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情牵之唯爱》叛逆的星晨

113、疑情

　　凌王府门口不远处的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玉洁月静静地伫立，遥望着王府那森严壁垒，目光淡淡。
　　站于半片阳光，半片阴影中，玉洁月只露出了右侧姣好的面容，她的脸上始终是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偶尔，风吹乱她的发，遮去了她的目光，风静之后，依旧是淡然的眉目，不见一丝一毫的改变。
　　隐藏着自己的气息，玉洁月就这样站着，看着王府的方向，静如松木。
　　在玉洁月清澈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天空浅色的夕阳红。在落日余晖的微黄晕染之下，那冷清寂寂的王府竟有些温和，不再是如初的那么冰冷，但是，又多了一丝飘渺无踪。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洁月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她一直都在等着的人。
　　白马之上，凌战一袭玄衣，自皇宫的方向逆光而来。残阳如血，落于他的身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浅色，模糊了视线，看不真切他的脸。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声，凌战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恭迎王爷回府。”凌战最终停在王府门口，守卫恭敬行礼。
　　凌战下马，将手中的马交于守卫，正欲踏步入内，却突然感觉到了身后存在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凌厉、隐忍、危险。
　　停于原地，凌战不曾回头，但是他的剑已经出鞘，在半空中滑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伴随着一声剑啸而去，直直地掠向气息之处。
　　一切发生得太快，玉洁月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冰冷的剑刃已自身旁飞过，深深地插入身后的墙壁之中，不停地嗡嗡作响。
　　于是，玉洁月平静的眼眸之中，多了一些名为错愕的情绪，片刻之后，便重新归于宁静，无影无踪。
　　“玉洁月？”在出剑的同时，凌战已经来到了玉洁月藏身的角落，在看到来人之时却是无法掩饰的惊讶，“怎么是你？”
　　“王爷，两天的时间到了。”回视着凌战的目光，玉洁月只是微微一笑，看不出丝毫的惊慌。
　　刚才凌战那一剑，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出乎本能反应，玉洁月却是下意识地激发了自身的法术保全自己。剑偏离了三分，避开了她的心口要害，却依旧是划破玉洁月的右臂，留下一道伤口，血流涓涓不止。
　　凌厉的剑气掠过，几缕青丝发断，在半空中沉浮几何，幽幽坠落。玉洁月的目光一直追随那几缕断发，眼眸之中似有万千的怅然若失。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之中，接住那几缕断发，玉洁月抬眼，凌战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自己，正在检查着她手臂上的伤势，“为什么不躲开？”
　　“王爷的剑太快，我没来得及。”玉洁月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臂上的伤口，不甚在意，“伤口并不深，王爷无需在意。”
　　闻言，凌战只是皱眉，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以她的身手，怎么会躲不过去？不过，最让凌战不悦的是玉洁月对自己身体毫不在意的态度。
　　“王爷？”这时，柳林带领王府众人急急赶来。王府附近出现异样，他们事先没有发现，却被凌战先发现了，这实在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这里无事，”凌战及时制止了柳林几人上前，他不想让他们误会玉洁月什么，“你们退下吧！”
　　“是。”柳林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明知道有异，但是柳林还是带着众人离去了。
　　“玉洁月，你来找本王，为什么不进去等？”凌战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随身所带的白巾给玉洁月包扎，动作十分地娴熟。
　　“其实，在王爷去皇宫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
　　凌战手中的动作一顿，最后打了个结，抬头，看向玉洁月：“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让本王知道？”
　　她不是来阻止自己的吗？
　　“不想，也无用。”玉洁月轻摇头，“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王爷的耐心已尽，最后的结果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有所改变，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还不如随王爷去吧。”
