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一、相逢 ...
-
第八卷 相逢一笑
宝剑双绞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一去别金匣,飞沉失相从。风胡灭已久,所以潜其锋。吴水深万丈,楚山邈千重。雌雄终不隔,神物会相逢。——杜甫古诗。
一、花玉倚潜伏在门内,偷听着院外的动静。只听上官湘灵冷笑道:“钱老鬼,自崆峒一别,咱俩也多年没有见面了,今番冒昧前来,还望多多见量则个。呵!刀丛枪林的可不是很好的待客之道哟!”那钱财主“哼”声道:“钱某对待故人自然是热情款待,至于敌人,有何情面可言?废话少说,你们若不束手就擒,可休怪我钱某人辣手摧花。”门内的花玉倚听的不入耳,暗暗骂道:“小心你自己的项上人头吧!”
上官湘灵不怒反笑,说道:“钱伯仲,你我虽非朋友,却也不是什么身怀深仇大恨的敌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呵,你比当年可威风多了!昔日的崆峒双鬼,怎么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沈老鬼呢?”说着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那姓沈的。
钱伯仲愠怒道:“你监视了我钱某多日不说,昨夜又从老夫手里抢走了那个小捕快,坏了老夫的大事,不过若非如此,钱某又怎能识破‘湘江侠隐’的身份!有失必有得,而今上官女侠不请自到,呵呵,就由不得你了!我钱府难道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上官湘灵见他说的如此直白,也便不愿兜圈子了,只是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的好事,再没人管管,恐怕老天爷都要发脾气了。”
钱伯仲仰天“哈哈”大笑,笑罢,恶狠狠地说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按理我钱某人与四方神剑派井水不犯河水,扪心自问,我也不敢得罪贵派的。然而事到如今,你孤身一人前来,又探破了老夫的机密,我钱伯仲怎会让你活着走出去。”上官湘灵身边的女孩柳叶眉一扬,忍不住地轻叱道:“还有我哩!忒也小看人了。”钱伯仲大笑,喝道:“好,小子们,给我一并拿下了。”众爪牙齐声呐喊,就要动手。
忽听上官湘灵笑了笑,花玉倚猜不透师姑有何退敌妙策,忍不住轻轻推开院门,从细缝里往外窥去。只见两个一身夜行衣的女子背靠着这边,其中一位伸手解开背负之物,抛下裹布,竟露出一把绿色的古筝来,人寻了一块石头而坐,抱筝于膝上。花玉倚吃了一惊,暗道:“这古筝我好面熟呀!”正想着,只听上官湘灵幽幽唱道:“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声音婉转动听,凄美哀伤,竟使听者人人为之怦然心动。
院内的花玉倚此时却是百感交集,原来那上官湘灵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玄武石木血刀之下救了花家三口的那位神秘女侠。那时花玉倚一来年龄尚小,二来上官湘灵总是以纱掩面,事隔多年,教花玉倚如何仅从声音中便认得出来!此次上官湘灵唱的“菩萨蛮”乃是其闲时常常弹唱的,隐居山谷中的三年生涯里,年少的花玉倚便十分喜欢听她这首曲子,有时听着听着就不知不觉地伴在她的身旁睡着了,而今岂能不识?他心里一热,眼眶便早已被泪水浸湿了。
一个只有五尺高的老胖子,气得面颊的肥肉直颤,那双精明的过了头的方孔眼睛此时却变得异常的凶狠,犹如一头急欲噬食的野兽,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它的猎物。但见他大吼一声,一字一顿地喝道:“给我杀。”众家丁如梦方醒,但那古筝之声亦随之变得隐隐有肃杀之音,吓得不少心志不坚的人竟失手丢下了兵刃,但听得“铛铛”声响成一片。老胖子钱伯仲勃然大怒,“刷”的一声,右手便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尺长的宝剑,那剑全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寒光,照得钱伯仲的那张肉圆圆的脸更加阴暗和恐怖了。
筝声隐有叱责之意,钱伯仲冷冷说道:“那就休怪老夫了。”长剑一抖,身影晃如闪电,疾攻上官湘灵。上官湘灵轻轻一笑,微微后退,右手纤纤五指一挥筝弦,几道劲风直奔钱伯仲。钱伯仲运剑斩劈于半空中,同时人影纵飞出去。花玉倚暗道:“想不到他人都胖成这样了,身子却还这般轻盈,可真难为他了。”
古筝声忽而急速,忽而柔和,听得众人如痴如醉。钱伯仲人在半空中,极尽所能避开了上官湘灵的几次古筝劲气,长剑呼啸着直劈下来。剑未至,几股阴沉的、令人感觉颓废的气流席卷而来,连藏在门内的花玉倚精神都为之气馁,何况身在场上的上官湘灵及那位女孩又如何好受得!上官湘灵玉手再拨筝弦,劲风更足,堪堪抵住那几股阴风之气,但钱伯仲人已大喝着杀奔而至。那女孩眼见事危,踏前两步,挡在上官湘灵的面前,亮剑出招,动作行云如水,一气合成。花玉倚暗叫:“要糟!”时,钱伯仲早已一剑斩断那女孩的长剑,空出单掌就要力杀女孩。
上官湘灵身影一闪,伸手轻轻震开女孩,右手成爪,就在钱伯仲剑将抵至之际,一把抓住古筝十三弦,喝道:“使君断肠。”只听得“砰”的一声,气流横溢,钱伯仲身子急退出丈外,踉跄着跌在地上,几名手下忙上前扶住。钱伯仲“扑哧”一声,吐了一口鲜血,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愧为上官先生的女儿,一把普普通通的古筝竟让你玩得如此出神入化,钱某佩服之至。我想若不是你救那女孩心切,恐怕我钱某人还未必能伤得到你。”
