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康熙四十六年春 江南（上） ...
-
四十六年的正月，康熙开始了第六次南巡，带皇子大臣侍卫宫女计三百余人。因小七伤病初愈，康熙本不让她随行，可小七软磨硬泡，成天罗罗嗦嗦，烦得不行。康熙实在受不住她魔音的虐待，只好应予，嘱咐月兰一路多加照顾。
小七执意要去是有理由的，一来南巡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错过；二来大哥曾提点若没有母亲线索，可持紫龙金钗到苏州福顺钱庄找杜老板，南巡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出发之前，小七把宫女的旗装统统扔进了柜子里，挑了几件轻便的汉服，把自己的首饰、皇帝阿哥赐的金银细软都塞进包袱里，脑袋里想着要是能找到母亲，再找个机会溜走，离开紫禁城这个金笼子，快快乐乐行走江湖，玩够了拍拍屁股回老家，真是美妙极了。
正想着开心，冷不防被人敲了一击爆栗，就见十三缚手站在跟前，瞄瞄小七，又看看包袱，“你干嘛呢？搬家啊！”
小七一本正经道：“出远门，银子不带够怎么行？皇上说了这次出巡所有费用以及一应物品，都出自内帑，不取民间一丝一毫，我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十三皱了皱眉，道：“也是！户部亏空利害，高家堰、宝应一带又决河了，陕西去年大旱、颗粒无收。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和四哥奉旨到安徽桐城督办河工、筹措银款，明日启程，不随驾南巡了！”
小七一边叫十三路上小心，一边仍卖力收拾家当。
十三瞧小七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叹了一声，低低道：“可要记得想我！”
御舟顺流南下，途径韩庄，站立船头西眺，宽广的微山湖水平如镜，霞光倒影，渔帆点点，心胸顿觉开阔舒展，小七不禁感慨“真美”。
康熙看得高兴，便问现任微山县令是何许人士。十四奏报乃康熙三十年进士邬元齐，又将治河事宜细述一番。康熙连声称赞，一时兴起，叫诸皇子作诗助兴。
各位阿哥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都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只听得三阿哥胤祉高声吟诵：“韩庄水气罩楼台，雨后斜阳岸不开，人在长弯深处好，风帆一一眼中来！”
康熙颔首，笑道：“老三的学问倒是又长进了！”又对太子：“胤礽，你的呢？”太子支支吾吾，勉强道：“儿臣还没想好！”康熙的脸沉了下去，西周顿时鸦雀无声。
小七发觉气氛不对，拉了拉康熙：“皇上，奴婢也作了一首诗呢？”说着清清嗓子，摇头晃脑念道：“天上飞过一群雁，江上飘走千层舟。船上立着无数人，笑看人间喜洋洋。”
“噗嗤！”九阿哥第一个笑出声，“七姑娘，你这能叫诗啊？歪诗吧！”
康熙敲小七道：“叫你好好念书，都还给先生了！”
小七揉着额头，万般委屈道：“皇上只叫作诗，又没说不准作歪诗！”
“横竖你有理！”康熙神色恢复常态，爽朗笑道。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太子愈发阴郁。
舟行到台庄，康熙下船视察民情。百姓知道皇帝到来，早早候在岸边，端着各色新鲜瓜果食物。康熙寻着几位老者，详细询问农事生计，小七乐呵呵捧过瓜果，坐在一边大吃特吃。过了良久，康熙准备上船，瞧见小七嘴里塞得满满的，肚子吃得鼓鼓的，笑骂道：“朕养了只贪吃的山雀！胤禵，赶紧把她拉上船，省得给朕丢人现眼！”小七不清不楚地叫唤：“我可是给了银子的！”
舟上，伺从讨好的端上百姓敬献的瓜果，太子拂手打翻在地，狠声道：“叫他们兴旺，等我做了皇帝，一个个给收拾了！滚！”
三月，终于到了苏州。康熙接见地方官员，小七瞅了空，换了身男装，准备从后门开溜。刚把脑袋探出门，“哪儿去！”十四一手撑着门框，酷酷看着小七。
小七撇撇嘴：“出去玩啊！闷都闷死了！”
十四斜她一眼，暗想“你那点小心思谁还不知道，家当带得比谁都多，想溜？门儿都没有！”嘴上却道，“我也闷得慌，一起去吧！”小七无奈，搭拉着脑袋不情愿的跟在十四后头。
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是富裕的鱼米之乡，也是美丽的山水之乡。大大小小的河流纵横交错，河上泛着小船，隐隐传来委婉清脆的苏州评弹，如诗如画。桥上、路边摆了很多摊子，有卖首饰的、卖布料的、卖茶叶的，更多的是江南的小吃，什么豆腐干、锅巴汤、甜粥、小馄饨，外形就那么精巧，甜甜的味道溜进鼻子里，再加上摊主带着浓浓苏州口音的吆喝声更是把小七肚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小七又不顾形象的东吃西吃，把一条街尝了个遍，吃完就努努嘴叫十四付帐。十四又好气又好笑，每每劝她节制，她就横鼻子上眼的叫嚷民以食为天，又称吃乃人生第一大乐事也。