　　“玉洁月，本王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地了解我？”凌战向前跨了半步，二人的距离本就不远，因此更加地接近了，彼此的气息都近在咫尺。
　　“明日本王就要离开了，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嗯，”回视着凌战审视的目光，玉洁月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爷还打算暗中离开。”
　　“何以见得？”
　　“自小王爷远赴边境之后，北境的情况如何，临国都城之内并无多少消息。若是王爷大张旗鼓而去，便免不了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来，王爷的行动便不能毫无顾忌。二来，在未知的疑惑之中，人们各自猜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玉洁月后退一步，与凌战拉开些距离，“王爷想要维护小王爷。若是边境一切正常，王爷定会以最快的时间赶回。若是确有异常，王爷则会暗中帮助小王爷解决一切事宜。”
　　“玉洁月，你怨本王吗？”凌战没有再靠近。
　　“我的一生只怨过你一次。”玉洁月垂眸，敛去自己眼中涌上的悲痛，“除此之外，我再也不会去怨恨你。”
　　玉洁月抬手，拿出自己右手中的短剑，剑柄之上还沾有未干的血迹：“只是，我没有想过日还未全落，王爷就已经等不及了。最终，忠人之所托，我竟然没有完成。”
　　“他现在在哪？”接过玉洁月手中的剑，不用检查，凌战便可以肯定确是无影之物。没有去看剑柄之上的刻字，单凭手上的触感，凌战便已经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关于无影，你又知道多少？”
　　“叔和现在在哪里，我并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他还活着。”玉洁月知道凌战问得是叔和的下落，“至于无影，我知道的不多，却好像知道了最不该知道的一点。”
　　凌战语气中的质问让玉洁月感到一阵窒息。凌战始终不能完全相信她。
　　“玉洁月，”沉默了许久，凌战终于出声，却是异常地谨慎，“本王真的可以完全相信你吗？”
　　玉洁月身上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谜，这是凌战心中最大的疑虑。所以，一直以来，凌战都不曾真正的完全相信她，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曾说过。
　　自吴镇一路走来，临国北境的各个关卡越来越严苛谨慎。北御辰一行人行至临国边境的最后一个关卡—落北门之时，已经入夜。
　　“少主，城门已关，不能再进城了。”北莫在与临国官兵交涉之后，来到马车旁，向北御辰汇报着他们当前的情况，“我已经将文书交给了临国官兵，最迟也要等到明日。这附近无驿站，今夜我们只能在城外过夜了。”
　　“一切你自行安排就好，无需问过我的意见。”北御辰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马车里太闷，我一个人透透气，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找我。”说完，北御辰转身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而去。
　　“少主…”北莫的呼喊淹没在寒夜的冷风之中，很快，北御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北莫，少主他…”北严几人十分地担心北御辰。自从吴镇之后，清儿就不曾回到过马车之内，北御辰一直都一个人呆在里面。这几天里，北御辰越来越沉默，除了偶尔问起过清儿，几乎不曾说过话。很多时候，北莫几人都看到，北御辰会远远地看着清儿的身影发呆。
　　“你们几个吩咐下去，让大家尽快把帐篷搭好，北境夜寒露重，不要着凉了。”北莫看向人群最后的青色身影，“少主的身体不好，只有郡主能够劝得住他了。”
　　“好，”北严几人心领神会，“郡主的事就交由你解决了。”
　　“你找我有事？”清儿站在原地，看着北莫朝着自己走来，他的手中还拿着北御辰的披风，“是为了北御辰？”
　　“是。”
　　“他怎么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这几天，清儿将北莫几人对北御辰的关心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满北御辰的态度。
　　“少主不在马车里，他一个人出去了。”北莫低着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披风，“少主的身体还没有好，又把这个忘了带上。夜间寒气重，少主恐怕……”
　　“所以，你是想我去找他？”清儿不用多想，便已经猜到了大概，“北御辰不允许你们去找他，但是你们很担心，又害怕他生气，所以你们就找上我了。”
　　“郡主，你就当是属下求你了！”北莫突然跪下，一脸的沉重，“这几天，少主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真的不能再受凉了！好几次，少主的病情都加重了，这些他都不让我们告诉你！我们都看得出，少主是真的在乎郡主，不想郡主为他担心。可是郡主，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待少主？少主并不是一个无情之人，他也有心，也会心痛。”