“姑姑。”女孩惊叫一声,把住了那似乎摇摇欲随风飞逝的女子。上官湘灵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女孩双目惊恐的说道:“姑姑,你流血了。”上官湘灵左手的古筝颓然掉落在地上,那筝弦已根根断折。像是毫不在意似地拂袖抹去了嘴角边上的鲜血,苦涩地笑道:“绿衣,姑姑不教你跟来,你不放心让我一个孤单单的犯险,执意陪我,你看,不听姑姑的话,倒底绊了我的手脚了吧!”说罢就是一阵巨烈的咳嗽,一口血忽然飞扬在半空中,花玉倚心里一急,就想豁出性命去,破门冲杀出去,忽隐隐听到上官湘灵断断续续地说道:“用……飞……剑。”
花玉倚暗道:“姑姑知道我在门内?”当下哪敢迟疑,大喝道:“休伤我姑姑。”右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然震开院门,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左袖里摩剑如一道电光飞射出去,直奔钱伯仲。那摩剑转眼即至,钱伯仲大为惊恐,抓住身边的一名手下就挡在了身前。只听那人惨叫一声,喉咙已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鲜血汩汩流出。摩剑消失在花玉倚的袖中,他也深吃一惊,他本想杀了罪魁祸首钱伯仲,却不料钱伯仲找了个替死鬼。虽然那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花玉倚毕竟是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了人,不禁暗暗有些自责。他却忘了钱伯仲才是罪魁祸首的这一事实。
花玉倚寻了一个空隙单膝跪在上官湘灵的面前,声音哽咽道:“姑姑,你还认得我么?”上官湘灵微笑着一双眼睛,伸出一只苍白的玉手抚摸了几下花玉倚的头发,怜爱地说道:“姑姑怎会不认得你哩!玉儿,你爹娘还好么?”花玉倚悲怆地哭道:“他、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心中悲痛难忍,当真是泪如泉涌。上官湘灵身子微颤,惊道:“什么?”
钱伯仲顺手甩开那名替死鬼,不耐烦地喝道:“要认亲戚就到阴曹地府里去尽管相认去吧!休在老子地盘上罗罗嗦嗦的。”又阴笑道:“小子,你蒙了面,老夫就不认得你了!好得很,那晚算你命大,不过你今夜可再别有饶幸的心理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大手一挥,数十名持刀的大汉疯狂地涌了过来。上官湘灵急道:“快、快进去。”花玉倚喝道:“我来挡住他们。”忙率先夺了一人的钢刀,拦住钱府家丁,挥刀劈掌,连伤数人,一时间竟无人可冲得过去。
钱伯仲大怒,纵身越过众手下,持剑来战花玉倚。花玉倚料想她们尚未走进院内,不敢避开钱伯仲由上而下、充满了力道的一剑,举刀硬是架住了来剑。刀剑相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啪”,花玉倚手中的刀应声断为两截。钱伯仲一阵得意的阴笑,抬脚踢在花玉倚的右胁下,“砰”,花玉倚飞了出去。突然一道白光划在钱伯仲的身上,立时飞溅出无数血滴,钱伯仲怒吼一声,往后跌倒。
那边的花玉倚脚点墙上,并未使身上的陈小姐损伤丝毫,然而反冲之力仍然无法化解,亏得他反应敏捷,在反弹向地面时双手又撑了地面一下,带着尸体翻身打了几个滚,这才消去大半冲力,饶是如此,右胁下似乎肋骨已断了两节,疼得他眼冒金星,喉咙一甜,险些又吐出血来,强自忍住了,无暇细想,挣扎着护在了上官湘灵、绿衣姑娘的前面。
钱伯仲意外中创,惊得钱府一众失了分寸。上官湘灵冷笑道:“钱老鬼,你以为崆峒的鬼娘剑天下无敌了么?月魔的揣剑倒教你这等残暴之徒清醒清醒。我上官湘灵下次再来时,就取你的狗命,这几日你多备几份棺材吧!你害了那许多清白女子,毁了那许多无辜人家,天地昭昭,日月可鉴,就快到你恶贯满盈的一天了。”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钱伯仲捂着胸口气急败坏地叫道:“快给我杀了他们。”众爪牙奉命抄着家伙蜂涌杀向三人。上官湘灵喝道:“玉倚、绿衣。”花玉倚和绿衣相视一眼,同时挥袖,两道白光一齐活跃在半空中,摩剑发出一阵阵呼啸的声音,另只揣剑则是“叮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响声,两剑本是同属月夜十二剑,摩为阳,揣为阴,这双雌雄双剑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此番竟能在险境邂逅,通灵的宝剑自是欢快的有些忘乎所已了,不断在空中相互磨擦,铮铮作响,而后剑光闪闪,冲杀在前的钱府家丁尽数刀折人亡。
摩、揣二剑一通乱杀,惊得众爪牙不敢再上前以免枉送了性命,只是死死围住三人。钱府人马甚众,渐渐越聚越多,上官湘灵见势不妙,轻声喝道:“咱们走吧!”花玉倚和绿衣齐道:“是。”二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收起神兵,左右护住上官湘灵,展开轻功,飘然向外闯去。两旁有几个武功不俗的身影欲把三人拦截下来,却都被花玉倚和绿衣以飞剑击退。跃过十几处房舍,已把追兵远远抛在了身后,眼见三人就可逃出钱府去了,突然一阵阴笑声划破了长空,那声音竟令人身上生起微微颤粟的寒意。受了内伤犹自微笑的上官湘灵听到这股阴阳怪气的笑声后,陡然变色,低声嘱咐二人:“小心了,真正棘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