在苏州城转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福顺钱庄。小七迈进门，大咧咧叫道：“伙计！我找你们老板！”
十四不解地看向小七，小七瞪他一眼。
老板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傻眼了。小七做梦也想不到，这福顺钱庄的老板竟是位婀娜多姿的年轻姑娘，十六七岁年纪，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那姑娘的目光仅在小七脸上停了一秒，就转向了十四，甜甜道：“小女子杜婉盈，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十四眼睛直直的，脸上泛起红晕。
小七狠狠在十四腰间掐了一下，凑到美人跟前，轻佻的摸了摸婉盈的下巴，暧昧的道：“苏州真是出美人啊！”婉盈后退一步，也不恼，笑盈盈道：“姑娘请自重些！”
小七抓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正了正神色，轻咳一声道：“在下姓龙，这位是金公子，我们找杜老板！”
“小女子就是杜老板！”
小七在婉盈身边转了一圈，没好气道：“我不找你，我找老的那个杜老板！”
“原来是找我爹爹，二位公子请随我来！”婉盈领小七和十四进了内院。
钱庄的门面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亭台雕刻、小桥流水，神态各异、巧夺天工；杨柳依依，雪白的梨花和金色的迎春花媲美争春，一派盎然。小七不禁暗叹主人心细精巧，十四也惊讶万分。
杜老爷年近五十，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招呼下人给小七、十四落座看茶，婉盈立在一边，大胆打量十四。
小七掏出金钗，道:“杜老板可认得此物？”
杜老爷接过金钗，只一眼，顿时变了脸色，盯着小七：“像——像——”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也呆呆看着杜老爷。
婉盈摇了摇杜老爷，轻唤：“爹爹！”
杜老爷猛地站起来，拉起小七的手，口中念道：“你——你是龙姑娘的女儿！是龙姑娘的女儿！”
小七傻傻被激动的老人拉着，额前出现无数问号。
福顺钱庄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小七从杜老爷处得知自己的母亲姓龙名秋水，善良温婉，苏州城很多人受过她的恩惠，福顺钱庄就是她投资成立的。那时杜老爷一家受水灾之苦，颠沛淋漓，是母亲开粥铺、施钱粮，又见杜老爷念过书，很有经商天赋，用九片金叶子建了福顺钱庄，意寓风调雨顺、福满乾坤。内院那几株梨花还是母亲亲手种下的。还有一件事，杜老板有一子一女，女儿就是现任钱庄老板杜婉盈，尚未出嫁，儿子竟是四十五年新科状元，十五格格的梦中情人杜平儒，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临走，杜老爷塞给小七一张纸，又在耳边嘱咐金钗是母亲贴身信物，金钗一出，无论钱粮，任由调用，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给他人知晓。小七点头如点蒜，诺诺称是。
辞别福顺钱庄，十四纳闷道：“杜老爷说你娘进了宫，可我怎么从未听说宫里有这么个人？”
小七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回宫以后帮我仔细打探打探！”心中却颇为懊恼，又得回紫禁城那个金笼子里去。
“或许有些地方我们没问清楚，要不再去趟福顺？”十四歪着脖子，满脸认真的问。
“你是舍不得福顺钱庄美丽的杜老板吧？不用说得冠冕堂皇的，男人果然都是好色！”小七瞪着眼，气乎乎道。
“吃醋了？”十四的脸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吃醋？我还喝茶呢！饿死了，你得请我吃最好的！”
“不是才吃了东西吗？怎么又饿了？这么能吃，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喂都喂不饱！”
两人你骂我一句，我顶你两句，叽叽歪歪进了酒楼。刚坐定，就听隔壁一桌人热咯地说着话。
“你们听说没，皇上南巡现就在苏州。”
“怎么不知道，太子跟苏州知府陈鹏年索要金银美人、绫罗绸缎，那陈鹏年为官清廉、秉性刚直，最恨贪官污吏，哪会理他，仅以简单供奉，听说被太子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关进了大牢，受尽虐待，你说惨不惨！”
“哎！皇上百年之后，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咯！”
“哗！”十四手中茶碗捏得粉碎。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康熙四十六年春 江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