　　“北御辰若是有情，就不会对你们几人的关心无动于衷。”清儿不以为然，“北莫，我不明白，他如此对待你们，你们为何还要处处维护着他？”
　　“郡主，你错了。”北莫摇头，“正是因为少主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所以他才没有杀了我们。他现在有多冷漠，他以前就多重情义。是我们背叛了少主，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郡主，是你错怪少主了。”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曾跟我提过半句？”清儿有些疑惑。北御辰，到底是不屑于解释，还是根本就不想解释？
　　“怎么会？”北莫惊讶，“少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误会，他怎么可能不替自己解释，任由郡主这般误解下去？”
　　“北御辰去哪里了？”闻言，清儿心中一惊。如果真的如北莫所说，那么……
　　“少主往那边去了。”北莫指向身后的方向，“郡主是要去找少主吗？那北莫就先谢过郡主了。”
　　“不用，我找他是有事情要问清楚，和你们无关。”清儿拿过北莫手中的披风，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北莫，等我回来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以前的北御辰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如果郡主愿意听的话，属下愿意讲！”对此，北莫并没有多想。
　　“多谢。”话音未落，清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清儿一路向前，最终在两百米处找到了北御辰。她看见，北御辰斜靠在一棵树下，半仰着头，望着漆黑的夜，若有所思着什么。
　　“我不是说过没有事情不要来找我的吗！”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北御辰没有回头，却也是十分不耐。毕竟，无论是谁，在自己不想被打扰的时刻被打扰，都是会生气的。
　　“北御辰，”清儿走到北御辰的身边，“是我。”
　　“清儿，怎么会是你？”北御辰十分地惊讶，他知道，清儿一直都在生自己的气，怪自己对北莫几人过于冷淡，“是不是北莫他们找你来的？”
　　“是，北莫他们确实来找过我，不过若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我。”清儿将披风递给北御辰，“这是他们让我带过来的，他们担心你会受凉。”
　　“清儿，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接过披风，北御辰默然了一阵，才将披风穿在了身上。夜色太暗，清儿看不清楚北御辰的表情，但是，北御辰的举动更加地证实了清儿心中的猜想。
　　“北御辰，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情？”看向清儿，北御辰轻笑，“清儿，自和你相识以来，你找我最多的就是问我问题了。不知道这一次又是怎样的问题。”
　　“可是我从未得到过你的答案。”直视着北御辰的双眼，清儿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却最终只是徒劳，“北御辰，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是吗？”闻言，北御辰依旧只是浅笑，并没有多为自己解释什么。
　　“北御辰，你身为北国少主，奉命赴北国联姻，明明知道什么是你最好的选择，却一意孤行把我牵涉其中。为此，你不惜触犯临皇威严，忤逆自己的国主，将二国联姻置于险境。如此不顾一切，你当真只是为了一个情字？我曾经调查过你，传说中的北国少主可不是一个痴情男儿。这些时日里的相处，我也可以看出，你是一个理智胜乎情感的人。”
　　“所以呢？”北御辰走近她，“清儿，那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情还没有达到可以令我做到如此的地步吗？”
　　“北御辰，你知道的。”清儿后退几步，直到身后的树木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你我相识的时日并不多。”
　　“那凌钰呢？”北御辰再次走近，一手撑在树身，将清儿整个人都围困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相识的时间并不比我多多少。凌钰也不是为你做了这么多？他的离开到底是为了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清儿，为什么你只能感受到凌钰对你的情，却质疑我所做的一切？”
　　听到那个自己一直都在努力遗忘的名字的那一霎那，清儿的身体忍不住一震，只见她抬眼，迎上北御辰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北御辰，他和你不一样。”
　　“我知道。”北御辰抬手，轻捏住清儿的下巴，微抬起她的脸。清儿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北御辰的一举一动。
