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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十、水井 ...

  •   十、十六天魔舞源于元朝,时蒙古人掌控天下,皇亲贵族们渐渐也安于享乐,殊无前辈们那种朝气蓬勃的进取精神了,但对南人燕莺柔情式的歌舞多少略感不适,为了不忘草原马上民族所特有的强悍身姿,不至于完全沉溺于南国温柔乡里,许多带有浓厚蒙古色彩的舞蹈便应运而生了。十六天魔舞就是其中的典范,曲调激进,使人闻之振奋;衣裳火辣,使人领略异国风情;动作劲道,使见者热血沸腾。窥一斑可知全貌,从中可见蒙古人的确在治国上下了番功夫,力图实现百族共同创造能相传千秋万代的繁荣社会。然而蒙古贵族在虚心接纳汉人先进文化、促进融合统辖下的各民族风俗时,却没有在政治上真正地平等对待比他们人口多的多的汉人,加之严重的苛税等等,以至于,匆匆不到百年,庞大的蒙古大帝国就土崩瓦解了,只留给后人以无限的扼腕叹息。
      花玉倚在欣赏十六天魔舞时,神思不知怎么就游移到汉人与蒙人的战争上去了。主人频频敬酒,甚是好客,见花玉倚两眼瞪着场上颇有塞外韵味的十六名翩翩起舞的女子,还以为客人看呆了眼哩!暗中笑了几回。花玉倚索性便装着痴迷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钱伯仲聊着生意场上的一些事儿。待曲终人散后,花玉倚报以热烈的鼓掌声,嘴上赞不绝口地说道:“精彩,真是精彩!不想钱老板竟包养着如许之多才艺兼俱、色韵双全的女子,令金某艳羡之余,不得不再次对您刮目相看了。”
      钱伯仲眼睛很有深意地看了花玉倚一眼,拂须大笑道:“哪里!哪里!金六爷过奖了,区区庸俗妮子、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如何可比的上昨夜您所求见的玉蝴蝶!只要您不感到厌烦就令钱某为之足矣了!”花玉倚装作老道的样子“哈哈”笑道:“玉蝴蝶自然是倾国倾城的貌,迷倒芸芸众生的才艺,不过钱老板还是太客气了,如此高水准的舞技与乐声,放眼金某人所识的南北富商朋友们的家中,也是第一等的了。”说着举杯敬他,说道:“来,为感谢您盛情的款待,我金老六借杯美酒敬您一杯。”钱伯仲把这份敬意坦然笑纳入心里,仰脖干了杯中的酒。
      花玉倚忽道:“金某突然很想到贵府上的韵华院见识一番,日后也好效仿,弄几个艺班添些乐趣,当然我是不敢奢望能搞来比您府上还出色的女子们的。”钱伯仲笑道:“这怎算是奢望呢!江南许多富室家的艺班就是出自于我钱某人的府上的,金老弟可能还不知道吧!”花玉倚惊道:“难怪!您做的生意果真都是大手笔!我金某到今日方遇到经营中的前辈高人呀!请受我一拜,日后还请钱大老板多多指点才是。”说着就要行一大礼。钱伯仲怎会让他真拜,双手托住他,微笑道:“不需如此多礼,你我一见如故,钱某是把你当成可交的朋友的,有什么事自是不会隐瞒。哎!老弟真想弄个艺班子?”
      花玉倚见风使舵,正色说道:“当然。”随后眼露色迷迷的光芒,低声续道:“最好个个才色不凡。至于所需的费用方面,您是大可放心的。”钱伯仲心领神会地笑道:“有老弟你这一句话,老朽岂能不信!走,咱们兄弟俩边走边谈。”说罢,由钱伯仲带着,便往韶华院走去。
      一路之上,花玉倚暗暗记下标识。但见偌大的钱府仆人并不是很多,想起那晚刀光剑影、杀机四伏的场面,花玉倚可以肯定在那些安静的厢房里、林子深处、亭榭楼台,甚至于脚下的这片碎石铺垫路的下面不知就隐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和非人的罪恶。花玉倚强压下胃里的一阵抽动的恶心,急忙没话找话地说道:“贵府真是豪华阔气,就是素有江南首富之称的扬州公孙家也不过如此。”
      钱伯仲肥胖的脸上现出讶然之色,说道:“原来金老弟识得公孙纯均?呵,我如何可与他相提并论呀!”花玉倚暗骂自己多嘴,便洒然说道:“在下只是认识其子公孙放雄。公孙纯均何许人也!金某还高攀不上的。不过公孙家乃是江南望族,世代经商,家业自然极大;而您白手起家,仅仅五旬即有了这般大的事业,相较之下,您反而更胜公孙一筹呢!”
