的将小七辛苦做的护身符狠狠摔在地上,符上的玉貔貅摔得粉碎。小七目瞪口呆,颤声说:“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十四冷哼:“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十三早已听到屋内的争执,按耐不住“哄”地推开屋门,叫道:“十四弟,你不能这么对小七。”十四不屑地扬起嘴角:“纳兰姑娘面子可真大,有怡亲王亲自护驾。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两位尊神,请回吧!”十三额上青筋暴露,气愤难当,卷起袖子道:“看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十四也横着脖子,不甘示弱的说:“我也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正好领教领教。”
      “够了!”小七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额前莲花闪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扶着门框磕磕绊绊挪出屋子,刚跨过门槛,脚下不稳,摔下了台阶。十三愣了半秒,慌忙冲了过去,抱起昏迷的小七,大喊“传太医”。十四望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颓然跪在地上。
      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十四踉踉跄跄跌进雨幕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打不去内心沉重的忧伤,许久爆发出一声狼嚎似的嘶哑的吼声,似是控诉残酷的命运,又似哀叹远去的曾经近在咫尺的爱情。
      四月二日,雍正送康熙遗体至遵化山陵,安放享堂,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传旨训诫十四,十四不服,出言相讥,雍正命十四看守景陵。
      一个月后,皇太后突然暴卒,雍正以慰皇太后在天之灵为由,封十四为郡王,仍囚在景陵。不久,十四福晋病逝,雍正给她指定葬地,十四称风水不好断然拒绝,闹得鸡飞狗跳,后来还是八阿哥出面劝说,才被迫低头,自此悲愤交集,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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