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情牵之唯爱》叛逆的星晨

78、梦醒

　　屋外是夏末秋初的微暖，屋内却是严冬腊月般的寒凉，凌战静默着，感受着这熟悉的冷，他望着那抹红衣，竟有些微微动容，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哀于心间流淌，生生地疼。
　　“玉洁月。”
　　走近垂眸望着裹着一层冰霜的人，玉洁月的面容似乎也覆上了一层冷漠，白得近乎透明，凌战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声音渐渐低沉，夹杂着不自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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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离本王远一些吧。”他残忍的要求。
　　“好。”她容忍地应着，面上不露半丝的难过，却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他只是看着她转身慢慢地远去，只是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便似是不堪忍受地闭了眼，然后张嘴很轻很轻地唤着，“玉洁月。”
　　“我在，”闻声缓缓睁眼，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他听见最简单而动人的誓言，“王爷，只要你愿意，我便一直都在，永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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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洁月，”俯身抬手抹去了玉洁月眼角滑落的泪，凌站只觉指尖的寒直直传到自己的心脏，痉挛着疼痛，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的眉眼，“你自己说过的，竟是要食言吗？”
　　“三日已到，你还不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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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谓春夏，不存光暖。
　　至此，无尽的时空中，斑斓的色彩再也入不那双盛满死寂的双眼，墨的世界只有灰白，不识喜怒，不闻欢声笑语。
　　他的脸庞失去了喜怒，只剩下麻木的冰冷，那曾盛满星河月色的黑眸变得晦暗，他的气息也曾温热，如今却荒凉不带半丝生气。
　　尘世破碎，历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有了光彩，那些血腥不动声色地被忘却，只有他一人刻骨铭心的沉重，孤寂的绝望终究是染白了那青丝，灰暗无光。
　　晴空之日，街市喧腾之中，墨撑着伞，在自己身侧落下一片阴影，他偏头看着，眼中只有淡淡的魂体，却藏不住的眷恋。
　　夜色无边，满天烟花，红灯幢幢，墨目光沉静地望着，璃静静地望了许久，浅浅地笑着，“墨，你记得吗？你我初遇便是在漫天烟火之下，那时，我曾在你的眼中看到了光，”她抬手抚在他的眼角，目光瞥过那灰白的发，灵魂冰冷，“我还想再见一次，你能帮我吗？”
　　“璃”，墨只是回头看着璃，眼神虚空着可怕，许久才哑声道，“我也很想再抱一抱你。”
　　“可是，”璃环手拥抱着自己触碰不到的爱人，墨如有所感地抬手回应着，绝望满溢，“我们都做不到啊。”
　　一人一魂在烟火之下紧紧依偎着，透着无人可涉足的爱与恨，这诡异的情形终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力，百姓们远远地望着，低声感叹着男子疯癫，白白可惜了一副好相貌。
　　“墨，”璃轻轻唤着，偏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墨，她深刻地明白，他是比疯癫更可怕的心死，不惧旁言，不畏眼光。
　　垂首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璃感到害怕，她终究还是要离开，留下这样的他要怎么活下去？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仰头望着这无尽的夜空，璃的神情几乎看不见，她闭了闭眼，在墨的耳边轻轻说道，“墨，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日出，那一定很美。”
　　闻言，墨的身体猛然一震，他的脸色瞬间惨白，风吹动他额前的发，露出一双彻底暗沉的眼，许久才应道，“好。”
　　话音未落，骤然吹来一阵疾风，扑灭了满街的灯火，黑暗之下，人们忙着点灯，无人发现墨的身影凭空而去，悄无声息。
　　远水，静山，昏暗的天幕之下，墨依树而坐，晨露落了满身也不甚在意，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远远地望着，眼眸中一片沉寂的黑，近乎麻木的冷。
　　“墨，”璃的手透过墨额前的湿发轻轻地触摸着他冰冷的脸，她细细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血肉，“墨，你看看我，我想和你说说话，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闻言，墨的神色微僵，冰冷的面庞瞬间崩溃，一双黑眸似乎染了血般地看着璃愈发单薄透明的魂体，抿嘴不语。
　　“墨，你不要这样，”璃勉强笑了笑，“我真的尽力了，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无法再继续了。”
　　天色将亮，旭日缓缓东升，微暖的光辉映着苍白的云天，铺就了一副色彩温和的画轴。
　　“真美，”璃至始至终都只是看着墨的双眼，她望见了他眼底的光芒，笑得如愿，神情却是难过不已，“墨，谢谢你，这是我此生看到过的最美的光景。”