      此话说得钱伯仲甚为受用,已然用另一种眼神来打量花玉倚了,拱手说道:“多谢老弟抬爱钱某人。即便能与公孙家的子弟结交的,也必然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才行的。公孙纯均,老朽没有机缘与之谋面,但得闻其自比天下第一商沈万三,可以老朽思量,其人更在沈万三之上的。他经商之道诚为我钱某人心仪已久,他也素来是老朽景仰之人。他日有缘倒烦请老弟替我引见一下公孙公子才是。”
      花玉倚借势上梯,笑道:“公孙放雄与在下曾经结为异姓兄弟,若想见他有何难哉!襄阳事毕后,金某就要去扬州一趟的,那时我就会向放雄说说襄阳有位钱大老板,好仗义疏财,最是好交的朋友,他听罢,必然亲来拜会您的。”
      钱伯仲大喜,连声谢了花玉倚。不知不觉中那韶华院已到,钱伯仲待他更为热情周到了,亲自开门,叫出戏班子所有人等来见花玉倚。那些戏子人数竟多达上百号人,除乐师、舞女外,还有领班、执勤、写词添赋者等等,男女老幼都恭敬地围着花、钱二人听命吩咐。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女子,打扮的慑人心神,看得花玉倚眼花缭乱的,忙借故参观,绕着院子来回踱着步,细细猜想着地道口能设在何处。而钱伯仲则被几个领班围住,请示一些事宜,一时竟无暇顾及花玉倚,任凭他审视起韶华院起来。
      此番装扮行走江湖的商人之前,刘长庚已传授花玉倚许多探案的本领,他自己也做足了功夫,可以说是志在必得而来的。深入敌窟,首先必须懂得对方的规矩,按规则办事说话,才不至于露出马脚来,才可以取得对方的信任。再者,要摸透对手的心理,做到能观人的表情、言语、行为甚至于一丝微小的动作,便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意图到底是何意。然后对症下药,可有无往而不利之功效。其要点就在于“胆大心细”四字,只有如此,才能进一步的发挥“揣摩”之术,从而抓住证据,一举破案拿人。
      揣摩之术是作为捕快断案的重要手段,何为揣摩?揣,揣情之意。让人忖度人情、事理以便推测出事物发展的方向,权衡事物的得失、利弊。其要旨在于掌握对方隐情,包括能力、权变、憎恶等。摩,摩意。摩之术与揣术不同之处:揣是掌控罪犯的资料,而摩是在揣的基础上进行分析、辨别、剔除、归类、整理、排绎等等,从中推理出合理的作案动机以及最后获得罪证,如此一来,再扑朔迷离的案子也终将会水落石出的了。
      钱伯仲一案则已经是铁定了的,主犯、从犯、被害人、动机、犯案场所等等是再明朗不过的了。难点就是在于如何让最重要的罪证掐死在主犯的手里,这样他就只有百口莫辩、束手就擒了,对于像钱伯仲这种巨万者,也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后翻案、刀下留情的咄咄怪事了。
      花玉倚自从玉蝴蝶那里听到那首“花弄影”的诗,就费尽心机想破解其意,相信玉蝴蝶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才不得以通过隐晦的办法告诉自己的。若非从钱伯仲亲口说出“韶华院”来,花玉倚怕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来的了。
      眼见这韶华院布置结构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合院而已,依人的正常思维来看,钱伯仲使之亮相招待客人的歌舞班子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成员不可能是掳来的,其中有无钱某人的心腹那就不得而知了。按理,钱府虽大,但只有韶华院人最多,情形最是热闹,乐师、舞女还得日夜排练,自己不会是参观的第一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人,全襄阳城的达官贵人们想必都是熟知此院的了。而刘长庚告诉他说:往往最不会使人产生怀疑的地方,恰恰则是应当怀疑之所在。
      只见院内房舍虽多,却无一能落入可疑的范围中,花玉倚不免有些焦急。装着轻松的样子,迈着洒脱的步调,无意间便来到了一口水井旁,心想院内还有专门供人饮水的井,足见钱伯仲极为重视他的这些宝贝歌舞班了。向井下瞅去,水竟极深,似乎快枯竭了,或者年代十分久远了。想这口井如此之深,此时是夏秋之际,水气充足,尚且这般,平常当很难打上水来的才是。一个歌女于此时恰巧走过,花玉倚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喝的都是这口井的水么?”那歌女浅浅一笑,说道:“不了,井水太深,我们一直喝的是院外的水。”说罢,施了一个万福,便忙着做事去了。
      花玉倚双眼凌厉地猛扫放置在井边的那只大木桶以及保存完好的井绳,只见木桶如此之大,绳子也粗于平常之物,不禁内心狂跳起来。心里的情形譬如阴霾风云下燃烧的焦躁之火,已然全熄,代之而来的是则是一道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那乌云密布的长空,在黑暗的铁幕上活活撕开了一块口子。虽然天依然是夜色漫漫、浑沌不清,但已使人仿佛看到了那来自于东方的曙光,升起一线希望,于心底踏实了几分,增添了几分自信。一幅连接了地下赌坊、百花楼以及眼前这座韶华院的暗道图迅速地形成在了他的脑海里了。

      第八卷完
      2007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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