　　“一直以来，我都明白，自己与凌钰是不同的。”北御辰笑了，同样的笑，却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落寞，“清儿，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你爱他，却不知为何拒绝他；你不爱我，却为了逃避他而甘愿嫁给我。其实，现在想想，我没有输，凌钰也不能算赢。”
　　“北御辰，你想要干什么？”看着北御辰的脸越来越近，清儿不禁慌了，却是没有想过要将眼前之人推开。
　　终究，清儿还是对北御辰有愧。
　　“想做什么？”北御辰的手轻轻抚过清儿的脸侧，然后，慢慢地移向那红唇，“清儿，你是想不到呢，还是不敢想？”
　　看着北御辰眼眸中闪烁着的火热，清儿愣了。曾几何时，凌钰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如此炙热，让她不觉深陷。
　　清儿很早就知道了北御辰对自己确是有感情的。她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却不曾想过他竟然越陷越深。
　　“清儿，既然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说完，北御辰也不再犹豫，骤然俯身而去，想要去吻清儿。
　　清儿整个人贴向树身，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却是依旧没有推开北御辰，只是看看北御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清儿，你果真知道该如此阻止我。”最终，北御辰在即将吻上清儿的前一秒放开了她，只见他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背对着清儿。
　　“北御辰……”看着北御辰那微微起伏着的身体，清儿知道他正在极力平复着自己错乱的心情。
　　直到这一刻，清儿才真正地明白了，北御辰对自己的心意，真的很重，重到她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去承受。
　　“清儿，你知道吗？”北御辰回过身时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平静，“就差一点，我就要忍不住了。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够面对着你这样的美人而无动于衷的。就算是我，下一次也不一定可以忍住。”
　　“北御辰…”听着北御辰开玩笑般的话语，清儿只觉得心情沉重，“对不起！”
　　北御辰，我是真的无法去回应你什么。所以，北御辰，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样好？
　　“清儿，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连名带姓地叫我？”北御辰的眼底快速地滑过一丝沉痛，清儿没有看到，“我比较喜欢你叫我辰，这样比较好听。”
　　“北…”清儿未喊出的名字消失在喉咙间，看着北御辰略带期盼的目光，清儿最终喊出了他所想要听的名字，“辰…”
　　“清儿，我想听你这样叫我已经很久了。”北御辰嘴角扬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在转身之后，脸上所有的伪装破碎，露出他最真实的心境，“清儿，还记得你之前的问题吗？现在，你是否还要我回答你？”
　　“不用。但是，北……”清儿及时住口，“辰…我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即使知道清儿只是因为愧疚，但是北御辰还是忍不住会高兴，只因为她的一句“辰”。
　　“我从北莫口中得知，你不是一个喜欢被人误会的人，”清儿想要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但是你为什么任凭我对你的误解越来越深，而从来不曾解释半句。”
　　“清儿，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误解，”北御辰回头，看向清儿，不在意地一笑，“至于你所说的误解，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有说错什么。事实上，于人于己，我从来都很无情。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
　　说完，北御辰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只留给清儿一抹□□的身影。
　　“清儿，夜深了，我们是时候该回去了…你也快回来吧，不要一个人待太久…不用多久，天很快就要亮了…”
　　在黑夜之中，寒风凛冽，北御辰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消散之前落入清儿的耳际，一清二楚。
　　抬头看天，是一望无际的黑，像极了清儿此刻的心情，压抑万分。
　　适时，漫漫黑暗之中，一片红色的火光骤起，在夜的北方撕破一道裂缝，肆意蔓延，直冲天际。
　　“那是…”看着火光的方向，清儿震惊，“…凌钰所在的方向…”
　　黑夜的沉寂被红焰所燃尽，伴随着火吞噬万物的幽咽，剑鸣、刀落，怒吼、呐喊等声音随风飘远，重重响彻在闻者的耳畔，谁人置若罔闻，谁人忧心如焚。