　　明媚的晨曦下，璃缓缓倾身在墨的眉心落下一吻，她的魂体闪烁着微光，一点一点地消散，从下而上。
　　“够了，”璃抬手覆在墨的眼前，哀求道，“墨，你不要再看了，”她的指尖微炙，手掌渐渐消散，抬起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放下，“墨，我求求你，放过自己吧。”
　　“可是，”墨的眸中映着璃残破的魂体，平静的神情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我只是想再多看你几眼。”他苦笑一声，“璃，答应你的，我一天也不会少，但一秒都不会多。”
　　“好。”璃终于妥协，“墨，那我也承诺你，一定会等着你，好吗？”
　　“好，那我等着你，”墨看着璃消散得只剩下头颈的魂体，舌尖尝到了苦涩的血腥，“璃，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绝不食言。”璃的声音随着她的魂体全数消散在微冷的山风中，“但是，墨，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你能够食言。人间山河景色很好。”
　　“璃！”
　　久久地没有回应，墨终是不堪忍受地闭了眼，然后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殷红不住地溢出，落了满地的血色，映着天际的晨光霞色，竟有一种绝望的美。
　　微风之中，玉洁月缓缓走近，俯身蹲在墨的身前，她垂眸看着他，看着他眼角毫无征兆滑落的冰凉液体，心绪大恸，难以平复。
　　恍惚之中，玉洁月的眼前掠过一幕幕的画面，她看见墨在深夜醉酒，她看见墨睁眼至天明，她看见墨雨中等着一个人，时光而去，他的发终是全白了，那褪去的青色像是他回不去的过往。
　　天色微熹，白发玄衣的墨独立于孤涯之上，他的脚下是无尽的深渊，海风呼啸而过，波涌的潮水冲击着涯石，发出危险的警告。
　　玉洁月鼻尖充斥着海的腥咸味道，神情复杂地看着墨，他望着那日出，听着海啸，竟慢慢地勾唇笑了，满是释然。
　　“璃，”墨上前一步，双脚近乎踏空着，他抬眼望着那东方，“我终于是等到了，没有食言。一年的光阴，真的是太长了。”
　　“不要，”玉洁月只见墨转了转身，然后后倾而下，她不受控制地伸了伸手，却望见他眼底久违的温柔，“璃，你来了。”
　　“你？”玉洁月震惊地看着墨的白发竟在须臾间恢复了颜色，漆黑通亮，她亦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之间能望见自己，只觉腰间一紧，已是被死死拥抱着。
　　“璃，你没有食言，”墨低声在她的耳边说着，“我很高兴，终于是等到你了，再也不会放手了。”
　　“墨，”两人的身躯依旧下坠着，玉洁月耳边掠过寒冷的海风，却无端地觉得安心，她偏头对上墨深邃的眼眸，浅浅地笑了笑，“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墨笑得如初见般明媚，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璃，我很想你。”
　　闻言，玉洁月只觉心头一窒，不由得地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她看见墨满意地闭了闭眼，任由自己坠入了深海。
　　冰冷的海水迎面而来，玉洁月看不见墨的神情，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浑身发冷，愕然地望着他缓缓地松了手，然后慢慢地沉入深渊。
　　“墨，”玉洁月努力伸长了手，却只来得及碰到墨的衣袖，银光刺目，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持刀砍去自己唯一可能挽留住他的希望，“不要……”
　　目光之中，玉洁月只记得墨沉没的最后身影，她的手心攥着他的衣角，浑身冷得发疼,难受得近乎窒息。
　　眼角瞥见一丝碎光，玉洁月瞳孔微震，脸上闪过无尽的迷茫，她的身体被不明的力量拖着渐渐上升，一点一点地远离深渊，远离那些过往。
　　她远去的海，玄色的碎衣片背道而驰，慢慢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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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府。
　　凌战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微微转了转身，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别走。”
　　闻声望去，凌战看着玉洁月缓缓地睁了眼，她久久地看着自己，仿佛初见不识，却依旧固执地不放手，再次道，“别走。”
　　“玉洁月，”凌战只得转回，他看着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难过，沉声问道，“你醒了，还认得本王是谁吗？”
　　闻言，玉洁月只是仰头望着凌战，眼角有冰冷的液体悄然滑落，竟是止也止不住。
　　“玉洁月，”凌战不禁皱眉，垂眸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微微动了动，“你看清楚，本王到底是谁？”
　　“我没有认错，”玉洁月终是应道，“王爷，自始至终，你都是你，不是旁人。”她望着他的眉眼，似有所动，“所以，不要走，别留我一个人。”
　　“玉洁月，”凌战看着玉洁月微微颤抖着的手，心脏似乎被针刺般疼痛，“你在害怕？”
　　“是。”
　　“大梦一场，生离死别也不过如此，”玉洁月脑海渐渐清明，涌上的悲痛徘徊不去，“我却是再也没有了勇气可以去承受。”她眼角泛红，音色痛苦，“整整两次，真的已经够了……”
　　张口欲言，凌战的声音硬生生地卡在喉间，他望见玉洁月抬眼直白地看着自己，目光炙热，“王爷，我喜欢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沉默着，凌战回望着玉洁月，许久才动了动，俯身隔着被子将她抱住了，慢慢缓和着她的冰冷。
　　静静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与怀抱，玉洁月闭了闭眼，只觉麻木的心脏有了一丝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